《繁星若锦》第三章 一门猛人

    江潮生带着小江智从隔离间出来，今天预报的天气不错，现在土星位于他的远日点，土卫六也就位于远日点，这一样上土卫六跟土星一样，位于远日点的时候受太阳作用小，自身的天气变化就会比较缓和。不过这只是说它的大环境，施加于土卫六上的力主要来自于土星的引力摄动，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你在地球上，你把太阳和月亮掉个个儿，地球有那么大影响的卫星而有那么小影响的主恒星，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土星要将近三十个地球年绕太阳转一圈，但他自转一圈只要十多个钟头，拖着土卫六飞奔，土卫六绕土星公转一圈只要十六天。这就是说，在土卫六上月球引起的大潮八天一次，而四季的变换大约七年多一次。
    在太阳系里所有星体运行的轨道都是椭圆形的，完美的正圆形轨道不存在，因为如果轨道变成正圆形星体就要失去势能，只有不断变化的椭圆才能维持轨道的稳定，如果不是这样万有引力定律也算不了那么准，但如前所述，就便如此稳定，太阳系里许多星球的运动轨迹仍然有许多未解之谜。土卫六相对来讲轨道是比较圆的，在太阳系的行星里只有地球、金星和天王星的轨道偏心率比它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的宇宙环境相当稳定。我们在前面说过人类开发宇宙其实并不怕单一的冷或者热，最怕冷热交加变化复杂，在水星上人们连第三个聚居地都造不出来（只有银心城和水星监狱），不是因为技术不够，是因为水星的轨道太扁内部构造太强烈，造了这样的城市没什么用——呆不住，总有一天要撤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银心城是个功能型的城市而不是居住型，用完以后人家是要抛弃它的，而且也有这种心理准备，水星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从这个意义上讲土卫六也比木星那几颗卫星舒服得多，它的环境变化没那么大，起码不会像木卫二一样隔一个礼拜就把自己的地表扯开疯狂向外滋水，要不是木卫二的内部是海洋哪颗星球有这样的弹性禁得住这样的来回拉扯，早就崩溃了。不信你看木卫一，这家伙上面没什么水（可能是唯一一个水少的大卫星），受到木星和木卫二三的潮汐引力拉扯，它比木卫二狂野得多，三天半一次超级大潮，内部的熔岩被搅得翻翻滚滚，最后就形成太阳系最猛烈的火山喷发——其实一个道理，木卫二上的滋水也是火山喷发，不过木卫一是真火山，喷出来的岩浆能飞五百公里高再落回木卫一的表面，这样的地方谁呆得住……
    所以轨道的偏心率小就会使一颗星球环境稳定，地球上的火山和地震也许对人类来说还是有点剧烈，但太阳系里比她稳定的星球屈指可数，土卫六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江潮生只穿着防寒服和氧气面罩就可以出门，不用担心可怕的气候变化或者严重的地质灾害，对人类来讲，土卫六显得极其温柔，它的环境变化在人类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江潮生往车库走的时候小江智就站在一边等他，兴趣地跳来跳去，因为土卫六的重力只有地球的四分之一，她能跳相当高，这惹得江潮生有点不快。
    “你老实一点！小心摔了自己！”他这样喊小丫头道。土卫六的科技有一些火星的影子，他们的防寒服没有做到纳米机器人那么精密，不过也是纳米材料的，所以看起来薄薄的，并没有多么笨重。脸上的氧气面罩更像一层薄薄的膜，它通过一些纳米材料的管道和背上的氧气包相连，这个氧气包大约像一个手提包那么大，里面装的都是固体氧气，用的时候通过一个转化器加工成气态，然后和土卫六的大气混和吸入人体——土卫六的大气里九成五都是氮气，少量的其它气体就过滤掉了。在一个懂行的人看来，这一套装备其实已经相当轻便了，当然是比不上火星的纳米机器人那么先进，火星人走进火星大气从外表看来就跟在地球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其实他们是戴了机器人的，不过这些机器人你看不到罢了。而土卫六上的技术没有皮米级别的光刻机，造不出纳米机器人，就用纳米材料的外套取代——他们也没条件造那么多纳米机器人，高精尖的材料在外太空可真不好找，找到了开采不出来，开采了没法加工，加工以后建一条生产线就为造一些便民机器人吗？木卫六上的联邦政府可不会做这种傻事。
    “爸爸！看！大飞船！”小江智没有理会她爸爸的指责，指着远处天空里慢慢飞过的一艘巡航飞船喊道。
