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常日这样惯着她,她又何至于成了这副模样!你身为人母,身为国母,不加以自省,倒有脸来质问朕!”莫离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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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拄着拐杖缓缓上前,身姿一定,拐杖在地下轻轻一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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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皇帝之意,哀家才是最该自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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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不重,却是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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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白眉下是坚毅的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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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心一怔:“事到如今,母后竟还要偏袒于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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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哀家要偏袒,还是皇帝遭歹人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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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冷哼了声,缓缓敛眸望向雪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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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自小跟着公主的,哀家且问问你,你可曾受何人唆摆,方才所说可有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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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嵩跪在地下哭求道:“太后明鉴,奴婢句句实言,无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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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徐不疾地说道:“你在宫里多年,想必也知道,欺君可是要祸及家人的,你想好了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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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无人指使,确是实言。”雪嵩重复说道,语气却比方才虚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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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目光微微一凝:“既是实言,那你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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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辞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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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样下去,莫说处死莫泽恩,只怕这一布局也要全盘皆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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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嵩颤颤看了莫辞一眼,不过那么一眼的功夫,就已被他那一眼阴沉惊得低下了头:“奴婢是怕祸及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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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不肯说实话,你果真是要害死你的主子,害死你的家人才肯罢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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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忽的语气一重,惊得雪嵩肩一颤就急急扑在太后脚下,一边哭求一边把头磕得砰砰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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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饶命!奴婢句句属实,还请太后饶过奴婢的家人!求陛下饶过奴婢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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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太后看在奴婢伺候一场的份上,莫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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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直直凝着她,虽不曾道出半句,目光却愈发寒凉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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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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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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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嵩顿挫有力地把额心磕出了血,哭求声儿愈发惨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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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不敢扯谎!果真是无人指使,毫无虚言啊!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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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今夜非要死一个人,那奴婢甘愿替公主就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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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太后给奴婢的家人一条生路,只要太后放了奴婢的家人,奴婢甘愿去死啊,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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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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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冷笑了声:“说来,主子犯错,你不加以规劝倒一味地纵容,确是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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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知错,奴婢这就赴死!这就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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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嵩说着撑起身就要去抓那杯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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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庚目光一沉,一把夺过那青玉杯一口饮尽,众人不及反应,他已一手揪开皇后,一手捞起莫泽恩的脸,强行渡了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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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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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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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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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琉璃灯盏之下是阵阵狂嚣乱吠,及两人生生咽了那酒的喉结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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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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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那声嘶吼几近撼天,一把推开陆长庚,将莫泽恩揽回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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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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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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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吐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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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泽恩!快、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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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摁住他!”莫离忽的心儿一颤:“御医!快去传御医!快传御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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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急切狂怒,目光却始终是落在陆长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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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面色一变也急急怒道:“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御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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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泽恩怔怔捂上心口,鼓筋一涨,吐出一大口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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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辞同承国公相视一眼,倒也上前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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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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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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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老狐狸有意作出那副关切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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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庚被反扣着手摁在地下,望着一口猩红的莫泽恩,阴沉凛凛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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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你们莫不是忘了,鸩酒,无药可解,神仙难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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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庚!你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怨,竟要这般害了泽恩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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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恨声怒骂着,那双杏目似能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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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她夫妻一场,又岂能让我黄泉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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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庚阴沉地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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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么半刻功夫,他也面色一变,呕出了一口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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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莫离心惊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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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符呢!陆长庚!你到底把兵符放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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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上他领口狂声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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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庚冷笑道:“兵符已毁,三军已散,你们这辈子,…也别想拿到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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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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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气得一掌恨恨扇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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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庚一个踉跄跌在地下,声声狂嚣暗笑愈发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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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既是赎罪,又是还她余生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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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莫泽恩早已恨她入骨,若得了机会,将来定会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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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留着这么个祸害,倒不如拖着她一起就死,只当是替阿尧除了一个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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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父皇对儿臣,果真从未有过半分,…惦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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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泽恩两行凝泪徐徐滑下,字句失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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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明清楚地望见,那酒下肚后,莫离只将一切希望予了那陆长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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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说,是予了那所谓的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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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陆长庚…,羞辱儿臣之时,…父皇对这联姻一场,…可曾、曾有过半分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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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肩膀微微一颤,凝了许久,终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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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答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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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泽恩向他缓缓伸手:“若我死了,…父皇会伤心吗?还是,为着那兵符更为、更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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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御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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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眸光一敛,冲着众人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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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陛下,…已去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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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婢颤颤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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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泽恩忽的一笑,轻轻叹了声:“…原来,父皇真的不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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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莫怕莫怕,母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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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心一疼,一把抓上她那落了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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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泽恩只觉喉间滚意忽的狂涌,心口如同灼烧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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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了张口,又咳出两大捧血,污了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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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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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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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皇后、太后满目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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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泽恩呕得阵阵翻涌,几声狂嚣后,忽的瞳孔一定,缓缓敛眸歪在了皇后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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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恩!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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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御医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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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满目绝望地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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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御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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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声同御医急急跑来,正要蹲下身去看看莫泽恩时,莫离一把抓着他甩去了陆长庚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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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必保他性命,他若死了,你就得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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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可置信地摇头:“在陛下眼中,泽恩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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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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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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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地下那少女与他是毫不相干的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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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辞定定凝着莫离,只觉心底滋味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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