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麟》第三卷 戏尘 ● 第五十八章 所谓人心

    生活,浓淡相宜;人心,远近相欢。
    腊月廿九那日清晨,来自周国太子府的一行三人到得平南王府,除了捎来太子的问候,还有满满一车周国特产。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太子府的三人婉转表达了太子周酒寡淡的意思后,鸿睿便大开酒窖之门,着三人自取。
    鸿睿对于藏酒甚是讲究,非三十年以上年份之酒不藏,非亲自品鉴之酒不藏,非千年酒坊出产之酒不藏。
    整个大齐国,鸿睿搜得美酒百余坛,尽皆藏于窖中。而周太子所派三人,亦不见外,搬了五十余坛尚不停手,把个鸿睿瞧得直搓牙花子。
    见一辆马车已然装满,鸿睿忙道:“诶,诶,我说三位,你家太子这是想搬空本王酒窖的意思啊。”
    那三人抹了把汗,其中一人不好意思的笑道:“禀驸马爷,小的来前曾问过太子,太子说,可劲的搬,这驸马爷历来大方,断不会怪罪尔等。”
    鸿睿摇头讪笑道:“还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本王就这点肚量了,多一坛也是不许了!”
    说罢,已然将那酒窖木门挂上大锁,一脸肉疼之色,瞧其脸色不佳,三人慌忙躬身告辞。
    早上的一段插曲刚完,钱公公乘着马车,一脸笑意的到得平南王府。
    今日的钱公公步履轻缓,行走之间多了一份从容。见鸿睿匆匆来迎,忙拱手道:“兄弟,哥哥知你公务繁忙,进宫也不便专程与我闲谈,今日得空,哥哥特来看你。”
    鸿睿一脸喜色,上前拉着钱公公的衣袖道:“哥哥,快,进屋叙话。”
    俩人边走边聊,钱公公轻声道:“兄弟近日可闻得一桩宫中之事?”
    鸿睿观其面色凝重,道:“何事?”
    钱公公左右环顾,轻声道:“进屋详谈吧。”
    二人到得书房,分宾主落座。
    丫鬟奉上香茶,二人缓缓呷了一口,钱公公开口道:“不知兄弟可曾听说,那六皇子似乎有意染指渡天府。”
    鸿睿手中茶盏微微一顿,缓缓放下,淡笑道:“兄弟消息闭塞,倒是丝毫未闻。”
    钱公公蹙眉道:“这老六历来得宠,前日曾入宫面圣,似乎与皇上谈及渡天府。”
    鸿睿笑道:“皇上着本王筹建渡天府,六皇子或许有些许建议,亦属正常。”
    钱公公摇头笑道:“恐怕不是如此简单。皇上曾有意让六皇子挑选六部其一,以作历练,可六皇子却偏偏选了渡天府。”
    钱公公凝神道:“哥哥今日前来,便是提醒兄弟一声。一山难容二虎,这渡天府虽以兄弟为首,可掺和进来一个六皇子,因其身份特殊,到时不说兄弟行事掣肘,恐怕你我二人的日子也是难熬。”
    鸿睿沉思片刻,忽然朗声笑道:“谢哥哥好意提醒,身为臣子,你我只需为君分忧即可,其余之事,相信皇上必有圣断。”
    钱公公摇头叹道:“唉,兄弟,别嫌哥哥唠叨,官场水深,一不留神便会倾覆身亡,还是留神一些为好。”
    鸿睿颔首道:“谢过哥哥善意提醒,今后你我二人同在渡天府,官场之事尚需哥哥多多提点啊。”
    钱公公一张肥脸泛起和煦之光,笑道:“兄弟此话过于生分了,今后你我兄弟一心,共同打理好渡天府,有兄弟的才能,建功立业当指日可待。”
    鸿睿闻言,一手指着钱公公笑道:“哥哥这嘴,兄弟最是喜欢。今日日头甚好,明晚即是除夕,哥哥若无甚急事,今日便让兄弟好生款待一番。”
    钱公公搓搓手笑道:“款待倒是不必了,就是有点手痒了。”
    鸿睿闻言,起身笑道:“走,随兄弟去前厅,我叫上两位夫人,咱一起推会儿牌九。”
    钱公公也不客气,笑道:“哥哥随身仅带了六百两银票,莫让哥哥我输掉裤子回宫便好。”
    鸿睿扭头瞧了瞧钱公公,“嘿嘿”笑道:“断然不会,顶多在哥哥以后的月奉中抵扣即可。”
    ......
