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陈沐沐陆锦丰》第592章 莫大夫

    苏岩离开后不久，雅西夫人果然带着月娇来拎人了。
    陈沐沐躺在床上，想要爬起来迎客，却身子一软，复又重新躺了回去。
    “我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莫要吓坏为娘啊。”雅西夫人眼疾手快，赶忙上前一步接住她软下去的身子，却刚接触到陈沐沐的皮肤，吓得顿时一个哆嗦。
    “怎的这么烫，你这是发烧了？”
    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快速将手收了回去。
    “太烫了，难怪被烧得这么迷迷糊糊的。”
    对一侧的月娇说道：“别愣着了，赶紧去把莫大夫找来，再迟一会儿，小姐就被烧坏了。”
    月娇应了一声，急急忙忙退下去。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叫人不省心，偏偏在这关键时候生病了。”雅西夫人叹气，又嘱咐一名丫鬟带话去宗祠，道是陈沐沐发烧了，不能过去。
    陈沐沐将一切瞅在眼中，面上分外愧疚：“对不起娘，这几天过于劳累了，总是颠肺流离的，好容易放下心来，便想着多睡些时候，不想一睡下去，再醒过来就这般迷迷糊糊了。”
    “病来如山倒，根本无法抵挡，怪不得你。”雅西夫人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湿毛巾，盖在她额头上，将她身子抱在怀里，唏嘘道，“这病也分多种，发烧和风寒尤其折腾人，你约莫是感染风寒了。也是我太过于急切让你认祖归宗，却忘记你身子瘦弱，根本吃不消了。”
    “是我不好，是我身体不争气，可能让宗祠的长老们失望了。”陈沐沐垂眸说道，语气悲伤。
    “谁没个不舒服时候，保住身体要紧，你也别想太多，大夫很快就过来了，吃了药，身子就能恢复了。至于去宗祠那边也不急于一时，等你身体彻底好了，为娘再带你过去，想必族中长老们都能体谅你一个孩子的。”
    雅西夫人都这么替她着想了，陈沐沐自然不会特别矫情。点点头，感激说道：“那便谢过母亲了。“
    “傻孩子，自己亲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都是一家人。”雅西夫人将盖在她额头已经热了的毛巾放到水里，拧了一下，又继续盖在她额头上，“病人就要好好修养，莫要胡思乱想了，天塌下来，你还有娘顶着呢。”
    天塌下来你还有娘顶着呢……
    这话总是容易拨动人心底那根弦。
    陈沐沐神色不觉有些恍惚起来。
    母亲的感觉，便是这样吧。
    可惜太久远了，她都已经想不起来她是何种模样了。
    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大抵便是这样触动吧。
    ……只是可惜，雅西夫人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那张慈爱的脸后面还不知道有怎样的算计。
    人生在世，难得一片真心。
    若是雅西夫人没有那么多心眼，或许认了这样一个母亲也未尝不好。
    可惜没有如果。
    雅西夫人本就不是她亲娘，她亲娘如今待在皇宫，做着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呢。
    一个连亲娘都不要的孩子，哪里配有真切的亲情。
    莫说这身体的主人陈沐沐，连她自己都不曾奢望过。
    所谓动容，不过少许，便被外头匆忙的脚步声给打断了思绪。
    “姑姑，我在外头庄园看到行色匆匆的月娇，才知道表妹生病了，于是特意过来探望。”
    这声音很熟悉，陈沐沐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去，正好看到杜可心那张娇俏的脸。
    ……她倒是忘记了，杜可心杜可心，可不就是杜家一份子么。
    嘴巴扯了扯，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来了就来了，若是你表妹身子康健，也该去跟你这表姐多多周董的。”雅西夫人颔了颔首，目光却落在杜可心身后拎着药箱的大夫身上，“莫大夫，你来看看，我这孩子白日时候还好好的，一转头不知道怎么就病了，这身体温度，着实吓人。”
    她将身子挪了挪，给大夫腾了个诊断的位置。
    那莫大夫应了一声，将陈沐沐的手腕放在小药垫上，伸手给陈沐沐把脉。
    挨近的距离，将他的面部轮廓一丝不苟全部映入陈沐沐眼中。
    陈沐沐盯着面前这张脸，嘴角不可微见抽了抽。
    最近她是撞邪了还是怎么的，各种各样的熟人，在不安定的环境中，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个个居心难测。
    ……这莫大夫，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莫大夫。
    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他好几次了，医术高明，身手不凡，尤其这一次，她绝对不相信这是什么奇怪的巧合。
