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昨夜星辰

    “我脚葳了。”嘉语干干地说, 她心里喜悦,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姑娘认识这个少年,姜娘惊骇地想,他不是苏家的人!
    段韶也露出笑容。他听出来, 虽然那会给他们行程带来不便,但是……无论如何,他模模糊糊地想,公主是不愿意去金陵。那么他与阿舅这番出生入死, 就不算太冤枉:“我让大将军牵马进来。”他说。
    嘉语看了姜娘一眼,柔声道:“姜娘还记得我在信都时候说过的话吗?”
    姜娘脸色发白,在信都时候,姑娘对她说“姜娘知道我是能杀人的”——姑娘是要杀了她吗?
    “我要杀你, ”嘉语道, “眼下可以杀, 到金陵也可以杀。”
    如果她这时候叫嚷出来,就算能惊动到人赶来阻止姑娘被带走, 日后到了金陵, 姑娘要杀她, 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姜娘心里清楚——嘉语当然更清楚, 段韶的刀抵在她后腰她没有惊叫,当然是不想死。
    她最后说道:“你是我的人, 你跟了我回洛阳, 我不会让你没下场。”
    说完这几句, 方才对段韶点点头,段韶放开姜娘。嘉语道:“去请大将军进来。”
    姜娘虽然不知道周乐后来封了大将军,但是她认识的人有限,既然姑娘让她出去请,那想必是——
    她咽了一口唾沫:周乐竟然亲自来了吗?
    姜娘退了出去,嘉语这才问段韶:“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段韶道:“就我和大将军,还有一个海客。”
    嘉语:……
    “……其余都是苏家的人。”
    “你们……混进了苏家?”
    段韶点头。周乐追不上徐陵的船,就直接去了金陵——他比萧阮还早一步抵达金陵。把海客推出去造势,暗地里人们口口相传,说他是从前为宋王提供海货的商人。这引起了苏家的兴趣。
    ——他们想知道更多天子喜恶。
    “苏贵嫔像是……”段韶犹豫了一下,那是周乐的推论,“出了事。”
    嘉语“哦”了一声,她不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苏卿染和萧阮之间的情分,足够她折腾,哪怕她前世是输给了贺兰袖,那也是十年之后了。
    却听段韶说道:“我们从金陵出发的时候,听说是去了贵嫔称号,禁足在冷宫——吴主纳了苏家另外一位娘子,后来又从王、谢、沈几个家族里选了美人进宫……如今宫里封了好几位。”他留心看嘉语的表情,她像是很吃惊,也只是吃惊而已。最终她摇头说:“他是要下手收拾苏家了。”
    以姻亲平衡各方势力是常见的做法。她猜不到吴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苏卿染一向不喜欢她,特别在西山,和后来从洛阳到豫州,被她狠狠得罪过之后。如果萧阮这次出宫被她知道,自然是会生事端——
    当然那和她没有关系了,她抬头,看见她的那个人走进来。
    他忍住了没有喊她的名字,没忍住脚步急促,一直到床前,看见她咬着唇冲他笑,也没有忍住亲上去。嘉语脚受了伤,原本是靠坐在床头,被他一推,人往后仰,就听到“咚”的一声——
    嘉语:……
    段韶:……
    他好想出去死一死。
    “伤得重吗?”他问。
    嘉语把脸伏在他肩上,不敢看边上人。只低声道:“……还好,就是有点肿。”
    “我抱你出去。”
    “外头有守卫!”
    周乐笑了。嘉语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瞪了他一眼:“外头苏家那些人……可靠吗?”
    “放心。”他说。
    他退开,容姜娘过来扶了嘉语。
    马就在院子里。嘉语抬头看了一眼,面有难色。周乐走过去,侧身站着,冲她点点头。嘉语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在马背上,就觉得有人托了一下她的腰,待回过神来,人已经上去了。
    周乐牵着马,目不斜视,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交割过令牌,出了宅院,嘉语才发现他带来的人不是太多。也就二三十骑。嘉语想不通苏家怎么会拿到萧阮的手令。也许是周乐搞的鬼,也有可能是苏卿染……早就处心积虑,想到有这一天。
    忽然身后一重,周乐上了马。
    嘉语奇道:“你的马呢?”