    “说不定你姐姐就在上面，等你长大了，你也去开大飞船好不好？”
    “好！我也要像姐姐一样，做舰长！”
    “厉害！来，你让开一点，让爸爸把车倒出来……”江潮生从一辆流线形的车里伸出头来赶开小江智，自己慢慢地往后倒，把他的曳行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这是一辆相当大的车，用的推进方式是喷气式，燃料就是可燃冰，在这辆车的中心发动机附近也有一个相当大的固氧包为它提供氧气。这车有点像过去地球上的轻轨或者高铁，呈流线型，可以加装车厢，如果要下到土卫六的湖里去采可燃冰就在车后面加装几个车厢用来拉货。江潮生把车倒出来了，又打开旁边的车库，里面放的就是一节节的车厢，他把车倒过去，这车厢自己就向前运动撞上他的曳行车，机扣扣在一起，可以出发了。
    “来吧！”他下了车把小江智抱到副驾驶座上，给她把安全带扣上，然后回到驾驶的位置点火启动，他的曳行车和车厢下面的八个喷气口开始向地面喷气，车辆缓缓飞离地面，从他住处的山洞里钻出来，驶入外面的天空。
    土卫六的天空一般都是橙色，因为它和土星是潮汐锁定的，也就是说永远以一面面对土星，在土卫六上有一边永远是白天，人们也就都住在这一边，这是为了照耀土星的光辉。土星当然不会发光，但是他能反射太阳光，你可以想像脑袋上挂一轮是月亮的十倍大又比它更亮的大家伙是什么感觉，土卫六上的人们适应这么大的土星以后都往土卫六的北极搬，因为那里的土星最亮——可以看到最宽最大的土星光环，所以土卫六的北极是富豪区——你倒猜猜江潮生住在哪里……
    必须就在富豪区呀！他不止是有钱这么简单，他是重要的政治人物，在土卫六上跺跺脚大地都要震三颤，联邦政府本来要给他配备保镖，他认为不需要，因为他太厉害了没人敢惹他——除了因为他以前的几次斗争行为，也因为他一手把前妻的那个女儿江睿抬举到了巡航舰长的地位上，刚才小江智看到的那巡航舰不是干别的，是武装巡逻，因为土卫六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这里的人们分成好几派，他们之间不断地有小规模的冲突，联邦政府本来就好勇斗狠，觉得搞事情的人都是欠收拾，所以就弄出一堆巡航舰满天飞，见谁不守规矩就收拾谁，江睿就在其中一艘上面当舰长。这姑娘才二十岁，这个岁数她应该还在耍流氓或者被流氓耍，但是因为她的这种特殊的家庭环境她有点过早地禁受了流氓的洗礼，把这些事看透了，就跑去做正事，也就是打击流氓——因为有那种和流氓来往的经历她收拾起人来特别狠，所以建立了一定的威信，不，准确地说是让土卫六上的流氓听见她就头皮发麻，人送外号“赤练仙子”——有这样地位的父亲，又有这样凶狠的女儿，敢问土卫六上谁敢跟他们放对？所以保镖什么的就算了吧，没那个必要。
    话虽如此，但江潮生属于那种“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人，他一般不会带着老婆孩子满世界跑，尽量不要让她们抛头露面，要说人的狠，土卫六上的人比起地球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住在这里二百年他们好像一点也没变得和善起来，反而戾气越来越重，所以这种加小心一点坏处都没有。也就因为如此，小江智虽然已经六岁了，其实她平常出门很少，一直想去湖里看一看她爸爸都不带她去，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如前所述，江潮生其实是看不太起土卫六上的人，因为他虽然是那样一个身份，但是他从小就比这些人聪明一点，步步都踩在点子上，步步都比他们快，总是在领导他们、教导他们，就像驯兽师一样，虽然每天都跟猛兽同台表演，但是他的腰里永远别着一把枪——他不但自己是如此，也教育孩子们如此，千万不要对土卫六上的人掉以轻心。
    曳行车升到空中，它的车速慢慢加快，江潮生打开了巡航雷达，径直往北极的甲烷湖里飞去，曳行车是有弦窗的，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小江智就一直拽着安全带趴在弦窗边往外看。除了一片昏黄的大气和地上的山河，她还可以看到下面来来往往的各式各样的车辆，下面是没有政府修的路的，只有来往的为富豪区提供各种生活必需品的杂七杂八的车辆碾出来的烂路，真正有地位的人都在天上飞，只要打开巡航雷达就不会有撞车事件，车祸只有地上才有。
    “爸爸爸爸！下面好热闹呀！好多车！我们能下去看看吗？”
    “下面有坏人，你下去他们就把你抓走了！听话，我们去湖里玩，我保证那里比下面好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