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陈沐沐陆锦丰》第72章 人情

    她只是随口一说，上官白却是笑道：“姑娘说的没错，上官家确实有自己的药堂，故取药很便利。”
    陈沐沐一怔：“不会保和堂就是你们家开的吧？”
    上官白点点头：“正是。”
    “镇上大大小小的药铺都是你们家的？”
    “不尽然，有几家小药铺不是。”上官白回道。
    “不愧是首富，产业如蛛网遍布。”保密效果也强，她甚至都不知道上官家还做药堂生意，她还以为上官家只承包了衣服和木材行业，果然是她小看了上官家的实力。
    “只是临州首富罢了。”上官白道，眼里有着谦虚和遗憾，以及不易被人察觉到的野心。
    陈沐沐瞧见了，心里一动，唇边扯出一抹难辨其味的笑意：“虽是首富，财力不可挡，迟早会成为全国首富的。”
    上官白深深望着她：“借你吉言。”
    接下来便是泡药澡，把剥光的上官白放到浴桶里，然后按照时间和顺序把药材一味一味放进热水里，她则拿出八十一根金针，开始为上官白引血。
    当着女人的面剥光自己，上官白虽有不自在，却也没有太大忸怩，陆锦丰却是一脸纠结道：“陈沐沐，你怎能观看男人身体，先去外面，待他宽衣好再进来。”
    “等会儿我还不是要给他刺穴，难道还要闭着眼睛来不成。”陈沐沐撇嘴，“我可没有那样的本事，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穴位。而且我是大夫，他是病患，在大夫眼中，病患无男女。”
    顿了顿，她眉头一挑，颇为嫌弃道：“我一个女的都没有忸怩，你们男人矫情什么，被看光也不会少块肉，这年头官府又不会为你们颁布男人的贞节牌坊。”
    上官白和陆锦丰对视一眼，面皮皆是一抽。
    男人的贞节牌坊？亏她想的出来。
    不过上官白本来不扭捏，被陆锦丰这一说，也觉得不妥犹豫起来，“陈姑娘，此事传出去，怕是会影响你的名声。”
    陈沐沐毫不迟疑道：“你且放心，我对你这首富家的公子还不感兴趣，不会以此作为借口逼你负责的。被看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毁名声的。”
    陆锦丰本想说就算嫁不出去还有他，他已经是她夫婿，拜个堂就可以了，他不嫌弃她，但听得她这般无所谓的说法，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忘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也不在乎名节这东西。
    心头暗暗一叹，百味交集，想起当初种种，不免唏嘘。
    上官白哂然一笑：“那倒是官某多虑了，既然姑娘不怕，我也不该矫情。”顿了顿，说道，“姑娘放心，今日你为我治病一事，除了在场之人，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他郑重承诺，她便笑得玩味：“你娘也不告诉么？”总觉得这男人跟他娘无话不说，当真能嘴巴把门？
    “不会告诉那人是姑娘。”上官白道。
    也就是说还是会告诉他娘病情的发展，只不过没告诉治病的人是谁。
    这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了。
    陈沐沐眼眸微垂：“你倒是有心。”
    因为陆锦丰的坚持，她最后还是出去等上官白进了浴桶才进来。
    陆锦丰在旁边打下手，按照她的吩咐把药材依次放入，小厮死守门口，不让任何人进这屋子来。
    金针引血，说是容易，办起来却没那么简单。人体一百零八个要穴，四百零九个穴位，每一个穴位都极为重要，金针引血，稍有不慎便让静脉错乱，有重大后果发生，一点都放松不得。
    紧张忙碌足足三个时辰，直到浴桶里的水都变黑了，才把这场辛苦的引针药浴泡完。
    陈沐沐已经累趴在桌子上，上官白经过医治，把体内淤湿毒气排除大半，精神却是较先前好了许多，见陈沐沐和陆锦丰都累坏了，有些愧疚道：“今日真是辛苦两位了，待我备下酒席，你们吃了休息一个晚上再回去。”
    “不要高兴太早，虽然医治很成功，你体内的毒气被排出大半，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年的疾病不可能一朝一夕治好。”陈沐沐有气无力地泼他冷水，“这药浴，你还得泡两个月左右。”
    这病不会很快治好，上官白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惊讶，但听得陈沐沐这一说，俊脸微微泛红。
    “还要姑娘再引穴两个月？”
    也就是说，他还得在她面前赤着身体两个月？
    陈沐沐一瞧就知道他想歪了，噗嗤一笑：“看你那纠结样子，放心，金针渡穴只能来一次，否则你身体可受不住。接下来两个月每日都泡一次药浴，若无意外，应该能根治。”
