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屯驻陕西的正牌南岳大军,此时正在长安牢牢的牵制着金兀术的南路军主力,长安并无城池失陷之虞。
康王说他的担心其实只有一个。
尹待檄连忙问康王的担心是什么。
康王说,“孤担心陕西战局长期胶着不休,有可能引发完颜宗翰也挥军进入陕西,”说这番话的时候,赵构在想他在河淮的部署,感觉还是不宜随着完颜宗翰而动。
他在河淮的西岳大军机动力再强,依然摆脱不了入陕难、出陕难的问题,虽有三哥赵楷和杨忻中的淮河先遣军在河北,但那里依旧是金军的主要活动地带。
在这种具体的军事问题上,赵构应对起来有些不大擅长,假如完颜宗翰入陕西助阵,以目前宋军在陕西的力量能否应对?
他在安康刚刚招集起来的预备役还不足为用。
如果不得不抽西岳赴陕,再被完颜宗翰虚晃一下怎么办?首先在汴梁可就剩下大哥,三嫂和十妹了,这样不行。
眼下已入十月中旬,很快中原便要下雪,金国大勃极烈如果再拖上半月一月,河淮各城屯积的粮草自己也要消耗掉一大部分。
凡是想不明白的事情,赵构不想多谈,但有件事得问问,“早上收到太上的信中提到一件事情,秦会之和赵中丞等人建议太上改元,太上征求孤的意见,孤一时想不好,请尹先生帮忙斟酌一番。”
这个尹待檄有兴趣,连忙问来由。
尹先生的酒杯空了,斡妃要上手,康王不让她动,先一步恭敬的替尹待檄满了酒,然后才道,“他们与太上建议,要改元‘绍兴’,取一个接续兴盛的意思,先生以为如何?”
尹待檄沉吟着,赵鼎和秦会之这两个人他都不看好,康王在这里组织抗金回不去临安,改元这件事并非表面文字上那样简单。
建炎是康王上位后的年号,道君复位才几天,有人提这样的建议,很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现行的年号是康王曾经在位的仅有痕迹了,道君特意写信来问,看似尊重康王的意见,实际上说明道君对改元这件事并不反感。
尹待檄想了想,说,“绍兴两字表面看似不错,但以老朽看来不算好!”
康王兴趣顿起,因为他记得大宋在建炎四年之后正该是绍兴年号,问道,“先生不妨直言,孤正在洗耳恭听!”
尹待檄说,“绍字,自然有接续和继承的意思,兴字则是兴盛兴旺,两字看似不错,但差就差在这个兴字,有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斡勒妹对这种事非常感兴趣,她也在用心的听。
尹待檄将酒一饮而尽,他想尽量帮一帮康王,为他提供一个不认可新年号的理由,又不能叫道君在临安感觉出康王的故意,再说这件事耽搁一下有什么不好?
他说,“兴字看起来好似‘举’字之头,但又不是。看似‘誉’字之头,也不是,无论添点儿什么都将是不举又不誉,那还要接续它作甚①?”
康王恍然应道,“孤茅塞頓开!这两字确实有毛病,孤一定如实回复太上。”
酒喝的差不多了,看到屋外一个女子拎了鹿肚儿水袋进来,尹待檄赶紧告辞,他要去试试三三见九,临走还特别提示康王,给太上复信时千万别与太上说是他说的。
送走尹先生后,康王坐在那里想这两个字,依然感慨了一番——好不容易改元一回,还“接着不举不誉”,真是太难为人了。常说字字通神,破蒙昧而明道理,难道不是?
他招呼使女收走杯盘,掩上门对斡勒妹说,“来吧,我们接着做。”
昨天两人同样被冻了半宿,康王起来后一点事儿都没有,斡勒妹却顶不住劲了,发了热,康王给她喝姜汤算一方面,后边他还有辅助措施。
赵构将滚烫的热水袋埋到被子里去,过了一会儿,才请斡勒妹俯身趴到床上,斡勒妹脱去了外套儿,只着了一件薄薄的贴身衫子,康王将焐热的被子拉上来替她盖上。
然后他把手在水袋上也焐了焐,握着牛角梳伸到被子里面去,用那只圆润的梳子把儿在她后脖颈子至半腰之间缓缓的刮。
康王用力很足,斡勒妹又像上午一样,一开始时腰梁骨被他刮的生疼,几乎忍无可忍,在嗓子里“嘶——呀——嘶”个不停,然后感觉后背上一片火辣辣的。
过了两刻光景,水袋已不滚烫了,赵构才将它移到了斡勒妹的后背上,抽出手对她道,“如果感觉着它不热了,你要及时吱声,孤还要再给你换一次,那么赶到晚上你就好利索了。”
斡勒妹此时感觉已很轻松,脑袋里也晴明了许多。
她有了闲心,把下巴垫在胳膊上,歪着头问道,“大王,你说尹先生解的真有道理吗?不举又不誉,他不这么解我还以为绍兴两个字很不错。”
康王颔首道,“真的有道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孤是知道的。”
斡勒妹道,“绍字既然是‘接着’的意思,难道在这之前也是这么不举不誉吗?不然这个‘接着’从哪里说起?”
康王忽然有些气促,敷衍道,“尹先生精通易理,许多事是瞒不过他的,兴许就是这样吧。”
斡勒妹道,“大王为救出父兄宗室,舍得拿自己的性命和荣华富贵作赌注前往敌境韩州,有这么大的功劳却又让出了帝位,奴家敢断言,无论金宋的人都在对大王暗暗的称赞,不誉怎么说的通?”
康王说,“不誉,说的是本王不以此事为誉,不是说别人对孤的看法如何。”
斡勒妹道,“哦……原来不举不誉说的都是大王你自己……”
康王大声冲着屋外道,“来个人!!”
使女闻声进来,瞥见斡妃伏身掩口而笑,不知两人刚说了什么,问道,“大王有何吩咐呀?”
康王板着脸说,“你去拿几只金桔,去皮榨汁,端过来给斡妃润润嗓子,她热的开始胡言乱语了。”
使女不敢表示疑问,飞快的下去做事。
到晚上时,斡勒妹果然如康王预料的那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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