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第五十二章

    第十八首
    爱的理论(续)
    爱与自由意志
    怠惰者
    但丁的困睡
    爱的理论(续)
    崇高的师尊结束了他的论述,
    他把我的双眼紧紧盯住,
    看我是否已感到满足;
    新的渴求仍在催促着我,
    尽管我表面上保持沉默,我内心里则再说:
    “或许询问过多,我会令他感到厌恶。”
    但是,那位父亲具有真知灼见,
    却发觉我欲言又止的胆怯心愿,
    于是又开口说话,让我大胆发言。
    我说道:“老师,在你的光辉照耀下,
    我的见解变得如此活跃,
    这使我对你所做的分类或描述有清晰的理解。
    因此,我亲爱的慈祥的父亲,
    我请求你把一切善行及与其相反的行动
    所导致的爱,向我说明。”
    他说道:“把你那心智的锐敏眼光朝我盯视,
    你就会明白何以那些盲人犯有过失,
    而他们硬要使自己充当导师。
    受造的灵魂总是立即懂得去爱,
    总是朝向一切它所喜欢的东西活动,
    一旦它被这种喜爱唤醒,并化为行动。
    你们的觉察力从实物中摄取形象,
    并在你们内心中把它充分扩展,
    从而使心灵向它掉转;
    倘若那转向它的心灵又朝它下倾,
    那下倾的行动便是爱,那也便是天性,
    这天性正是出于喜爱而重又与你们结合起来。
    然后,犹如火的活动总是向上,
    这是因为它的上升是天生的形状,
    它要一直升到作为物质能持续最久的地方,
    同样,被俘虏的心灵也便由此进入渴求状态,
    这是一种精神活动,只要所爱之物
    不能令它感到愉快,它也便永远不会停顿下来。
    现在,你可以看出,那些以为每一种爱的本身
    都是值得赞许的东西的人,
    是如何无法把隐蔽的真理看清;
    因此,爱的本质也许总是善;
    但是,善并非打上的每一个印记,
    尽管蜡本身则不失为善。”
    爱与自由意志
    我向他答道,“你的话语和我潜心受教的努力
    都向我揭示爱产生的根蒂,
    但是,这却加重了我的怀疑;
    因为爱倘若是来自我们身外之物,
    心灵又不能用另一脚走路,
    不管它走的正路还是邪路,这都不能以它的功过论处。”
    他于是对我说道:“我能向你讲述的道理
    都涉及你在这里所看到的;超出这个范围的事体,
    你只能求教于贝阿特丽切,因为那是信仰问题。
    每一种实体形式都是与物质有别,
    又与物质合为一体,
    它本身总是汇集着特殊的潜力,
    这潜力若不在活动,就不会为人所感知,
    它也只有通过结果才能自我显示,
    犹如植物的生命要表现在碧绿的叶枝。
    因此,人不知对最初信息的认识
    以及对最初诱人之物的感情,
    究竟是来自何方,
    而这认识和感情恰恰都是在你们身上,
    犹如蜜蜂本身就有酿蜜的倾向;
    这最初的愿望不必受责,也不值得赞扬。
    现在,为了使其他一切愿望都集聚在这最初的愿望一边,
    就要由那天生的潜力来把计献,
    它应当守住那接受与否的门槛。
    这便是那项原则:要根据它
    来找出理由,判断你们的功过,
    依照你们所接受和选择的爱是善还是恶。
    有些人曾在论述时能触及根本问题,
    他们就曾发觉这与生俱来的自由意志;
    因此,他们才把道德之说留传后世。
    由此可见,我们姑且承认:
    在你们心中点燃任何一种爱都是事出必然,
    但你们身上也存在着潜力,能把它监管。
    贝阿特丽切把这高贵的能力
    看成是自由意志,因此,你要注意,
    她若与你谈及此问题,你须把它谨记。”
    怠惰者
    月亮迟迟几乎到半夜才出现,
    它使我们觉得星辰似乎锐减,
    它的形状犹如一只熊熊燃烧的大桶一般;
    它沿着太阳此刻照亮的那些道路,
    奔驰在天空的逆向,而罗马人看太阳,
    则是落在撒丁与科西嘉之间的地方。
    那位高尚的魂灵——
    对他来说,皮埃托拉比曼图亚的任何村镇都有名——
    已经卸下我给他加上的负重;
    既然我已领悟了针对我的种种问题
    提出的浅显易懂的议论,
    我这时就如同一个昏昏欲睡的人。
    但是,这昏睡突然间
    被一群人所打消,
    他们已经绕到我们的肩膀后面。
    犹如伊斯梅诺河与阿索波河
    在夜间看到发狂的人群沿岸奔跑,
    每逢特拜人需要向巴库斯求告,
    据我看来,这群人在这一环
    也正是这样飞奔而来,
    策动他们的是善良的愿望和正当的爱。
    他们很快就赶上我们,
    因为那一大群都自爱拼命奔跑;
    有两个跑在前头,边哭边叫:
    “玛利亚正匆忙地跑上山去”;
    又喊道:“凯撒,为了征服伊莱尔达,
    直捣马赛,然后又奔向西班牙。”
    “快,快,不该因为少量的爱
    就荒废时间”,跟在后面的其他人也在叫着,
    “对善的追求会使上天多降恩泽。”
    “哦,人们啊,你们如今的强烈热情
    或许能弥补你们出于对善爱得不深
    而犯下的疏忽和拖沓的罪行,
    这个尚在活着的人——我肯定不是在向你们撒谎——
    正要走上山去,只要太阳能把我们重新照亮;
    因此,请告诉我们邻近的隘口在何方。”
    这便是我的导师所说的话语;
    那些魂灵中的一个于是说道:
    “跟随我们来吧,你就会把那个洞口找到。”
    我们是如此急切地想要动身,
    以致我们无法停顿不行;
    因此,请你原谅,如果你认为我们急于前往受惩是无礼行动。
    我曾是维罗纳圣泽诺的主持,
    当时正是由贤君红胡子来统治,
    至今米兰提起他来,仍悲痛不止。
    有这么一个人已把一只脚踏入坟墓,
    他很快就要为按座修道院而痛哭,
    他会因为曾掌管大权而不胜凄楚;
    因为他曾把他的儿子放在那真正的牧师地位,
    而他的儿子全身畸形,心术更是恶劣有加,
    并且出生也不合法。”
    我不知他是在多说几句,还是缄默不语,
    因为他已经从那里离我们远去;
    但是,我领会了这一点,我很高兴把它牢记。
    每逢需要就来帮助我的那位这时说:
    “你朝这边转过身来,你看又过来两个,
    他们正在把怠惰不住痛责。”
    他们俩在所有魂灵的背后说道:“那些人在约旦得以看见
    他们的后代之前,就先已死去,
    而大海曾为他们分开两面”;
    又说:“那些不能与安奇塞斯之子
    忍受辛苦,坚持到底的人,
    也无法在生前为自己争得光荣。”
    但丁的困睡
    接着,当这些鬼婚离我们过远时,
    我们再也无法看见他们,
    我内心又有一个新的想法产生,
    从这个想法中又衍生出更多的其他种种思想;
    我从一种思想到另一种思想不住游动,
    这就使我的双眼因头脑迷糊而闭拢,
    我终于把思维变成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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