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球》093A 解饥渴众兄餐秀色（上）

    任不犟一边往密林深处走去，一边胡思乱想起来。那个白胡子老爹真是有些奇怪，面容虽然像老虎，性格却像老猫，行为像以慈悲为怀的一个老和尚。自己砸他的东西，他不怒，自己拿他的东西，他不恼，自己逃跑了，他不追。慈眉善目，和蔼慈祥，就像是自己的老父亲。足见这些虎人也不是个个都凶神恶煞、心狠手辣。本来自己是想激怒他，以便求死。既然这样，自己或许还有苟延残喘的可能。既然能够延迟赴死，自己何不好好地欣赏欣赏这个异星球的美好风光？何不好好了解这个星球上的霸主的风土人情、发展状况？就像是亚洲人到欧美去旅游，欧美人到非洲去探险一样。就是死了，别人没见过的，我见过了，别人没经历的，我经历了，只不过有些惊心动魄、或者遭罪遭难罢了。人活一世，谁能不死？那些转瞬即逝、没有痛苦的死，实在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都是在极度痛苦、绝望之中死去的，哪一个又不遭罪呢？或许密林深处，也有逃出来的兄弟姐妹，咱们就组成一个敢死队，想办法替那些惨死的同胞报仇，即便是死了，好歹也算是个英雄。
    怕遇见毒蛇猛兽，不犟手里紧握着一根木棍。山形越来越险峻，道路越来越崎岖。一路上，毒蛇猛兽倒是没有遇到，只听到呼呼风声，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偶尔也有野兔、松鼠等小动物蹿出来，却又立即蹿入密林中去了。不犟担心那些虎人追寻了过来，便往那几乎没有路的山野中进发。攀着杂草，抓着怪石，揪着树枝，不犟艰难地翻过一座座山峰，蹚过一条条小溪，来到了大山深处。不犟在一个大石头上坐下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肚内也是饥肠辘辘。不犟摸摸装着食物的口袋，口水快要流出来了。想到不知要在此地待到何年何月，不到饿得奄奄一息，就不能吃，不犟只得忍着了。石头附近就有小溪，手腕粗的流水在乱石中潺潺地流着，就像是在演绎一首节奏明快、气氛活跃的小曲。溪水清冽，洁白如玉。不犟也不脱鞋，径直跳进水里，先是尝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儿，就像是地球上的矿泉水。接着，不犟呼噜呼噜地喝了个痛快，然后又双手捧水，给自己洗了脸。又退回岸上，蹲下身来，照自己的影子。蓝天白云倒映入水中，绿树碧草倒映入水中，十分美妙，不犟看得有些呆了。又看那些山形地势，竟然与地球上的一些原始风景区没有两样。小溪两边，长着绿茵茵的苍苔，然后是小草，然后便是灌木，再远一些就是高大硕壮的树木了。山坡地势平缓，上面都有植被覆盖，放眼望去，就像是铺着绿色的地毯。大地宁静，除了水声，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不犟想抽烟，哪里去找？不犟想喝酒，哪里能购？不犟想与人说话，除了大山与草木，向谁倾诉？不犟想放声大哭，自己内心的寂寞、惊恐、忧伤谁能体会得到？这么好的景致，要是有桥老爷这帮爷们儿就好了，要是雪狐、飞狐、静狐、娇狐、香狐、媚狐这一帮狐狸姐妹在这儿可就热闹了。大家争相恐后发言，你发癫我发狂，你扮鬼脸我学驴腔，你方唱罢我登场，青山环绕绿水荡漾，无忧无虑心情好舒畅。如今的我，只身于外星天际，犹如惊弓之鸟，热锅之蚁，别无聊赖，忧伤彷徨。桥爷、雪狐，即使见不到你们，只要是能见到地球上的人，我都要称兄道弟，呼爹叫娘。即便是语言不通，风土不同，只要能看到地球人的脸庞，也倍感亲切，如同返乡。
    不犟越想越悲哀，仿佛是跌落到了万丈深渊，又好像是误入了黑暗无边的混沌世界，扒光衣服，纵身跃入冰凉的溪水中，像是自我解嘲，又像是黑狼的哀号，一边黯然落泪，一边大声说道：“桥爷，你为何不带着那帮狐朋狗友来看我？我寂寞孤单，难受死了。即便他们不来，你也该来看看驴友，咱们一块儿诵读苏东坡的《前赤壁赋》，也可以聊以解愁解忧：‘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邀游，抱明月而长终。只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是何等惬意。你要是想你的雪狐、飞狐了，我要是想我的静狐了，我们就酌酒而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她们在遥远的地球上，心灵感应，也浊酒悲歌：‘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是何等悲壮。那韵味，那思念，一定比浩渺无尽的长江还悠长。”不犟对着高山说，高山没有回音，不犟对着大树说，大树静默着，不犟对着流水说，流水依然哗哗流向远方。
    日影西斜，天气渐渐变凉。是该找个地方睡觉了，要是睡在这个地方，不必说有毒蛇猛兽来袭扰，就是这如此潮湿的地气，也让人受不了。不犟顺着流水前行，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那山势与先前见到的迥异，奇峰怪石，拔地而起，有的像人头，有的像豹尾，有的像是负载而行，有的像是酣然大睡。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岩洞镶嵌于山间，有的悬于半山腰，有的就在山脚下。随着阳光的逝去，此地变得阴暗起来，更加阴森恐怖，就像是到了阴曹地府一般。不犟见一个心形山洞，便钻了进去。山洞能容纳好几十人，地面干燥。门外有一道坎儿，易守难攻。不犟选择了此地，作为自己今夜的栖身之所。又去找来一些干草，作枕头被盖之用。又搬来许多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堆放在屋内，作防备那些猛兽袭击之用。不犟心想，要是那些虎人追寻了过来，是死是活，只得听天由命了。夜幕降临，那些山峰在雾霭中变得朦朦胧胧。山顶上的树木随着风势，左右摇摆，像是恶魔走过来了，又像是猛兽在自己面前发威示强。不犟心脏突突地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