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溱溱秦蔚铭》第145章 临终前托孤

    梳洗罢，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许默才发现女子的容貌竟是如此周正。谈吐间，张弛有度，并不似普通的乡野村妇。
    “夫人恩德，民妇无以为报，来生就让民妇做牛做马报答夫人。可民妇时日无多，唯有阿梧无依无靠。还请夫人仁慈垂怜，救阿梧一命。”
    妇人挣扎着欲从床榻上起身，作势就要给许默跪下。看她如此虚弱光景，许默哪能真让她跪下，慌忙上去扶着她躺好。
    “相逢即是缘分，夫人无需客气。阿梧是个好孩子，若是他愿留在我身旁，我也是欢喜的。”
    “阿梧！”许默话落，妇人苍白如纸的面容潋开笑意，朝着门口轻喊出声。
    一直躲在门外的小小身影跑着进来，跪在妇人跟前，“去，给夫人磕头，多谢她的收留之恩！”
    “这如何使得？”许默正想拦着他们，阿梧已经听话的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许默磕下一个响头。
    “夫人，日后阿梧，就拜托您了。”妇人将许默拉住，转头看着阿梧又回头看向许默，赢满泪光的双眸底漾着潋滟水意。
    许默眉梢为拧，上前将阿梧扶起来，“好孩子，日后你就放心留在这儿吧。”
    “多谢夫人！”像强忍着泪，阿梧低头给许默道谢。
    不想打扰他们母子两相处的时光，许默没在房里多留，很快离开。但妇人的病情，是在一天深夜里加重的，阿梧犀利的哭声将许默从睡梦中吵醒。
    许默仓皇起身，随手将山水画片上挂着的罩衫披到身上，就往外头跑。
    尚未入门，就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情况如何？”踱步入到房里，许默转头盯着留宿府衙的大夫问。
    大夫的脸色不怎么好，将给妇人诊脉的手收回来，回头看着许默不停摇头：“夫人，那位夫人身体底子太差，乃是积劳成疾。这病已入膏肓，实在药石罔效。老朽，无能为力。”
    “那，她还有多少时间？”似有一阵寒风涌入，沿着罩衫领子灌入体内，许默周身泛开寒颤。她努了努唇，小声问着大夫。
    大夫没有答话，只是朝许默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许默眉梢紧蹙，低吟出声。
    大夫仍是没有开口，摇了摇头。
    “一天？”许默声音略带颤抖，似难以置信。
    大夫依旧不开口，还是摇头。
    许默脚步顿不稳，朝后退开几步，吐出口的声音沙哑无比，“一，一个时辰？”
    “嗯。”大夫脸上浮开痛色，艰难的点了点头。
    许默神色骤然怔住，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等她说出些什么，妇人细弱的嗓音缓缓从内室传来。
    “许夫人！”
    “来了。”让人将大夫送下去，许默应一句后，潋好脸上神色，掀开珠帘移步到妇人床前。开口前，她先抿开一缕轻快的笑靥。
    “大夫说你只是呛了风，仔细养几日，便不会有大碍。你放心，放心。阿梧，你快去将你娘的药端来。”
    “好。”一旁候着的阿梧二话不说，马上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中果然端着一碗药。
    “去，喂你娘把药喝了。”许默稍微转头，叮嘱着阿梧。
    阿梧很是听话，端着药靠到妇人身边，拿起碗里的勺子舀起一勺药汁，先放到嘴边吹了吹。待药汁没有那么烫了，他才喂入妇人口里。
    妇人一口一口的喝着要，看着阿梧的神情，不舍又无奈。不由自主般，她的眼泪一行一行滑落下来。
    见她落泪，阿梧的面容起了慌张，“娘，可是药汤太烫了，阿梧真笨。”
    “没有，药汤刚刚好，我的阿梧长大了。娘，娘很开心。”妇人匆忙抹去泪水，笑着开口，但头口而出的话语带有哽咽。
    许默瞧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心酸难忍，不禁也红了眼眶。
    喝完药，妇人没让阿梧多留，就将他遣出去。而是将许默喊过来，她挣扎着坐起来，紧紧握着许默的手，神情急促而卑微，“许夫人，您不必安慰我，我自知自己难过今晚。阿梧，阿梧就拜托您了。……我，我，我……来世，再报答您的恩情。”
    “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刚刚大夫的话，许默仍然在耳。所以，她想不出旁的话来宽慰妇人。
    再说，病在妇人身上，她亦是自知。
    “主子，主子，采薇要负您所托了。主子……主……主子……”妇人的眸光开始涣散，望着绣有江南烟雨的天青色帘顶，吐出几句许默听不明白的话后，她终于闭上眼眸。
    “夫人，夫人！”亲眼看着妇人在自己跟前断了气，许默蓄在眼眶的泪没忍住，簌簌落下来。
    但妇人，还是走了。
    直到天亮，许默才找人过来，给妇人做了一具棺材，并且在城外的空地上，给她建了一座坟。
    因许默不知妇人姓甚名谁，只是那晚依稀听得她自称采薇，便让人在墓碑上刻着，阿梧之母采薇之墓。奇怪的是，阿梧站在采薇的墓前，竟是半滴眼泪也没有流。
    许默怕他将自己闷坏，慢慢走过来，轻拥着他，“阿梧，我知道你很伤心，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阿梧吸了吸鼻子，眼眶明显红了一圈，却倔强的不肯落下眼泪。他声音沙哑的跟许默道：“阿梧不会哭，阿梧要振作起来，只有变得强大，阿梧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
    听着阿梧的话，许默只觉得心疼。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左右不过七八岁，跟臻臻差不多的年纪。若不是经历风霜，又怎得这般撕心裂肺的感悟。
    “好了阿梧，那些都过去了，你要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你的娘。”许默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跟前半蹲下来，柔声道。
    忽尔间，阿梧“噗通”一下跪在许默跟前，重重磕下几个响头：“夫人，阿梧没有娘了，阿梧以后都没有娘了。”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楞是没忍住。许默忙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别怕，孩子，别怕。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