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麟》第四卷 乱尘 ● 第六章 有人谋国,有人谋杀

    渡天府,宴会厅。
    众人正当酒醇耳热之际,鸿睿不着痕迹的抛出一个话题。
    “常闻东塞十八寨地势险要,崇山峻岭,野趣颇多,更时有猎奇之人常往,其中以文朽君的《文朽游记》最为出名,读之神往不已,殿下久戍东塞要地,可否为在下介绍一二?”
    大皇子举杯与鸿睿轻轻一碰,“哈哈”笑道:“这东塞十八寨乃是我大齐至东之境,所谓十八寨乃是横亘东塞的一座绵延山脉之上的十八座大寨。”
    俩人饮下一杯后,大皇子继续道:“而此山脉在地图之上称为华亭山,当地之人称其为“木启”,意为万物生命之源。而这十八寨皆乃当地的十八个部落,寨主由各寨自行推举,但受我朝节制。”
    鸿睿接话道:“听闻,这东塞十八寨民风彪悍,于山林之间作战颇为勇猛,踏山而行,如履平地,先皇在位之时,为了收复东塞之地,可是与那十八寨陆陆续续攻伐了十余年。”
    大皇子放下酒杯,望向窗外,轻叹一声道:“是呀,那场收复之战整整持续了一十五年,东塞虽是收复,可余毒至今未清。”
    鸿睿奇怪道:“哦?此话怎讲?”
    大皇子叹息道:“当初的十八寨乃是由突尼一族世代承袭土司,就是这突尼土司率领十八寨与我大齐抵抗十五年之久。随着十八寨渐渐收归大齐版图,突尼土司率余下部族逃入大山之中,而现在的十八寨也就成了他日常袭扰的对象了。”
    大皇子饮下一杯酒,恨声道:“这帮匪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可又深谙隐匿之道,每逢援军抵达之时,这帮匪人便早早散于山林之中,遍寻不得。”
    鸿睿安慰道:“听闻殿下戍守期间重建十八寨,如今的十八寨可谓是铜墙铁壁十八堡垒啊。”
    大皇子摇头笑道:“说来惭愧,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啊。诶,对了,平南王怎生对东塞之事如此感兴趣?莫非东塞那边近日有何消息?”
    鸿睿讳莫如深的摇摇头,拱手道:“殿下多虑了,本王只是对边塞大山之事略感兴趣,故有此一问。”
    若雅恨声道:“这帮匪人,贼胆包天,此番我等随姐夫返京,沿途便遇上两次偷袭。幸好赛诺机警,及时示警,否则还不知会是何种结果呢。”
    大皇子沉声道:“这伙匪人,原先尚可靠劫掠获取补给,可近来十八寨已然不同往昔,各寨固若金汤,靠劫掠已然毫无油水可捞,可这伙匪人却战力反而大涨,这便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鸿睿不动声色笑道:“今日偶遇,当共尽欢,来,满饮此杯。”
    与此间宾主尽欢的氛围不同,洹国国都之中正自酝酿着一场轩然大波。
    洹国香火最为鼎盛的铁佛寺前,早早围满了一众流民,不为别的,每日早晚间,铁佛寺的大和尚们都会在佛门前施粥。
    这粥虽说是清汤寡水,可好歹能吊一口气,不至于饿死。
    而就在此时,两名小和尚神色慌张的奔出寺庙,赶到一名老和尚身前,神色慌张道:“住持,住持,不好了......”
    那住持淡淡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小和尚喘气道:“菩萨,菩萨转身了!”
    那主持闻言大惊,一语不发,便向佛堂而去。
    一众流民闻言,也是心生好奇,好事者也是尾随着进入寺庙。
    那住持慌忙到得佛堂,一瞧之下,神色顿便,忙双手合十,口中佛号吟诵不已。
    众人凑到佛堂门前,探首观瞧,只见那原本慈眉善目,俯瞰众生的那尊铁佛,此刻居然已转身,独留一个光秃秃的后背留给众人。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道:“这铁佛重达千斤,非人力可为。这悄无声息间,佛主转身,必有蹊跷啊。”
    “谁说不是?我瞧呐,这是佛主不忍直视我洹民疾苦......”
    “嘘!这话怎可乱说?不怕杀头啊?”
    “早晚得饿死,还不如来个痛快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而就在此时,不知何人高呼一声道:“佛主不忍见我等黎民受难,转身面壁,而那帮当官的依旧锦衣玉食,眼睁睁看着我等饿死!”
    一句话,便如一根刺,深深扎入众人心底。想起家中亲人一个个饿死在眼前,而无力施救,此种痛苦,刻骨民心。
    而今,一句“锦衣玉食”便成了那根扎入人心的一根尖刺,也唯有拔出,方可一舒胸中怨念。
    也不知是谁,捡起门侧的一根木棍道:“打死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
    一言出,万人应。
    发生于洹国的“铁佛暴乱事件”便由此而生。
    仅仅一日,在出动了皇城十万禁军的情况下,众流民顷刻间已然尸横遍野。虽说是平乱,可让一群装备精良的兵士屠杀手无寸铁的民众,终究是让人于心不忍。
    终于,禁军之中的一名兵士扔下手中钢刀,高呼道:“这些都是我大齐普通百姓,与我等家中父母亲人一般的百姓,老子不干了!”
    一人扔刀,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把把染血钢刀被纷纷抛于地下。
    不知是何人开了城门。
    城外的流民纷纷涌入都城,一时起,官员之府邸首先遭难。
    所谓乱象,所谓暴民,都是时局造就的产物。而就当这伙暴民涌入皇宫之时,这种乱象便已彻底失去了掌控。
    当一场大火从皇宫深处燃起,坊间开始流传出一则消息:皇上被烧死了。
    城外的北大营与剿匪的镇北军接报驰援,当赶到之时,整个皇都只剩下一堆瓦砾与那兀自燃烧不止的皇宫大火。
    而那伙暴民闻得大军到来,顿时收拾好劫掠的财物,已然作鸟兽散。
    这场史书中记载的“铁佛暴乱事件”是从古至今发生的最为诡异,也来去皆无迹可寻的暴乱。
    至于,铁佛为何转身,无人可解。
    至于,十万禁军为何任事态急转直下而袖手旁观,无从得知。
    至于,那些遭遇袭扰而亡的官员,事后统计,均为朝中大员,那些寻常官员府邸皆完好。
    洹皇死的极为彻底,子嗣、旁系皆亡。事后连皇上的尸首也无从辨认,到处是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哪还分辨得出谁是谁?
    至于援军为何珊珊来迟,原因无他,送信之人耽误了,已然被斩首。
    就这场稀里糊涂的一场暴乱,终结了洹国的历史。
    而此刻,论生还的大臣之中,谁品阶最高?毫无疑问,便是穆清远了,何况他身后还有三万铁骑与八万镇北军。
    在不言而喻的几番推让客套之下,穆清远宣布登上皇位,改国号为梁。
    ......
    当一只脚上系着一根红绸的鸽子落在渡天府庭院之中时,屋内的鸿睿从窗口随手撒了一把糙米,鸽子兀自“咕咕”的低头啄食糙米,鸿睿嘴角微翘,叹息道:“洹国已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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