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见证!”村长没好气说道,胡子一翘一翘的,显然心情很不好,“见证你们胡作非为,还是见证你们开辟村里第一家把儿媳浸猪笼的壮举?要丢脸自己个儿偷偷丢,没的连累了杏雨村的名声!”
他虽然来得晚,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何况他这走过人生大大小小坎坷的精明人,一眼扫过去,也大致把现场的情况给弄明白了。
不就是昨天陆老二两口子去陆锦丰家欺负人,没逃到便宜还赔了银子心里气不过,今天寻思着就用牛氏的名义找公道了。
这陆家一直就是个极品,陆老头还在的时候就没个消停,陆老头死了,牛氏嫌弃儿子媳妇晦气,逼得陆大义两口子出去住。又三天两头来找陆大义气受,把陆大义气死了,更是没想着让孤儿寡母活。
他是村长,表面上是要绝对公正的,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公正事,看不见的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陆家的那点破事怎么折腾他不管,可这牛氏偏偏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他那里去。
杏雨村出了个被浸猪笼寡廉鲜耻不守妇道的娼妇很光荣吗?这名声一传出去,十里八乡的其他村子还不得笑死他杏雨村风俗烂透,这女人做事就不会动动脑子,非得给他找乱子!
村长的黑脸牛氏始料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村长是气她把事情闹大。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无法退步了,这个脸村长要,她也丢不起啊。
讪讪笑了笑,很快调整好表情,可怜兮兮恶人先告状:“村长,不是我牛氏不通情达理,实在是这李氏、陆锦丰和他媳妇做的太过了,哪有诓骗叔婶钱财,殴打兄弟父母的,您一直教导我们长幼有序,遵孝知耻,这三人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把陆家祖宗放在眼里……”
“那就顺了他们的意,断绝关系就是!”村长依然没好气,“明明一家子,非得把事情闹得那么恶劣,你既那么嫌弃李氏和陆锦丰以及他媳妇,跟他们扯上那么多事情做什么,还留恋你这口中的肮脏物?”
“不是,我当然巴不得早点跟他们撇清关系了,这几人在我眼皮底下多呆一刻钟,我都怕染上晦气。”牛氏忙解释,说着恨恨看了陈沐沐等人一眼,指着自己的胳膊道,“但这家人做了那么多丢我老陆家脸的事情,怎能这样算了,要是不把他们丢猪笼,我都怕老祖宗怪罪下来!”
“丢你们老陆家的脸,指昨天的事情吗?”村长听言,心情更不美妙了,“昨天的事我早有判断,陆大全和罗氏跑去陆锦丰家闹事,还把李氏和陆锦丰打得不人不鬼的,赔偿一两银子,你有意见?”
“没,没,我哪有意见,村长您的决定自是英明的。”牛氏哪想到村长竟会替陆锦丰一家人说话,脸色难看至极,笑容都挤不出来了,“我不是公报私仇,处置李氏和陆锦丰,实在是李氏私通外人,害死我儿子,这口气我咽不下,陆家老祖宗也咽不下啊。”
她说得有板有眼,可怜至极,村长老头只是冷冷睨她一眼:“证据呢?”
“证据?”突然的发问让牛氏一愣。
村里面关于李氏的风言风语数不胜数,但几乎都是捕风捉影没个实锤,说李氏私通男人,根本没人亲眼看到,哪来的证据。
但这样放过李氏,她哪里甘心。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指着陆锦丰,“都说儿子随父,村长你看这小畜生哪里长得像我们大义了,肯定是李氏跟别人的野种!”
村民哗然一片。
“这也算证据?”村长一甩袖子,一脸凌厉,“这世上长得不像爹娘的子女多去了,你家陆大全跟你男人长得也不像,难不成也是你跟别人私通的结果?”
