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陈沐沐陆锦丰》第151章 陈二狗

    这消息突如其来，炸得姚氏、陈沐沐和陆锦丰俱是身子一震。
    陈沐沐脸色有些发白，心里暗暗把陈塘骂了几遍。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那她想要查找的答案，找谁问去！
    骂归骂，陈塘毕竟是身体的父亲，出了事情她不过问也不行。
    那人也看到陈沐沐了，愣了一下，见她想要动身，犹豫了下，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陈丫头，听表叔一句劝，你还是别去赌坊那个地方了。”
    人家姑娘的亲爹死了，居然还有人拦着姑娘不去她去给父亲收尸的？
    三人都有些啼笑皆非，但想笑的背后，又不觉升起了一股恶寒。
    姚氏率先反应过来，怒骂道：“那个没良心的，又欠了一屁股债对吧？”
    来人点点头，看向陈沐沐，目光里有着难以言语的怜悯：“足足三百两银子呢，你爹哪来的钱还，赌坊那些人都不是善渣，你要是过去，定然被他们抓起来拉去卖的。”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赌坊那些人素来穷凶极恶，根本毫无道理可说。陈塘欠了那么多钱，还不上拿命来抵，但问题是，在赌坊那些人眼里，陈塘这条命根本值不了多少钱，他死了就死了，欠下的那笔债绝不会一笔勾销。
    陈塘还没有孩子，他死了赌坊自认倒霉，但陈沐沐作为陈塘的女儿，要是过去收尸的话，必然被赌坊那些抓住抵债。
    父债子女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围观的人就算同情他们一家，也不会去阻止赌坊的人。
    所以陈沐沐想要自保，最好的办法是离这些人远远的，不要跟他们有半点瓜葛。
    姚氏踟蹰了稍许，对陈沐沐说道：“丫头，你是个命苦的，陈塘虽是你父亲，但对你无情无义的，你已经被他卖过一次了，没必要再为他赔上自己，能走赶紧走吧，你爹的尸骨，我替你去收。”
    三百两银子，寻常人家拼了几辈子都拿不出来，他们拿什么去还？陈沐沐要是被抓住，一辈子都得被他们控制了。
    那来人也说道：“陈丫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陈塘这笔钱你是绝对还不上的，你要是担心你爹，我们替你去收尸便是，人死如灯灭，没必要为个死人让自己跟着遭殃。”
    陈沐沐看了看姚氏，又看看那来人，道：“多谢三婶和表叔的好意，但那是我爹，无论怎样，我都还是要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这个村子，比她所在的杏雨村温情多了。
    在杏雨村，至亲牛氏逼死了亲儿陆大义，至亲牛氏将自己生的女儿丢弃，至亲陆大全罗氏等人多年欺负兄长遗孀李氏和兄长的儿子陆锦丰，陆玉莲母女回村，甚至都不想去陆大全家里看望一下生母。至于村民，更是一个比一个冷漠，这从李氏和陆锦丰孤儿寡母多年来被人欺负生活窘迫的状况就可以看得出来。
    杏雨村的村民比陈家村的人势力，陈家村的人比杏雨村的村民有人情味，虽然这里不乏像陈塘这样的恶人，却也不缺像陈明这般只是沾亲带故的人的关怀。
    对她好的人，陈沐沐从不希望他们惹上麻烦。
    陈塘死了，她去收尸会有麻烦，那陈明和姚氏去，难道赌坊那些人就不会找他们麻烦？
    赌坊是什么地方，从不缺不择手段的恶人。
    沾亲带故，哪怕只是一个“沾”，靠近了就别想跑掉。
    “陈丫头，这时候你可别愚孝啊，你爹都死了，你还争这个脸面做什么。”姚氏满脸的担忧，“人活着，才有希望。”
    “我知道三婶你和表叔的好意，只是我心意已决。”陈沐沐说道，“我总不能让我哥哥也步上父亲的后尘。”
    姚氏和陈明一愣。
    他们都只顾着劝陈沐沐别去沾惹陈塘那事情的腥，却忘了陈二狗还活着。
    父债子还，陈塘虽然死了，但他儿子还在。
    不用说，陈二狗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还的。
    还不清这笔债，赌坊的人又岂会轻易放过陈二狗？
    轻则把他奴役变卖，重则……怕是直接步上陈塘的后尘。
    陈沐沐不希望陈二狗死，他们一介外人，就不好再劝了。
    陈明摇摇头，虽然不赞同，还是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些儿。”
    陈沐沐点点头，问道：“我那哥哥现在也在赌坊吗？”
    依照赌坊的手段，陈塘欠了那么多债，陈二狗必定是跑不了的，就算他之前不在赌坊，现在应该已经被赌坊的人抓起来了。
    “确实在赌坊。”陈明忧心看了看她，“你过去的时候先观察周围，情况不妙不要硬出头，省得白白送了人上门。我还得把这消息带给陈笑陈石，你们先过去。”
    陈明说的这些人，算是陈塘的族亲，平时不怎么往来，但出了人命这样恶劣的事情，还是要通知一声的。
    陈沐沐表示理解，那人便急匆匆走了。