    周乐心满意足搂住她的纤腰,低声笑道:“少了一匹,只能委屈公主了。”
    嘉语:……
    嗯,这天底下还有委屈公主这回事,她板着脸道:“将军就该去与段将军合乘。”
    他低头亲她。
    风掠过她的脸,她知道她这会儿横竖是没脸见人了,索性埋在他的衣里。周乐觉得胸口胀鼓鼓的,像是多了一颗心。
    一行人往西,疾驰而去。
    ...................
    萧阮两天之后才得到消息,已经是追不上了,他心里清楚。他应该早一点派人去江州。然而那天苏卿染那样恳求他,他心软了。他原本是该知道,把三娘放在那么远的地方,是个不妥当的事。
    苏卿染盗了他的手令,那简直是意料之中;她交给了苏家,苏家却送了新的女子进宫,他不知道她该作如何感想。
    他喝了一点酒。
    他知道他没有更好的机会了,明年四月之前,洛阳不会再伐长安,过了四月,他们就该成亲了。除非那么巧,昭熙死在这个时候,不然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们。他运气比他好。他想。
    她说他们缘分尽了,也许是真尽了。他总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人会屈服于命运。
    他眼前浮现她莹白的身体,她那样柔软,让他觉得口干舌燥;她说江南多佳丽,陛下宫中该有多少人哪。
    或者苏卿染是对的,他当初——他当初动心的时候就该果断,果断要她,或者不要她。她那时候总说他是不喜欢她的,也许从前他确实不喜欢她。她在文津阁里,小心翼翼缩成一只透明的影子。
    画舫上,他让她看见太后毒杀了小玉儿……十六郎推她落水,他第一次向她求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们之间会纠缠成那个样子,那时候他求娶,是求娶……始平王的女儿,不是她。
    她在木槿树下,她说:“如果砍去这些木槿,在这里建一个庭院,不必太大,这里是院子,这里是屋子,这里有一脉水……”
    他潜邸的模样。他那时候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后来明白了,那是前世她知道的,她最终没能过江,没能目睹,那就只能是她费心打听来,为讨他欢心。她是爱过他,比他想的还要深。
    那样羞怯的一个人,怎样假装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不在乎他爱不爱她,不在乎他娶她为的什么。
    他伸手,就像空气里有一道透明的门,他可以推门进去,问当时的自己一句为什么。兴许就是她傻吧。人傻才会不计较得失,不考虑方式,不去想对不对,值不值得,以及……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傻子不讨人喜欢。
    她死过一回了,她变得讨人喜欢了,她的心还禁锢在那里,她永远记得他不会爱她。
    爱一个人的笨拙,结果不过是感动了自己,他不能够确定如果回到从前,他会不会对那样一个她动心。
    她说那才是真的。
    而最后是冰天雪地的三千里。
    她说她原谅他。他想她是原谅过去的自己,原谅自己那样笨拙,那样深情,所以,没准是到他该原谅自己的时候了。萧阮再喝了一口酒,和着那些在洛阳的时光,在洛阳的月光,在洛阳的血光,让风沙和尘埃掩盖。
    酒意上来了,无论如何,都让这个晚上先过去吧,到明天太阳再升起来,或者他会有别的法子,他想。
    .................
    周乐将嘉语从马上抱下来,一直抱进驿站里,进屋的时候,怀中人睡着了。
    已经是过了江,遣了人快马加鞭去洛阳报信,周乐心疼嘉语舟车劳顿,脚伤一直不见好,便做主放缓了行程。这一路他有种古怪的感觉,从前三娘多少防他乱来,如今却像是不再躲避他的亲近。
    或者是,他猜,三娘到江州的时候,萧阮其实不在金陵?
    他不知道她当时有没有哭。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她睡得迷糊了,迷迷糊糊问:“周郎?”
