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第27章 金钟山

    王瑾在伏牛山大寨时，给四个义子都分派了不同的任务。孙可望外放出去独领一个寨子，李定国则是到卢氏县协助马重僖，刘文秀去了鲁山县，负责接待毛葫芦派出的商队，艾能奇升做孩儿队的管队，在王瑾离开伏牛山东进时候仍留在大寨，负责孩儿队的武艺和队列训练。如今孩子们年纪已长，王瑾觉得该让他们都试试离开自己去执行任务了。
    李定国来到卢氏县之后，基本上相当于马重僖的幕僚，协助他处理各种日常工作。由于郝登云跟着刘体纯一起去东边了，卢氏矿工内部的一些纠纷无人调停，马重僖忙于这方面的事务，让李定国多管练兵、建寨事宜。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管理这种事务，其实是有点超纲的，只是闯军现在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也只能这样凑合了。
    目前闯军在卢氏县已经初步站稳了脚跟，卢氏县和内乡县交界的南朱阳镇巡检司也任他们来去自由。这里的巡检虽然不是马重僖的岳父，不过和任光荣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卢氏县城还有个百户所，但是只要闯营不打县城，百户才懒得管他们。不仅如此，卫所的兵丁居然有一半都已经做了矿工了。
    这种“官匪一家”，埋头种地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王瑾便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李自成在陕西处境打得比较艰难，河南闯军要抽调兵力前去支援。
    马重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待在豫陕交界都不知道李自成那边的情况，王瑾都跑到汝宁去了却能知道。不过以常理推测，既然洪承畴带着边军精锐来了，李自成打得艰难也是应该的。
    在富水堡略作停留之后，马重僖便把队伍带到了金钟山上。金钟山的寨子山顶上的平地空间比较大，所以跑马练兵的场地也更宽敞，多加三百人操练也并不拥挤。到达的第二天早上，马重僖带来的人和李文江的部下一起出操，双方都较上了劲。说是出操，其实大家都含着比赛的心思。
    “唉，这段时间一直在山里待着，操练也生疏了。”李文江摇了摇头，他的兵马队列不如马重僖的人整齐，队形变换的速度也更慢。如果只是比不过一直跟着李自成作战的那些部队也就算了，马重僖的人也一样有建山寨、做生意的任务，自己的兵马不如他的没有任何借口，就是因为自己训练抓得不够好。
    马重僖说：“我这是从熊耳山的所有寨子里精挑细选挑出来的三百人，你这边出的就是寨子里原有的兄弟，我占点上风也是应该的。”李文江笑道：“我这么好面子的人，你以为我事先没挑过人吗？这里面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是我前几天从其他寨子叫回来的。输了就是输了啊。练兵就是保兄弟们的命，我做得不好，确实得加把劲了。”
    但是接下来，在马术、箭法、格斗、摔跤这些项目上，李文江的部下都更胜一筹。李文江从老三队带来的旧部中多有宁武、偏关一带边军出身的，论个人武力没得说。里面有几个蒙古高手，马术、箭术精绝，在那达慕上夺魁是没什么问题的。若论身披铠甲、手执刀牌格斗的技能，边军老兵们也比马重僖手下那些入伍时间较短的士兵强得多。
    马重僖部的骨干以晋南、豫西的矿工为主，他们在个人技巧上略逊一筹，但强在组织纪律性更强，服从性好，结长矛阵、火铳齐射都是他们的优势项目。
    面子固然找回来了，李文江却并不觉得喜悦。他的部下单兵素质过硬，当然是好事，可是老兵油子也多，桀骜不驯的人多，顺境中易攻，逆境中难守。一支同时具备剽悍敢战与容易崩溃两种特质的军队，必须有一个天才的指挥官才能一直保持不败。李文江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并不差，但显然不是那种能领导兄弟们百战百胜的天才，别说他了，就是李自成、高迎祥也不行。
    所以，还是得练习正规战的打法，随着将来战斗的规模越来越大，火器越来越多，个人勇武的作用会越来越下降。一支军队没有精锐的重步兵和骑兵是不行的，可全往这个方向努力，没有可靠的列兵同样不行。宝贵的老兵应该往军官方面培养，而不是总是满足于武功高强，只能当突击队用。
    李文江最近感到，自从分兵以来，军中一直绷着的弦有点松弛了。山寨是安全的，但这份安全也滋生了惰怠。兄弟们要平整土地，要伐木建房，要修筑工事，要开垦土地，投入军事训练的时间势必会受到影响，如果将领不能严格要求，训练水平下降就是难免的。现在靠吃老本可以在武艺上压其他队一头，将来迟早有落后的一天。
    李文江带兵，一直过于宽仁，都是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李文江经常磨不开面子去申斥惩戒。靠说服教育，也只能是摁下葫芦起了瓢，劝得了三个五个，劝不了三五百个。偶尔发一次火，能管十天半个月，之后松弛如故。
    今天的比试，表面上是平手，暴露出的问题却很严重。当着马重僖的面，李文江不好训斥部下，倒教他们怀恨马重僖了，他私底下暗下决心，现在山寨草就，春耕也过去了，天气暖和，一定得加强训练了，不能再找任何借口。
    马重僖部在金钟山停留了四天之后，王瑾和刘体纯赶到了。
    王瑾和刘体纯之前东进汝宁的行动很顺利，在汝宁府北部已经建立了几个据点。西平、上蔡、遂平一带虽然也有些本地的土豪，但此时尚未成气候，绿林土寨相比士绅坞堡还没有占到优势，王瑾直接给他们来了个定点清除，一连击灭刘洪起、沈万登、韩华美三家山寨，抢占了他们的生态位，其余各寨以马尚志为代表，大多归附。
    王瑾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河南久留，如果河南的队伍和闯军主力分隔太久，就很有可能变成两支军队。何况本时空没有察哈尔人拖洪承畴的后腿，贺兰部短时间内似乎也不会有进犯明边的打算，王瑾得攻击陈奇瑜和洪承畴的背后，以分其势。
    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驻守嵩山的七条龙李安病倒了。这就意味着，王瑾、刘体纯、马重僖都去了陕西之后，整个河南就没有闯军的老管队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