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罗氏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扔进水中,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村民们在短暂的静默后,都怒了。
“这妇人怎的这般彪悍,连长辈都打!”
“你没听说吗,要把人打死才算呢!”
“虽说牛氏这人有些可恶,但也罪不至死吧,再说了她可是为人媳妇,怎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来!”
“简直不能忍,殴打母亲,简直丢尽了杏雨村的脸!”
“这便是犯了七出的条例,我说陆大仁,这种彪悍恶毒的媳妇就不要了,赶紧休了吧!”
“连娘都打,真是世风日下,老陆家的列祖列宗怕是要哭了。”
“上次牛氏还各种数落李氏,把子虚乌有的事情扣在李氏头上,这会儿遭了报应了吧。”
“嘿,一家子败类,还说李氏人尽可夫要拉去浸猪笼,依我看,这罗氏才是要浸猪笼的。”
“陆潜,这事情你得严肃处理,不然老陆家的列祖列宗不会放过你的。”
……
众说纷纭,批判起人来,简直像是燃起了一把火,熊熊滚滚烧不尽的热情。
罗氏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祸,在众人的口水下,有些呆怔的不知道怎么办。
陆大仁也气她打老母,在村民的怂恿下,两巴掌扇过去道:“你这毒妇,连娘都下得去手,你真是够狠心的!”
罗氏本来是无措且茫然的,这会儿被陆大仁一骂,胸口本就因为牛氏生起的怒火再次扬起,伴着丝丝缕缕的委屈咆哮道:“陆大仁,你狗日的瞎了眼吗,是你娘打我辱我在先,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怪我!”
“娘再不对,也是我娘,也是你娘,你怎么敢打她!”陆大仁更怒了,在村民的数落声中,颜面大失,长期弯起的脊背在这一瞬间直了起来,“罗丽丽,你太恶毒了,简直禽兽不如!”
“到底你娘重要还是我重要?”罗氏眼泪都落下来了,一脸的愤恨和凄楚,“陆大仁,你眼睛都瞎了,你什么都看不到吗!就因为你娘是长辈,所以就可以不分缘由打我骂我,我欠了你什么!”
“对,正因为我娘是长辈,我娘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我绝不允许你打骂我娘。”陆大仁扶起被揍得一直唉唉叫的牛氏,看着牛氏那鼻青脸肿模样,更是恼怒万分,“罗氏,我娘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我还跟你没完呢!”罗氏抬袖狠狠擦拭脸上的泪水,恨得两眼的火都要喷出来,“你个没人性的家伙,这些年我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多少,你竟然因为你娘不分青白就揍我骂我,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你今天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要这老太婆,还是我!”
“你……你这疯女人,都这情况了,你还敢猖狂!”陆大仁本还想打罗氏,但看得罗氏满脸的泪痕和委屈,拼凑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却失去了,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休了她,休了她!”牛氏气得抓狂,刚刚罗氏下手过重,她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好容易存了点力气,歇斯底里喝道,“大仁,罗氏这种不要脸的毒妇我陆家是要不了的,差点就把我给害死了,你休了她,赶紧休了!”
“娘……”前面还怒气冲冲的陆大仁,一说到休妻,倒是怂了。
“你竟还舍不得休掉这个毒妇,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忘了老娘是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这毒妇如今都敢要我命了,日后还说不得怎样个厉。你若是不休了她,以后都不要喊我娘!”牛氏瞧得陆大仁的态度,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陆大仁一脸猪肝色,满脸的为难和犹豫。
虽然罗丽丽今天的做法实在不像话,但是罗丽丽对他和孩子却是真的不错的,这个家也是因为有她,他们才能坚持到现在,他真的不想休妻。更何况……
不等陆大仁说话,罗氏便咯咯怪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哭,活脱脱像个疯子,话里满满都是鄙视。
“老太婆,你还当你儿子是个宝啊,都一把年纪了,长得又糙又穷,家里还有你这么个能生事的老娘,哪个女人会瞎了眼睛看上他!你今日赶我走,来日你就算跪着求我回来,我都懒得理你!”
说着她看向陆大仁,哼笑一声,“陆大仁,你可是想好了,你这没骨气的软包,你娘说一你不敢说二,就只敢对我横!我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今日可得想好了,休我容易,你和小胖以及你家那死老太婆日后可别后悔!”
