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成了替郎。
古惠欣被人簇拥着往袁家走,像两朵浮萍,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悲哀地接受水流的安排。
刘爷爷留下我与另外几人去埋葬柴坨,其他人则去了袁家。
“乌拉~乌拉!”唢呐声接连不断,奏出一首哀婉悲戚的送别曲,每个人脸上都蒙着蹭灰翳。
“起!”
“落!”随着地理先生的吆呼,肩上缠着麻绳和扶肩的的我们,皆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双腿微曲,用力往上一顶!脸涨得通红。
“膨膨!”直到棺木入了土,我们肩上的重负才卸下。还不能走,得站在土坑旁,最后送他一程。
飞溅的尘埃沾了我满脸,我和其他几个人却都没心情擦拭,每个人心底都有些戚戚然,一个人又这么没了。
埋了柴坨后,按照刘爷爷的安排,我又赶去了袁家。我得为做替郞做准备。
刘爷爷算出吉时,最近的一天刚巧就是今天。袁克秦一听,脸上乐开了花,迫不及待地将时间定了下来。
虽然是冲喜,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一遍。古惠欣立马被村民们拉进屋子里,关起来,不再和袁克秦见面。
老人们对着袁克秦絮叨,让他明天千万恪守规矩,千万要把桃核含好了!
我心烦意乱地在旁边听着,心中祈祷,明天千万顺利,这破替郎,我真心不想做第三道了!
袁克秦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不时往关着古惠欣的屋子望,脸色发红,目露淫光,我在心底唾弃了自己没种,又有点羡慕。要是我是新郎,多好啊。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婚礼正式开始。人们仿佛都忘记了接连死掉四个人的阴霾,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坐在宴席上,边吃东西,边互相说些讨喜的话。
没想到,就大伙吃得开心的时候,一辆车徐徐驶进院子。
大伙齐朝车子望去。
车门被推开,一个胖墩墩的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是杨老板。
杨老板朝四下看了看,满脸堆笑,“怎么,办喜事啊?”
袁克秦的父母立即迎上去,将杨老板拉到一边悄悄跟他说了几句。杨老板的脸慢慢沉了下来,手一挥,道:“叫袁克秦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不可不可。”袁克秦的父亲赶忙将我们村的传统说了。
杨老板又问古惠欣在哪里,袁克秦的父亲说在婚房里。杨老板想了想,朝袁克秦的父母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没你们的事了。去忙你们的吧。”
走到一旁,杨老板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根烟。
自从杨老板来了后,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我想看看他会怎么为难古惠欣。我看得出来,他第一次来讨债的时候,就看上古惠欣了。这美人儿,简直美得不似人间货色,美得清新脱俗。他只看了两眼,只怕回去之后便魂牵梦绕,其他女人也都再入不了眼。
但他当时痴心妄想,做着财色兼收的美梦,打算等收一部分账,把袁家榨干了,让古惠欣穷途末路了,再威逼利诱,到时候古惠欣没有任何凭仗,自然只能乖乖做他的禁脔。
令他没想到的是,不长眼的袁克秦,竟敢趁他没注意,抢了他嘴边的食!
待吸完一根烟,杨老板将烟尾巴往地上重重一扔,向新房走去。
待到了门口,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杨老板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又将门关上了。
我立即走了过去,这肥猪偷偷摸进新房,一定没安好心。
古惠欣这时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她听到杨老板走进来的声音,便问:“谁?”
杨老板呵呵笑了两声,“是我。”
古惠欣听出他的声音,扯下盖头,不悦地问,“这是新房,你来干什么?”
“来干嘛?在新房里,自然是洞房啊!”
古惠欣怒道:“滚出去!”
“要我滚可以,先把欠我的两百万还了。昨晚一去不返,害我等了一个晚上,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不会又要赖帐吧?”