    一番牌九,直推得天昏地暗,四人兴致甚高,连午食都在牌桌之上匆匆用过,便又继续斗在一起。
    直至日落西山,钱公公看着面前厚厚一叠银票,笑道:“时候不早了,咱还得回宫,再迟些恐入不得宫门了。”
    鸿睿摇头叹道:“赢钱便溜,但又拦不得你,下回定然连本带息赢回来。”
    钱公公一脸得意之色,笑道:“论起兵法,哥哥不如兄弟,可论起赌技,却是兄弟不如哥哥。就此别过,咱来日再会。”
    双方拜别,只待得钱公公身影消失,若逦与冰心方才一人一边揪住鸿睿耳朵。
    若逦咬牙道:“方才明明便可赢他,为何桌下踢我?”
    冰心也恨恨道:“就是,明明手中牌面甚好,却偏偏暗示我不可出牌,这送钱也没有这般送法。”
    鸿睿龇牙咧嘴道:“诶,诶,疼,二位夫人快松手,此间原委让为夫细细道来。”
    两位夫人恨恨道:“说!若没有十足理由,今晚便自个儿睡书房吧。”
    鸿睿揉揉耳朵,轻声道:“这钱公公此番前来,必是圣上安排,其目的便是试探,若不喂饱此人,说不准他回去在皇上跟前说啥。”
    两位夫人顿时捂嘴,小心问道:“已经输给他三千余两了,应当满意了吧?”
    鸿睿嘴角一撇道:“此人极为谨慎,这三千之数刚好,再多保不准他心思又会多想。”
    ......
    日落西山,红不过一会儿。
    瞧那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坐在马车之上的钱公公今日感触颇深。
    他似乎记起尚未进宫前,他与其他孩童一般无二,天真,贪玩,得双亲百般宠爱。
    可某日,下学归家之时,却见父亲浑身鞭痕,躺于床上,母亲在床侧垂泪。
    他记得,那晚的油灯甚是刺目,刺的他由眼及心的痛。
    父亲在集市卖菜,便因州府管家的马儿贪嘴啃了几颗菜,父亲上前讨要菜钱,便讨来一众恶仆的鞭打。
    他记得,那晚出诊的大夫说,药钱需要十两。
    母亲含泪翻遍了家中衣柜,却怎么也是凑不出那十两银钱。
    眼见父亲重病,他便偷着到得城内,去那可怕的黑屋子内,完成了净身。
    父亲看病的钱,便是由他入宫换来的。
    而自此后,他对这黄白之物甚是在乎。
    马车颠簸,晃悠着入得宫门。
    甬道之内,迎面吹来一股冷风,冷意直钻心底。钱公公晃了晃脑袋,叹息一声,心中再不做多想,这日子,总要努力的过下去,即使昨日伤痕遍体,今日也当重新站起。
    ......
    钱公公小心到得御书房。
    齐皇正凑着烛火翻看着一卷公文,不时抓起案上的一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享用着。
    见钱公公跪于堂下,头也未抬,只是轻声问道:“平南王那边怎说?”
    钱公公道:“奴才将六皇子之事诉于平南王听,平南王却甚是从容。”
    齐皇轻声“哦”了一声,复道:“说说吧,怎生一个从容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平南王只知替君分忧,当官是不会当的,做事倒是尚有几分底气,凡事按圣上的旨意来办。”
    齐皇闻言,轻“哦”一声,神色古井无波,只是另一手已然抓起朱笔,在公文上划去六皇子季禀忝之名。
    齐皇缓缓道:“朕命你去渡天府任职,你当知朕之意?”
    钱公公慌忙叩首道:“奴才定当勤勉,不负皇上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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