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之制有许多妙处,它以最经济的组合,发挥了步卒合作的最大效率,三人合攻敌人单骑马军、或是敌方单个步军都够用,进退无滞碍,最底层的指挥者在行军作战时只有左右两个手下,因而不必左顾右盼,前后分神照应。
康王从府中出来后便找尹待檄,看他怎么摆布这些人。
尹待檄现场给康王演示了三五之别,地边无马,便牵过来一头耕牛代替敌军骑兵,这边五人往上一围,各自挥舞着一柄三尺多长的铁剑,果然有两个人怎么也插不进手去,临战时敌骑也不似牛一样迟缓,速度上要快上很多,前边三人要闪退时,与后余的两人又自相撞在了一起。
减去两个人则快便多了。
尹待檄一次不操练布阵,他接触不到这东西因而不懂,但懂得算细帐。
他对康王说,“三人小组在山道上行动、隐蔽,在平原上对敌厮杀均可进退迅捷,大王你想想看,漫山遍野的三三小队这么一撒开,敌军不论箭来马来,面对的都不是扎着堆的大阵,我们均可与之周旋,我不赞成单纯以大阵与敌军硬扛,那只是解决了敌打不动我的问题,步军也要有新打法。”
山坡上有一块大石,尹待檄假装要往坡下滚石伤敌,一挥手又让五人上去将大石围成一圈儿,康王笑着说,“实战时不是这样的,我们是要往坡下推石,不是搬石头,石头要滚下去的那个方向不能站人。”
康王管不了陕西怎么打仗,三位大帅都在陕西,具体怎么打谁都比他在行,他在安康要往陕西指手划脚都不知道怎么比划为好。
但他不能闲着,也得“忙”,用忙来掩饰心中的焦虑,也得有事情做,练兵就是个很不错的泄压方式。
他和尹待檄提出,三三制在大规模军事行动时也不是没有弊端,以步军布置大阵虽有行动不快被动防守的问题,但落到单个人身上的要求很简单,举盾的举盾,持枪的持枪,射箭的射箭,各司其职即可。
但在野战时人都是三人一组分散开的,怎么保证他们执行总的战场目标,作战时不出现局部的退散以致影响到别的人?
军械库中的金鼓旗子早都发下去了,除了以旗帜锣鼓指挥战场进退,还得有军功激励之法,尹待檄从怀中抽出一叠文稿,“老夫新拟的,请大王过目,里面写的这些旧法中都有,但旧法失之繁琐,执剑的大老粗们哪会都记得。”
康王准备回府细研究,此时只是略略的看了一下,尹待檄在旁边道,“进退以旗鼓为号,计功只论斩获,赏罚共归三人!”
康王道,“再加一条——凡以身殉国一人,其家永久减赋一等!两人两减等,家失壮役,则妇孺老幼免赋官养!”
尹待檄道,“大王,钱呢?老夫不是没有想过这个。”
康王说,“白条子都在斡勒妹那儿,硬通货都在邢秉懿那儿,三年之内钱不成问题,至于往后……孤宁养军属也不养闲人!”
光说不练赵构可不放心,这些人天黑后将各归各家,今晚某时,他要看看尹先生在短时内,在不事先布置的情况下,如何将所有持剑者麻溜儿的招集起来。
康王傍晚回府来没张罗喝酒,斡勒妹听说夜里还有大规模操演,两人吃过饭,便见赵构吩咐找了盔甲穿戴起来,让人牵马拿斧子。
斡勒妹与他说,“大王从临安带来的御营侍卫都分散下去了,你身边连二十个人都没有,这么摸黑出府不妥当吧,外面一定乱哄哄的。”
康王不听,“孤去了一趟韩州才带着区区五百人,在自己地盘上怕什么,孤只带两人去”,说着便骑马持斧离府而去。
斡勒妹预料到,赵构只要再回来指定满身征尘,便叫使女提前烧好热水,以便大王回来洗漱,然后,便听着城内钟楼上总也不响的大钟猛的响了,声音悠远洪亮,三声一停,总共敲过了三遍。
很快城内各处喧嚣起来。
街巷里,已经关门上户准备休息的,“咣啷”一声门又打开,男子催促妻儿快给拿剑,人又在街面上彼此招呼,坊里的负责者大声通报康王的集合地点,足音纷纷往城外去汇集。
将近两个时辰后,康王才回来,兴冲冲的与她说,汉中五万步军终将成为由他亲自控制的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没有马军的投入,却要有不弱于马军的行动力和战斗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康王也不仅仅凭借着重赏。
仅从今晚的集中效果来看,虽然还达不到康王的预期,但是势头很好,持剑者家中妻儿父老对此也都大为支持。
此时又是半夜了,斡勒妹打了热水,请康王去沐浴时,又叫使女办了四样精致小菜,温了酒。
等康王精神焕发的再走出来时,斡勒妹再陪着喝了一点酒,此时身边没有尹待檄捣乱,斡妃心情不错,两人喝的又温馨又安静惬意。
斡勒妹已先沐浴过,发丝还微湿,她暗暗的想,看大王此时的神情,也许她该把金国八王妃这个令她不爽的身份从实质上抛开了。
她把酒大都给康王灌进去了,自己没怎么喝,一现此念,脸上已现羞涩之态。
果然,康王殿下忽然瞪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腰上腿上扫来扫去,然后将酒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伸手抱起她往寝帐走去。
绍兴之前大宋真谈不上兴,何来接着兴?
按着老尹的说法,“举”字下边的部分是“干”字出了头,那就是干的不得体,因而“誉”下之言不论怎么粉饰,也是行不称誉,终是不举不誉。
酒后的斡勒妹很快完全失控,感觉腾如凌空,坠似落渊,自顾不暇的时候她再也不想什么深奥的道理了,尹先生考虑的那种事不归她管。
下旬,陕州依然在混战,安康依然在练兵,斡妃越来越妩媚。
来自淮河先遣大军杨忻中、汴梁北岳守军——都统制王德的两份加急军报前后脚送到了安康。
按着急报在路上的行程来看,刘平叔和岳飞各率一千马军赶往陕西时,东线就已经有了敌情。
金国大勃极烈完颜宗翰突然出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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