    “是,是我。”他说。
    她于是笑了,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
    嘉语的脚伤养到二月初才好,嘉言终于写了回信,信上只说一切都好,嘉语这里惊魂未定,也没有追究;一直到三月中旬,她成亲的日子定了,嘉言还没有回来,方才察觉到不对。
    好在四月中旬,嘉言终于回来了,却是坐车回来,独孤如愿亲自护送。她受了伤,到这会儿还没有痊愈,可想而知当时凶险。太后唬得三魂六魄都飞了,她只笑嘻嘻地说:“就是出了点意外。”
    被昭熙喝令了闭门反省。独孤如愿求昭熙私下容禀,也不知道这对君臣关门说了些什么,昭熙出来的时候神情疲惫,与嘉言说道:“这次看在你阿姐成亲的份上……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嘉言道:“柔然狼子野心,皇兄不能不防。”
    昭熙没有作声。如果不是如愿和嘉言这次深入漠北,他是真不知道柔然竟然有了这么强大的实力。说到底是云朔之乱大开了中原之门,让他们趁乱得利,如果让阿那瓌统一了草原——
    然而他的当务之急还是在长安,不在长城。
    “你阿姐成亲大喜,就先不要记挂这些烦心事了。”他安抚妹妹道。
    他也没有想到,周乐真能一不做二不休,单枪匹马过江把嘉语抢回来。他知道其中凶险。虽然他是不如萧阮出身高贵,气度清雅,也不是父亲点过头的人,但是既然三娘喜欢,那就、那就这样吧。
    父亲……应该不会怪他吧,他看了看天空,将酒洒在地上,这是三娘成亲的酒,但愿父亲与他一样能够歆享。
    ...................
    嘉语心里有些紧张,比笄礼紧张多了。
    前后两世,她都成亲三次了。上次成亲,还有人往她箱底压避火图,这次谢云然只与她笑说:“要恭贺大将军得偿所愿。”
    嘉语:……
    “谢姐姐,”她低声问她,“你和阿兄成亲的时候——”
    “嗯?”谢云然挑眉看她。
    “没、没什么。”嘉语脸红了。
    谢云然忍不住笑,她笑着摇头说:“谁都知道他喜欢你。”
    她知道。
    她从前就知道。他从前那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在她面前,七情上面。是他容许她知道他的喜怒,也是他在她面前不能够控制自己。他喜欢她,她才能操控他。她起初以为只是操控,那让她重新得到舒适的生活物资,得到安全,乃至于他愿意让渡的部分权势,得以不动声色除去她恨的那些人。
    然而重新活过来的那天,她看到他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那也许是她不能控制的,总有些什么,是人不能控制的,比如咳嗽,比如……爱。
    ..................
    行完礼,天已经黑得透了。
    周乐进帐的时候,嘉语闻到酒气。“喝了酒?”她问。他低声笑:“娘子不用担心。”
    他将她放平在床上,俯身亲了亲她的面颊,嘉语没敢躲,只闭了眼睛。他便上来亲她的眼睛,眼皮痒痒的,嘉语被逼得睁开了,就看见他冲她笑。一时红了脸,也不好意思再装死。
    “这衣裳可难解……”他抱怨说,“三娘帮我。”
    嘉语:……
    她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却还是坐起来伸了手,夏天里衣物极薄,便隔着衣,也能感受到肌肤的硬度。她心里发慌,几次都没能解开,周乐也不急,只一双眼睛不怀好意,一遍一遍从上到下地打量她。嘉语觉得那目光好似钢刀,明明她还穿着衣裳,却感觉被刮得不着寸缕。
    越发慌乱起来,手指也在抖,周乐终于笑了,揶揄道:“我到这会儿才相信自个儿是真娶了个公主……”
    嘉语勉强笑道:“后悔了?”
    周乐笑道:“既然娘子不会服侍为夫,就让为夫来服侍娘子罢……”
    嘉语只觉肩头一重,不知怎地又被放倒了,衣裳方才还好端端地在身上,然后“滋——”地一声,直接就……碎了。
    嘉语:……
    嗯,这货果然是很会服侍。
    她还在目瞪口呆,遗憾华服,那人已经欺了上来,握刀握弓的手难免粗糙,他下手又重,嘉语肌肤原就极是敏感,只觉得身上到处都是火,从颈项之间,一直往下绵延,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一时酸软难耐,只得低声求饶道:“周、周郎?”
    那人附耳笑道:“为夫服侍得公主可还满意?”
    嘉语作不得声,他手下便又再重了几分,嘉语不知不觉绷紧了脚尖。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这些——亦不知道他是否从前就如此。
    她周身肌肤雪白,渐渐就布满了红晕,周乐伸手一探,知道火候已到,这番动静,嘉语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刷地白了。周乐按住她,他觉得她在他身下慌得厉害。
    怎么就怕成这样了,他心里想。
    他亦看得出嘉语这个身体是极易动情,更兼之她与萧阮成过亲,后来又……也就没有多想,这时候见她抖得厉害,虽然自己快要爆炸了,也还是亲了亲她,喘·息问:“三娘?”
