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后面说得动情,个个都义愤填膺起来。
开赌坊的,何曾怕过外头那些闲言碎语。
陈柏福一点不在意围观百姓的抨击,甚至因为那些抨击而越发兴奋,他大声呼喝着,对围观众人道:“你们都给我看好了,这就是欠债不还钱的下场,我们如意赌坊心肠好,银子还不上的,用肉来还也可以!”
说着看了眼一侧陈塘的尸体,道:“一根手指一两银子,一条胳膊一两银子,一条腿也是一两银子,一个人头三两银子。陈塘死了,我便算他抵消了五十两银子,还欠二百五十两银子。”
他回头,看向陈二狗,“这小子比起他老子来,也没多出一只手一条腿,他这条命,老子买下来也就五十两银子。怎么着也还欠我两百两银子,所以说,就是杀了这小子,我都还是亏的。”
众人骂声荡漾,但都不是自己家人,也就只是嘴上骂着,也没人出去给陈二狗抱不平。
陈柏福瞧得这场面,更加满意。
他要的是杀鸡儆猴的效果,一帮命比草贱的贱命,纵然怨气滔天,又能拿他怎样?
陈二狗没钱还不要紧,他一条命能让乡里邻居不敢再欠赌坊的债,也是值得了。
何况,还能出口闷气,消遣消遣。
去拿菜刀的打手很快回来了,陈柏福接过菜刀,那刀刃刚被磨过,在太阳底下闪耀着铮铮的利光,叫人一阵发咻。
陈柏福晃了晃手中菜刀,一脸恶劣的笑容,脚踏在陈二狗背上。
“小子,你说老子这一刀,先从你哪里砍起来好呢?”
嘴里再横,到底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真正的刀子横在面前,说不害怕是假的。
陈二狗身子禁不住剧烈颤抖起来,脸色也在瞬间苍白如纸,眼里已是满满的惧怕,却还是脖颈一横,哼道:“要杀就杀,说那么多做什么!”
“耶,都这时候了,还跟老子横!”陈柏福眉头气得飞起,脚在陈二狗背后重重一踏,“小兔崽子,别说老子以大欺小,下刀之前,我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肯从我胯下钻过,然后给老子磕一百个响头,我便暂且饶了你这条狗命,让你日后慢慢还钱如何?”
其实陈柏福在这一刻,反倒不怎么想杀陈二狗了,这小子虽横,却很对他胃口,一个手脚俱全的男儿,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就那么杀了残了,欠的钱还拿不回来,他才亏大了。
毕竟开门做生意,最主要的还是求财。
有钱赚,万事好商量。如果陈二狗愿意跟他服软,以后做牛做马,给他个脸面,今天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缓解。
偏偏陈二狗,一点眼力都没有。听得陈柏福的话,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径自“呸”了一声,眼里燃烧几分怒火。
“老畜生,你骗人骗钱,杀人害命,还要老子给你磕头,门都没有!”
这小子,简直就是活该千刀万剐的命,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柏福也火了,眼里暴出凶光,喝道:“既然你这么不识相,老子就不客气了。”
对左右挥手,“你们两个过来,给老子把人按住,我要把他手指一根一根砍下来,然后再砍他手脚,叫他悔不当初!”
这画面何其残忍,陆锦丰一个外人听得都不免怒火中烧。
他盯着被陈沐沐拉住的手,压抑着情绪道:“陈沐沐,那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真要看着他被活活折磨致死吗?”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父亲死在面前,哥哥在受辱,她竟能把自己当成旁观者,无动于衷看戏。
虽说这家人对她都不好,可毕竟是家人,血溶于水,她真就这么冷酷无情吗?
真的就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陈沐沐睨他一眼:“怎么,觉得我很冷血,很残忍,六亲不认?”
陆锦丰见她神色冷肃,想要说句否认的话,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不觉得她残忍,也不觉得她的做法有错,换做他自己,面对这样的家人,他也不想认。
可她的神情也太冷漠了,冷漠得真的就像一个外人一般……让他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陈沐沐扯唇,有些哂然:“陆锦丰,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今天不救陈二狗,不给陈塘收尸,你是不是以后心里都有膈应,再也不想理我了?”