牛氏吓了一跳,急忙否认:“村、村长,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从来就没做过对不起我老头子的事情。”
这年头女人的贞洁观念可重要了,李氏因为流言蜚语都能被她浸猪笼,她要是被人非议跟人私通,难不成也要跟李氏一起去猪圈呆着?就算不去,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奶奶你自己都做不到把儿子生的跟爹一个模样,怎能怪我娘生的儿子长得不像爹。”陈沐沐是个见不得牛氏好的,这时候牛氏尴尬了,她急忙补针。
“大人说话,哪有有你丫头片子说话的地方!”牛氏大怒,呵斥道。
“嘴长在我身上,我怎么说不得。”陈沐沐不怕她,哂然一笑,“这么怕人说,难道是心虚了,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少血口喷人!”牛氏身子晃颤,差点没被她气晕过去,“你个丫头片子,行为粗鲁,牙尖嘴利,真是陆家的耻辱,陆锦丰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是他倒霉,又不是你倒霉。”陈沐沐无视她的黑脸,无所谓耸肩。
“你!”牛氏气急。
“行了,既然拿不出证据,就放人吧。青天白日整这种事情,没得膈应人。”村长发话道。
在杏雨村里,村长说话还是挺有威望的,这话一出,村民都附和了。
牛氏大怒:“不能就这样放人!”她指着自己和陆大全的胳膊,咄咄逼人,“你不能仗着自己是村长就随意偏袒人,行,今天你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就自己来。今天是我们陆家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就别管了。”
她对周边的几个亲戚道:“李氏不守妇道辱骂长辈,陆锦丰和这丫头殴打长辈,必须要教训一下,不然我陆家家风何在!你们抓住他们,今天猪笼浸定了!”
没人有动作。
先不说人心因为村长的话已经偏向陆锦丰一家子,就说地上被陆锦丰和陈沐沐打得满地嚎的几个壮年人的惨状,谁还敢去触霉头?牛氏和陆大全还抱着胳膊在叫呢!
枪打出头鸟,反正牛氏说了是她老陆家的事情,打又打不过,就让她自己折腾去吧。
“牛八,牛力,你们两个还是不是我弟弟,怎么也向着外人来着!”别人不动,牛氏无奈,但对于她娘家的亲戚也不动,她就抓狂了。再目光一扫,看到陆家的几个族亲,更是气愤,“你们也是老陆家的族人,这李氏一家辱没了我们老陆家的门风,让老祖宗蒙羞,你们也不管管?”
想管的人,不都是已经倒在地上嚎叫了吗?
陆家的族亲不可置否,一拿着锄头裤脚还挽着的老头哼了一声:“大斌媳妇,我们可没觉得李氏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倒是你说风是雨,闹得老陆家鸡犬不宁,还不甘休吗?”
“三叔公?”陆锦丰有些诧然看向老头。
“没想到你们都是这样的人,好好好,你们都存心让我不好过了是吧,行,今天我就不拿族规说事。李氏和陆锦丰夫妇打了长辈,不孝顺我,我自己教训!”牛氏怒不可遏,转身朝着陈沐沐等人拿起拐杖。
陈沐沐眼神含冰,正要把牛氏另一条胳膊也给卸了,陆锦丰已经把她拉到身后,他不躲不闪,冷冷看着牛氏。
“你打试试,看我还不还手?”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于清冷,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凌厉,牛氏高举的拐杖扬起来,却生生停止在半空,迟迟没落下来。
陆锦丰说了,他可是要还手的!
这小畜生先前推了她,他那丑八怪小媳妇还卸了她胳膊,疼痛还在呢。
牛氏人是老了,脑子可还没坏掉,她可再经不起这波人的殴打了。
深吸口气,把拐杖拿开,事情到这地步,她感觉老脸拉不下来了,头一扭,怒道:“一个个都反了天了,都不把我当娘,当奶奶看!行了,如此忤逆纨绔的儿孙,不要也罢,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们几个不再有任何关系!”
“口说无凭,既然要断,就断得彻底一些!”陆锦丰目光里闪过一丝阴霾,语气誊定,“决不能让你们时候违背,再接二连三欺负我和母亲了!”
他转身,谦虚而有些歉意对村长道,“村长,能否借您家笔墨一用?”
这年头,笔墨只属于文人和家底比较殷实的人,在这个杏雨村里,能拥有笔墨的人不多。他家是有陆大义留下来的笔墨,但房子塌了,笔墨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只能跟村长借了。
村长若有所思打量他一眼,见他目光坚定语气坚决,“好,春花,你去我家拿笔墨过来。”
“我这里有。”一直没说话的林半仙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文房四宝,“我这人行走江湖,这东西都是随身携带的。”
陈沐沐嘴角一抽,林半仙的贱笑,在这时候倏忽戳中了她的萌点。
这家伙,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别扭了。
文房四宝在,两方人物都达成一致,断绝关系的笔书就写好了,村长见证,直接盖章就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等等。”在村长印章落下的那一刻,牛氏开口了,“既然断绝关系,你们跟我老陆家就没再有任何牵扯,我老陆家的田地房产,就得收回来。”
话音落,众人哗然。李氏更是满目泪盈:“娘,家里田地本就被你们拿走了,你们再拿走我们的房子,我们住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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