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顺便把桌上的一盏莲花坐灯点燃,一手擎了放在老太太床边的圆几上,然后去给老太太倒了杯茶。
茶水递过去,一抬眼看到老太太的脖子,吓得低呼一声,手中的杯子瞬间掉在地上摔碎了。
“老太太,您……您的脖子……”
侍女的神情过于惊慌,老太太想起方才的梦,一手抚着脖子,惊恐异常的叫着:“拿镜子,拿镜子过来!”
因海商的出现,大齐朝已经有了水银镜,老太太在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脖子,虽然光线不是十分明亮,依旧能看见脖子上青黑色的指痕。
老太太骇的几欲晕死过去,那不是一场梦!方才那不是一场梦!周氏真的找她来了!
老太太凄厉的一声嚎,手中的水银镜登时掉在地上摔碎了。
“来人!快来人!快去叫老大来!有鬼,有鬼!”
老太太的喊声惊恐的岔了音,侍女被她凄厉的神情惊得一溜烟跑出门外大声喊人。
而此时,一缕幽魂来到洛明光的屋子,一人一魂在床前窃窃私语片刻,洛明光皱皱眉头,难道洛宴斋当真不知情?
完成任务,聂夫人的魂魄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妆台上骨笄上凶兽大张的口中。
不多时,老太太院里的侍女仆妇全都闻声而来,就是洛宴斋也被叫来,然后丘氏、张氏、王氏,以及今日在家的洛宴丰都闻讯赶过来。
老太太拉着洛宴斋的手哭:“她回来了,她要找我报仇,冬娘她回来了……都怪你,要把她请回来,你快送她走……她要掐死我呀……老大……”
洛宴斋从老太太的哭嚎中终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劝老太太那不过是做梦。
老太太指着自己的脖子,“不是梦,这哪里是梦!你看,她真的要掐死我!”
王氏看一眼那指印,忍不住吓得倒退几步,四下望望,往洛宴丰身边挨了挨,谁知道周氏的魂魄还在不在屋里!
洛宴斋望着那黑青指痕,心下也不禁发毛,暗自思量难道真的是周氏的魂魄跟着牌位回来了?
后半夜就在老太太的闹腾中度过,天一亮洛宴斋就找来洛明光商量,要把周氏的牌位送回庆元寺。
洛明光双眼含着泪,道:“那就送回去吧,祖母……祖母的身体重要,我……想祭拜母亲,多往庆元寺跑两趟就是了。”
万分委屈又顾全大局刻意隐忍的模样,叫洛宴斋心下酸酸,这个女儿到底是懂事的。
亲自跑了一趟庆元寺,捐了百两香油钱,把周氏的牌位安顿好。因心里存了歉疚,归途拐去银楼,给洛明光定了一套头面权作安抚。
老太太夜晚折腾半夜,白日精神不济,补了半晌觉,到了晚上又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半夜迷迷糊糊睡着,又梦到周氏找她索命。
毕竟害了一条性命,心里哪能真当没那回事?这些年午夜梦回,亏心害怕还是有的。
接连两晚梦到周氏,勾起心底最深的恐惧,吓得不敢再睡。次日一早催着洛宴斋去请高僧做法事超度周氏。
洛宴斋那天从老太太的哭嚎中推断出当年周氏的死实母亲下的手,因此说什么也不去请高僧。
他哪里敢去?请了高僧上门,动静可就大了。闹出动静别人就要问了,洛家为什么要做法事啊?哦,实为了超度先夫人。那为什么要超度先夫人呢,是不是洛家做了亏心事了?哦,原来实洛家老太太给儿媳妇下毒把人害死了!
那晚下人那么多在场,谁都不是真傻子,流言可不敢保证不会传出去。
这话一旦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在京城立足了?他的官还做不做了?
好不容易因为二女儿的回来,形势一片大好,眼看这再活动活动,指不定就出了詹事府,海阔天空了,这时候传出母亲杀媳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他把这番思量掰扯碎了将给老太太听,又保证夜晚再老太太房间打地铺陪着,好歹把老太太劝下。
但洛宴斋的陪伴也无济于事,老太太依旧夜夜梦见周氏。
白日洛明光打着尽孝的幌子,常常在老太太面前晃荡。
老太太他原本就害怕,每日面对跟周氏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又是厌憎,又是发毛,但儿子几番劝告,为家族计她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死丫头变了个人似的,十分殷勤勤快,晨昏定省一趟不落,天天在她眼皮底下晃,晃得她满腹火气没地儿撒。
心里有鬼加上窝火,夜里还担惊受怕不敢入睡,身体哪还撑得住,没几日就病倒了。
这一病倒更是不好了,闭上眼就是满室冤魂,除了周氏还有当年她害死的洛老太爷的妾室,以及府里枉死的婢女,一个个哭着喊着要她偿命。
那日倦极而眠后,冤魂照旧又来,周氏掐着她的脖子要置她与死地,老太太吓得一激灵醒来,突然觉得头晕头痛,恶心想吐,脸上似有凉风吹来,面皮紧绷,手足僵硬,竟是动弹不得。
等下人发现,禀报主子,再去找大夫进府看诊,耽误下来,大夫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小便失禁,口眼歪斜,半边身子无法动弹。
老太太竟然中风了!
洛明光听后先是愕然,后来想想,老太太不爱走动,常吃荤腥,肯定有高血脂、血脂稠之类的病,中风是迟早的事,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番吓唬,提前发作了。
她想想这样的效果也挺好,老太太现在自脸以下,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另半边也不怎么灵活,口眼歪斜说不得话,口涎还不时流下。
不能动、不能说、大小便不能自理,活死人似的,偏偏心里还清楚,这才是最为难受的,比让她死了还好。人一死,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便宜她了呢。
她心里舒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再好没有了,还省得她造杀孽。
师父临终可是交代她了,不准用异术害人,虽然是为了报母仇才动用了异术,毕竟心里还是有所不安的。
她合掌对着虚空拜了拜,师父啊,你老人家也看到了,我没害死她哦,她自己饮食不注意埋下的祸根,跟我没关系哟!
********
这结局满意吗?
晓色一直觉得一死了之很痛快,不死不活才难受,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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