“罗丽丽!”这话说得难听了,陆大仁一张脸都青紫了起来。
但任由他够尴尬够气愤够无奈够纠结,终是什么重话都不敢说出来。
一边看戏的陈沐沐瘪瘪嘴,暗自摇头。
虽然罗氏和牛氏都不是个东西,不管她们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同情,但站在罗氏的立场上来看,遇到陆大仁这种软包妈宝的男人,确实三生不幸。
万恶的古代,万恶的习俗,万恶的长辈全都有理,低一辈就得缩着脑袋做人,这做人媳妇真是难。
“休了她!休了她!这贱货老娘我一刻都忍不了了,陆大仁,你要是不休了这毒妇,我活着也是无趣,干脆撞死在这杂种的门前算了!”牛氏又在咆哮。
陈沐沐闻言头皮一紧。
可不要撞死在这里,她乔迁新居呢,多晦气啊!
不过抬眼看牛氏,见她只是说说而已,这才安下心来。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越是刻薄恶毒的人,越是贪生,牛氏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舍得轻生。
但旁观者和陆大仁可不这么认为,见牛氏以死相逼,陆大仁脸都黑了。
“娘,你能不能别闹,今天可是小丰进新房的日子。”
“我管他什么日子,乔迁新居,搬个鬼家,这一家子都不安好心,反正房子我也住不了,便是死也要闹得他们不得安宁!”牛氏闻言更气。
村民一片哗然,刚因为被儿媳揍而生起的一丝同情顿时烟消云散。
儿子一家处境坏的时候便落井下石,但人家日子好了,却又见不得他人好。
这种病态的心思,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陆大仁,你今日必须休妻,你听到没有!”牛氏缓口气,又怒气冲冲逼真陆大仁,“这毒妇我陆家绝对不认!”
“不认便不认,说得我多稀罕你似的!”罗氏哼道。
“你个小浪蹄子,我打死你!”牛氏气得喷火,刚想抬手打人,却牵动之前被揍的伤势,疼得她皱巴巴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这小贱人,小贱人!”她哼哼唧唧直喘着粗气,怒不可遏,“陆大仁,你再不休妻我死给你看!不对,不能休妻!”
众人一怔,连罗氏脸上都浮现几分错愕之色。
这老太婆先前不是还要把人打死的模样么,还要以死相逼让陆大仁休妻,这会儿怎么却不让陆大仁休妻了,难道是良心发现,觉得他们家少不得罗丽丽这个彪悍的媳妇?
事实证明,村民们的想法都太善良了。
牛氏哼了一声,眼中闪过巨诡谲的笑意,随后阴测测说道:“这毒妇下手如此狠辣,若只是一纸休书休了,岂不太便宜她了!按照咱们杏雨村的规矩来,不敬长辈,殴打辱骂亲娘,与畜生无异,必须得拉去浸猪笼!”
陈沐沐眉角一抽。
这老太婆还真是能折腾,也不知道她对浸猪笼这事儿有什么执念,动不动就要拉人去浸猪笼,恨不得妇人都要带个贞节牌坊。
她不是女人么,这么会折磨女人!
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侧,刚好听到牛氏后面那话,似是被勾起了心底的伤痛,脸色哗地血色尽失,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浸猪笼,对一个女人而言,是何等的侮辱和折磨,比之身体用刑还要疼痛百倍。
陈沐沐心里暗叹,挽住李氏的胳膊,悄声说道:“娘,没事的,已经过去了,今天要被折腾的人不是你。”
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法不当,赶忙又道,“娘,我是说,上次那些人害你,其中就有罗氏一份,这会儿轮到她被折腾,真是天理昭昭苍天有眼,算是给您出口气了。”
李氏闻言,神色缓了许多,憎恨痛楚的眸中难得见了一丝快意。
没错,是出口恶气了。
她性子软,胆子小,不敢跟牛氏和罗氏争,只愿求得当下的安稳便好,可是当初被侮辱被冤枉的恶气,怎能就此算了,每当夜深人静时候,每每想起,就羞辱得恨不得直接撞墙自尽。
可是,她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死?她是被冤枉的,是被陷害的啊!
一直盘旋在胸口的恶气,越积越深,几欲把她憋出内伤来。可是无能如她,看着害她的人每日逍遥快活,终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敢做。
牛氏是长辈,即使她和陆锦丰已经跟牛氏断绝了关系,她也依然是陆大义的母亲。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孝道,让她不能报复。
而陆大仁夫妇,那么蛮横那么嚣张,她和陆锦丰孤儿寡母,怎敢去招惹他们。
所以,即使有气,只能一直忍着,憋着,压抑着。
可是今天,牛氏把用在她身上的法子用在罗丽丽身上,用在曾经陷害她的人身上。
真的是……苍天有眼,没有饶过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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