    上官白面色平静，眼里却抑制不住欣喜：“陈姑娘当真是再世华佗，妙手神医，上官白本以为此生无望了，幸得姑娘医治，以后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姑娘若有所愿，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也不必给我戴高帽，我自己有几下子还是心知肚明的，当不得再世华佗之说，也不用你赴汤蹈火，以后合作少坑我就是。”陈沐沐掩嘴打个哈欠，“稍后我给你写下药浴方子，你且收好，务必按照我写的方式来泡。”
    顿了顿，肃色道，“上官白，我说能治好你，是没有意外的前提下，你是聪明人，该能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她只负责医治开药，至于病人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人在药里做手脚，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了。上官家破事一大推，也只有局内人才能解决，他要是无法防御这些事儿，短命也活该。
    上官白眸色一敛：“官某明白，多谢姑娘提醒。”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一点就通。见他明白了，陈沐沐也不再多说，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要黑了，我得赶回去，就不蹭你晚饭了，有什么事儿，下次再说。”
    “也好。”上官白点点头，望着她准备离去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陈姑娘治好上官家大少爷的病，不提出所求？”
    他说的不是上官白，而是上官家的大公子。
    陈沐沐微微一笑：“暂时没什么可求的，行医救人，不过取手之劳，见不得你苦罢了。”
    说着大大咧咧伸个懒腰，对陆锦丰道，“天色已晚，莫让娘担忧了，我们先回去吧。”
    上官白还在怔愣中，陈沐沐已经和陆锦丰离开。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公子？”小厮唤他。
    “嗯。”良久，上官白才回过神来，对小厮摆摆手，“外面的人，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等候公子的号令。”小厮恭敬说道。
    “如此甚好，也该给有些人敲个警钟了。”上官白微微一笑，依旧是嫡仙的模样，眉宇间却隐匿一片冷厉，跟陈沐沐等人面前所见的宛若两人，“我们也该走了。”
    回到杏雨村，又是一次天黑。
    陈沐沐感概道：“我们如今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了，每天都这么辛苦。”
    陆锦丰目光淡淡望着她，不可置否。
    别人的这话是指下田种地，跟她所说的可不一样，但她所指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他们确实是早上出门，天黑才回去的。
    反正她总是歪理一堆，他也习惯了。
    晚风习习，吹过面颊，暮色中的她如同披上一层暖色外衣，仅是看着，便有了一种暖意。
    恍然有种夫妻同出同归之感，明明不过年少，却隐然有沧海桑田老年迟暮的错觉……觉得就这样到了人生尽头也好。
    有她在，应不孤单了。
    “怎的这般看我，眼神怪怪的，瞧得我毛骨悚然起来。”陈沐沐不经意对上他眼神，少年眼中的深邃难懂叫她心口一悸，打破沉默道。
    “……只是觉得你这些日子长高了不少。”陆锦丰撇开目光，语气不自然道。
    “肯定会长高的，毕竟我才十二岁，不长身体那叫怀胎了。”花季少年正是叛逆时候，陈沐沐一时间也无法理解他的心思，索性顺着他的话头来。
    “对啊，你才十二岁。”陆锦丰念着这句话，倏尔苦笑，“可有时候恍惚觉得，你比我还更机灵懂事，人情世故，也比我更透彻。”
    那是自然，她本尊年纪是他的两倍，要是还没他懂事，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陈沐沐轻笑，没有搭理他的话头。陆锦丰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问道：“陈沐沐，你这么爱财的人，适才给上官家的大公子治了病，怎么没有捞点好处？”
    “放长线条大鱼，治好上官白，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上官白活着，还欠她一个人情，她日后做生意时候便有个后盾，这靠山比什么都强。
    有些好处明眼可以看到，有些好处是在日后潜移默化后才能感受到，她不是圣人，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图。
    果然还是财迷本色，陆锦丰嗤笑道：“你的算盘，拨的很响。”
    “能拨动，想拨动，为什么不拨，我可不是那矫情之辈。”陈沐沐无所谓耸耸肩，扭头神秘一笑，“而且行医治病，大夫只负责开方子，病人若是不按方子吃药，出了事情也是常事。”
    不是她诅咒上官白，而是世事通常就是这样发展，她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