    “三婶，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掺和进来了，省得别人说闲话。”陈沐沐把姚氏也支开，“我和小丰哥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姚氏略显迟疑，随后点点头：“我过去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话说完，姚氏眼中掠过一丝坚定，也不跟陈沐沐陆锦丰多做招呼，急匆匆走了。
    陆锦丰道：“许是他们嘴上说得好听，也是怕麻烦罢。”
    “攸关人命，还欠了那么多钱，别人避开也是自然。”陈沐沐倒不在意，她扯了扯唇，眼中带着几许的怀念，“不过比起绕道远之，说几句嘴上好听的，也是好心了。”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陆锦丰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要是真的关心，就付诸于行动，否则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谁不会？
    陈家村不大，陈沐沐又是从小生活在这个地方，找到陈塘父子经常去的赌坊并不难，何况赌坊门口围着那么多人，远远就看到了不一样。
    陈沐沐和陆锦丰挤进人群，很快看清了门口的场景。
    陈塘遍体鳞伤，此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圆睁，似乎死不瞑目。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却没人肯上前将他抬走。
    陈塘的尸体一侧，跪着一个十三四岁的麻衣少年，不过跪的方向不是对着陈塘，而是对着赌坊门口的几人。少年脸上带着深浅不一的淤青，显然刚刚被人揍过了，而且揍得不轻。
    赌坊的打手骂骂咧咧的，一个管事模样的家伙一脚踩在门槛上，一脚踏着门口的凳子，扬起鼻孔对着少年，皮笑肉不笑道：“陈二狗，父债子还，你说你爹欠下的这三百两银子，该怎么了了？”
    “你想怎样便怎样，难道老子的话你们听得进去？”陈二狗倒是不怕他，眼神横中带着麻木，稚嫩的脸上满是无所谓，“反正我爹没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横竖就是一条命，你们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
    闻言陈沐沐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陈二狗平日里就是个不争气的熊孩子代表，没想到到这时候，他不但一点不怂，反倒很有骨气的没有求爷爷告奶奶哭天喊地讨饶，横着脖子跟赌坊的人扛。
    横竖就是一条命，大不了一死。
    不愧是无赖出身，将无赖的境界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欣赏陈二狗的横，至少赌坊的人瞧得他这横就很不顺眼。那管事的当场就呸了一声，一巴掌扇向陈二狗。
    “你个小兔崽子，你是谁老子呢！欠老子的钱还那么理直气壮，反上天了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似乎嫌一巴掌不过瘾，管事的对着少年再踹了几脚，骂咧咧道，“老子开赌坊这么久，还就没遇到过敢赖账的，三百两银子你还不上，老子偏不让你死！”
    陈二狗斜他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老子家徒四壁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下套子套我们的钱，如今死了一个还不认，怎么着，想把老子抠出钱来？我就告诉你了，你把老子拆了拿去卖，都没个一两银子给你！”
    “臭小子！”管事的被他气得够呛，连连踹了几脚，怒上心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行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是吧？好，老子不用你还钱了，老子就当那钱喂了猪，认了！不过，你这小兔崽子，老子不削了你，难消心头之恨！”
    管事的踢着骂着，忽而对一干打手咆哮道：“去给老子拿把菜刀来，老子要把他一块肉一块肉割下来！”
    打手应了一声，有人急忙忙往赌坊里走去。
    四周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有人小声骂道：“这黑心肝的陈柏福，这么造孽，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也有人不以为然：“你少说两句，人家是县太爷的小舅子，这陈家村山高皇帝远的，县令老爷子最大，你把他得罪了，往后有的你好果子吃。”
    那人愤愤不平：“我呸，县令的小舅子又怎的，还能一手遮天不成！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里竟是一文不值，简直目无王法！”
    听得此言，也有人附和道：“没错，陈塘这人虽然荒唐过分，毕竟罪不至死，你们也太歹毒了！”
    “人在做人在看，反正陈塘都死了，放过他儿子一马吧，难不成正要人家绝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