    嘉语不敢说他实在太大了,从前萧阮那里她就吃过苦头,止不住战栗道:“郎君、郎君怜惜……”
    周乐料想也是尺寸问题,心里十分得意,因调笑道:“三娘你放松一点……”
    嘉语叫了一声,眼泪刷地下来。周乐也有些发懵,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然而这时候箭在弦上,只能咬牙道:“三娘再忍忍……”
    嘉语痛得直推他:“你出去、出去……”
    周乐骇笑,这当口哪里还由得了她。嘉语痛得发昏,使劲掐在他手臂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只觉他的吻绵绵密密地落下来。
    “放松、放松一点……”那人的声音在耳边重复。
    他就知道叫她放松,自己却丝毫不肯放松,嘉语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不由呜咽不已。汗水混着眼泪,又都被他吻干。她不得不扭动身躯迎合他,良久,痛感方才稍稍退去。
    满天乱飞的魂也渐渐回来了,人软得像滩泥,周身都汗津津的。就听得那人低声问:“怎么吴主……”
    嘉语不作声。
    “三娘也不和我说……”怪道怕成那样。要知道她是初次,就不该如此孟浪……兴许该问人要点药膏,听说管用。
    嘉语还是不作声,她哭喊过了头,嗓子哑得厉害。
    周乐凑过来亲亲她的面颊,面颊上残留有泪痕,还是咸的。
    这时候再看她的身子,从上到下遍布青紫。他都不知道自己下手这么重,又觉得极是魅惑。心里暗暗想道萧阮定力也是惊人,三娘当初还用了催·情香。换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
    一时兴致又上来了。嘉语大惊道:“你——”
    周乐见她惊惶如一只小兽,不由又笑,低声道:“三娘莫要乱动……”
    嘉语哭道:“我没动……”
    这可怜,周乐又吻了吻她的眼睛:“那我也不动。”
    “那你、你倒是出来啊……”
    周乐又笑,他这个娘子从前也不知道怎么混的,要说她没有,两世为人,王妃也做过,情人也做过,要说她经验丰富,又怯成这样。
    他不动,嘉语也不敢再催,整个人都僵着,肢体慢慢恢复知觉,酸痛从下到上卷上来。不由暗暗叫苦,思来想去,只得放软了身段,说道:“吴主他……他是没有,但是郎君也没有问过我……”她猜他是没有——虽然并不知道缘故。
    “我怎么没问过你,”周乐哼了一声,“三娘是忘了,咱们还在信都时候,我出发去广阿前晚……”
    嘉语身上痛得厉害,也想不起来,只含混道:“要不就是你问的话不对。”
    周乐:……
    嗯,那时候他们才订了亲,他就好大咧咧地问三娘你还是完璧么——脑子正常的都不会这么问好吗。
    周乐道:“你藏着掖着不肯说,到头来还不是自个儿吃苦。”
    嘉语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东西!周乐亦笑得得意,低头吻她,那里才遭过一轮肆虐,原有些红肿,这时候又立了起来,嘉语求道:“莫动那里……痛……”
    周乐忍住笑,却一本正经问:“那三娘要为夫动哪里。”
    嘉语一双杏眼瞪得滚圆:“你——”
    “要么我不动,娘子动?”
    嘉语心道尼玛老子哪里还有力气动,只当是没听到,周乐却蹬鼻子上了脸:“娘子先亲亲我。”
    嘉语:……
    她待要不动,周乐又动了一下,嘉语吃痛,只得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面颊。
    “还有——”
    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个讨糖吃的孩童。嘉语觉得那定然是鬼使神差,又亲了亲他的胸膛,周乐掐着她的腰翻了个身,嘉语体力不支,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那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嘉语:……
    她错了,她就该知道,他前世收那么多妻妾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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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夫君广纳嫔妃,就是为了杜绝苏家拿苏妹子奇货可居的念头。
    明天那章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锁,尽早看……
    避火图就是春·宫。古代人认为火神那啥,用这个可以避火……
    三娘前世对小周的利用和算计,小周开始也懊恼过的,后来就……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利用一下怎么了,还敢有意见?(小周人还蛮大方的……小周:我不大方万一我娘子说要南下怎么办TAT)
    三娘就是自作孽……知道小周不能撩还乱撩。不亲最后一下还能睡个安稳觉23333
    作者君:之前说了好多次小周是狼不是狗,没人信,现在信了吧(捂脸)
    谢谢卡卡君和玉米君投雷^_^
    ps:应该是1月上旬完篇,不用催。这两个月都没有万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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