古惠欣顿了顿,“我要跟袁克秦成亲了,你问他去要钱吧。”
“你跟谁成亲不好,偏偏要跟袁克秦成亲,你这是一朵鲜花被猪拱了啊。不如,你嫁给我,那两百万,我不要了。”杨老板一把握住古惠欣玉白的手。古惠欣吓得赶紧要将手抽回去,却被杨老板紧紧抓住了,“别……别动!你乖乖的,从了我!跟着我,比跟袁克秦要强得多,你可知道,袁克秦这小子,没安好心……”
见古惠欣被杨老板欺负,我怒火中烧,正要推开门进去阻止,袁克秦突然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踢开了门,冲进屋里,一见屋中悦,怒火一下子把他的理智烧没了,他将嘴中的桃核吐了出来,举起拳头,对着杨老板扑了过去……
“你该死!老子还没尝过味儿呢!你竟然敢碰她!”他一边打着,一边愤怒地低吼着。那颗被他吐掉的桃核,骨碌碌地滚到了一双绣花的红鞋旁。
古惠欣盯着那颗桃核,眼中飞快闪过些复杂的情绪,又很快平静下来。她垂下眸子,轻轻弯下腰,用手帕将那桃核捞了起来,紧紧地攥在了手上。
一丝隐秘的笑弧,悄悄荡漾在她的唇边,却像湖面的波纹,倐尔就不见了,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
“作孽啊!”门再次被推开,紧跟而来的袁可秦父母和妹妹袁小琴一并赶到了,袁克秦的母亲哀叫一声,看着还在不停叫骂的袁可秦,差点昏了过去。
“儿啊!”她跑到袁可秦身旁,揪着袁可秦的衣衫,哭着质问:“你这讨债鬼,桃核呢!你嘴巴里的桃核呢!”
袁克秦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嘴,“吐掉了。”
“天啦,你怎么学克良坏了规矩!”袁克秦的父亲在一旁满脸痛惜,“现在可该怎么办!”
袁可秦松开手,逐渐恢复理智,他惶然地面对父母的指责,说不出话来。
“哥哥你真糊涂!”站在一旁的袁小琴跺了跺脚,担心地就要哭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村民们一窝蜂地涌了起来。
“你们救救我们!救救我儿子!我们不想遭报应啊!”袁克秦的母亲急病乱投医,竟朝着村民们连声央求,“克良已经死了,克秦不能再死了,我们就一个儿子啊!”
“孽子啊!早就告诉你,不要娶扫把星,就是她把你堂哥害了,你非得娶她!”袁克秦的父亲气得手指头打哆嗦。
“不是的!不是惠欣的错,都怪姓杨的——”袁可秦左右去找杨老板,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杨老板的影子。
其实,杨老板刚才趁乱时已经悄悄溜走了。我本想挡住他的,但又想到他留下来或许会继续为难古惠欣,他走了反而是好事,于是就让他走了。
“若不是姓杨的来捣乱,我也不会进来。”袁克秦替自己开脱。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桃核呢!”袁克秦的父亲问。
袁可秦想了想,朝地上环顾一圈,摇了摇头,泄气地哭道,“我记得吐在地上,怎么不见了!”
“袁家人都中了邪吗,接连坏规矩!”人群中有谁说道,引来一阵附和。
“你们这是乱弹琴!”刘爷爷更是气得胡子都瞪了起来,“你们这样会害死全村人的!”
袁克秦的母亲和袁父老泪纵横,望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心中塞满了绝望。
古惠欣走了过来,说道:“我有办法补救。”
“你这话什么意思?”袁克秦的母亲一下子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场喜事已经不够冲了。”古惠欣昂起头,低垂的眸遮掩了所有情绪,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没看出来吗?报应的晦气已经浓得……铺天盖地,像是要把你、我,还有你丈夫,你儿子,一口气都吞下去呢!”
袁克秦的母亲本就无措又紧张,被她一吓,更是牙齿都在打哆嗦,“那你说怎么办?”
“我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办,就看你愿不愿照办。”古惠欣指了指袁小琴,平静地道,“让她和男人结亲,替他哥哥冲喜,挡灾。”
“男人?”袁克秦的母亲顿了顿,“可是小琴她……她才十八岁啊!”
古惠欣说:“十八岁可以结婚了。”
袁小琴立即叫道:“我不结婚,我还在读书呢。我要是结婚了,我同学会把我笑话死!”
古惠欣看着袁小琴,“如果你不想你哥哥死,你就得这么做。”
“这……”袁小琴犹豫不决。
袁克秦的母亲无奈道:“唉!要是小琴来给克秦冲喜,她又和谁结婚?”
“这个,自然是和替郞了。”古惠欣将我拉到了袁克秦的母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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