有些人,总是会无端圣母的,看到别人受难,就迁怒于身边的人。
但是,陈家的人和事,只跟陈沐沐有关,陈沐沐不愿意救,陆锦丰何必管那闲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陆锦丰非管不可,那她……想放弃他了。
拖后腿的猪队友,她不要。
她的语气平淡,他却从中读出几许的悲戚和失望。陆锦丰愕然看着她的神色,反拉住她有些微凉的手。
“陈沐沐,虽然我不解,但若是你的选择,我会支持你的做法。”
“但毕竟还是不赞同对吗?”陈沐沐抽出自己的手,冷冷说道,“陆锦丰,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对我不好的人,我从来不会施舍仁慈大发善心,无论是谁!我没求着你认同我,你看不惯,就自己滚边去!”
说话间,那门口的打手已经按住陈二狗的四肢,将陈二狗的手放在案板上。
陈柏福狰狞一笑,对围观的众人说道:“看好了,今天就给你们上场好戏,看看活人是怎么被砍掉手指的,疼不疼,你们都来说一说!”
有些变态的陈柏福说着,手举菜刀瞄准了案板上的手指,猛地落下。
陈二狗也就只是嘴皮上论英雄,哪里真能挺住这场面,见陈柏福落刀,呼吸一滞,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
迟迟没到。
陈二狗本是个机灵人,这会儿知道有个变故,急忙睁开眼睛,待一睁开眼睛,他就愣住了。
即使在菜刀砍手面前都没有惊慌失措的少年,这在瞬间,将慌张爬满了整张脸。
“沐沐,你,你怎么来了?”
他那被死鬼老爹卖出去的妹妹,现在跑回来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现在回来!
他一个人死了就死了,这死丫头这时候跑过来挡刀,岂不是自己往虎口里送?
少年感觉自己浑身气血都往头皮上冒了,他咬牙切齿,瞪着正在跟陈柏福抢菜刀的少女,火大吼道:“陈沐沐,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蠢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你来管老子家的闲事!老子可不认你这妹妹,你赶紧要多远给我滚多远!”
比力气比巧劲,那陈柏福哪里是陈沐沐的对手,不过三两下菜刀就被陈沐沐抢了去。
陈柏福菜刀被抢,气急败坏要骂人,一看是陈沐沐,顿时就乐了:“瞌睡来了送枕头,我正愁着那陈塘的债没人还,这大好的礼物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兄弟们,愣着做什么,把这丫头给我拿下了!”
这年头,丫头可比男人值钱多了,何况陈沐沐的姿色还不错,扔到百花楼那婆娘里,还不得拿个白八十两银子!
如意赌坊的打手们突遭变故还正懵着,听见陈柏福的喊声,反应过来,顿时一哄而上,朝陈沐沐扑过去。
陈沐沐腿一扫,将陈柏福踢了个四仰八开,蹦上去踩在他背上,手里菜刀一横:“你们过来看看,是我刀快还是你们跑得快?”
众打手顿时懵逼,瞅着陈沐沐手里的菜刀,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都不敢冲上前去。
陈沐沐和陈二狗等人的命不值钱,但陈柏福这老板的身份,可值钱着呢,他要是有个好歹,别说他们的工钱拿不到,就是那县令老爷,也不放过他们!
“你们几个蠢货,叫你们上不上,就一个黄毛丫头,也能把你们给唬住!连个黄毛丫头都治不了,我养你们做什么!”
众打手闻言,顿时有些犹豫,看陈沐沐的个头不大,你推我我推你,开始慢慢朝陈沐沐走近。
有人还劝道:“那丫头,陈老爷的命金贵着呢,你赶紧把刀放下道歉,惹火了他,日后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陈沐沐不屑扯唇,说得好听,搞得她把菜刀放下,这陈柏福就会放过她一样。
别说她没拿菜刀陈柏福都不想放过她,现在她拿了菜刀抵在他脖子上,脚踩在他背上,这睚眦必报的陈柏福还能饶了她?
再且,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她需要向她告饶?!
打手们越看陈沐沐越觉得是只纸老虎,顿时都蠢蠢欲动起来,几个壮男猫着步子,呈四面八方形状朝陈沐沐挪去。
陈沐沐何其眼尖,当下菜刀一挥,削掉陈柏福头皮上一把长发,冷笑:“你们再过来试试,看我敢不敢割了他脑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古代时候,头发于人,是极为重要的。
陈柏福见她已经削了自己头发,再看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当下吓得小腿发软,忙对那些打手大喝道:“你们赶紧给我后退,想害死我啊!”
众打手只得后退,瞧着被挟持住陈柏福的陈沐沐,满脸的无奈和不甘。
气氛瞬间僵持,各不相让。
陈沐沐正待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围观人群忽然一阵喧哗,有人喊道:“快走,官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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