    她眼巴巴盯着面前晃动的那张脸，许是因为病得雾气氤氲的缘故，眼神并不犀利，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动人，根本对用心诊病的男人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一番望闻问切后，莫大夫摇摇头：“小姐怕是染上城里最近的一种疫病了。”
    古代医疗技术落后，瘟疫是一种极大的灾难，又具有感染性，一旦染上这种病，几乎就只能等死了。
    而人，谁不惜命？
    这话音一落，满堂俱静。
    雅西夫人颤抖着身体，面色苍白，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站稳，看向莫大夫，问道：“据闻一旦染上疫病，便要彻底隔离，再也不能治好？”
    “是要隔离的，不过也不是不能治好。”莫大夫笑了笑，“想必最近城里流行的疫病夫人也是知道的，虽然疫情可怕，但大部分已经能够控制住。”
    雅西夫人面色更白：“你的意思是，要烧死我女儿？”
    “夫人想多了。”莫大夫捋着下巴的小胡子，“小姐的疫病才刚染上半天，并不严重，只需静养几天，用心治疗，便能跟常人一样。不过再怎么轻，也是疫病，不容小觑，小姐养病的这些日子，夫人还是别来这屋子里了，您瞧着体弱，莫要跟小姐一个样子了。”
    雅西夫人面色更加苍白，许是想起刚才为了演戏母女情深，都贴身照顾陈沐沐了，唇色都失了原本的色泽，问道：“那我现在，可还好？”
    “夫人和无关的人都先下去吧，老夫且先为小姐诊断一下，开些药方。夫人不过初初接近小姐，没有感染疫情，若是担心过了病气，便用艾水沐浴一番。”
    人谁不惜命，别说莫大夫赶人了，就这情况，不用赶都想跑。
    于是听完莫大夫的话，雅西夫人便灰头土脸带着一干侍女退下去了。
    退下去之前，倒还没忘记跟她表演一下母女情谊：“莫大夫说了你要静养不能打扰，为娘便先下去，晚上你用了药，娘再过来瞧你。”
    “不用了。”人心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陈沐沐哪会不知趣，嘴角微微扬起，“大夫说了我这是疫病，需要隔离些许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染上病情了，一个人遭罪不要紧，可不能把母亲你都给拖下水，偌大的庄园，还需要您打理呢。”
    瞧见雅西夫人神色动容，她顿了顿，又道：“母亲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莫大夫照顾，等病好了，女儿再跟你述说这些年的事情。母亲的心意，女儿都明白的。”
    她台阶给得这么明显了，雅西夫人当然不会不领情：“那你先照顾好自己，母亲在外头等你。”
    说完便领着人关门下去了。
    疫情，一个让人谈之变色的词语。
    雅西夫人作为一个事业上相对成功的女性，自然也是惜命的。
    说是在外头等她，却是连诊断的半点时间都不曾给，出了门后，便领着人退出了这个小院。
    陈沐沐看不到，耳朵却还好，听得外头相继离开的脚步声，直到一片寂静，嘴角无力扯了扯。
    莫大夫自也是看到她面上的嘲讽了，笑了笑，道：“这不是刚认了生母么，这么快就失望了？”
    幸好她不是那么在意这个话题的人，如若不然，这伤口上撒盐的话，能让人直接暴走。
    陈沐沐冷眼睨他，嗤了一声：“这里也没有外人，说吧，你这么编排我给我扣上一个疫情的帽子，意欲何为？”
    “你不是装病吗？”莫大夫一脸无辜，“装病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休整，我这个疫病的理由，没有比它更合适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陈沐沐嘴角一抽，“我才刚进杜家，你闹出这么一出还让我怎么在杜家呆下去？”
    “杜家的多事之秋，他们可没空理会你这得了疫情的人。”莫大夫轻笑，“故而在我宣布你病情未好的时日里，你大可放心去做你的事情。”
    她都被隔离扣留在这里了，还能做什么事情？
    陈沐沐心头呕血，没好气白他一眼：“我就不说了，但你莫大夫，为何也在这地方？”
    “你母亲雅西夫人请我来看病的。”莫谦咧嘴一笑，“我如今是江北巴和堂的坐堂大夫，因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江北一带的人，几乎无人不服。对了，我的医馆就在这杜家对面十来步远，你若是感兴趣，出了门可以随时找我切磋。”
    这王婆卖瓜的，老脸真是厚得不要不要的。
    陈沐沐吐了口气，坐起身子，面色肃冷起来，目光锁在他正在写药方的手上，声音冷淡而镇定。
    “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这人也从不相信有那么多的巧合，莫大夫，直到今日，你要不要把身份抖一抖，咱们开门见山相见呢？”
    “你确定要这样？”莫大夫看着她，神色似笑非笑，“我的身份不太好说，我倒是觉得无知是一种福气，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远比知道的东西太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