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录》第一部 煮海 第二十二章 南方客商

    经过近半年的交往后,到了淳熙八年五月,之前在海州曲阳联系到的北神镇海运渠道,每月往返的货运能力已接近两万石水准。不但输入大批石碳、红糖、硝石、布匹、粮食、铁器等物,也在大量输出水泥、药品、肥皂、肉松、烧酒、精盐、白糖、海带干货等物。
    岚山已聚集近万流民,月消耗钱粮便要四千石,折钱万贯。虽然开发了不少土地,但粮食却不是一下子就能跟上的。加上岚山新一轮的基建投资,岚山每月支出早已超过收益泰半了。
    所幸去年采买的田地是连带粮食一起的,加上开荒田地,岚山的良田、旱田也有六千多亩地。因为肥料充足,吕祖安估计到了秋收,总能收到万石多粮食,但也于大事无补。
    新招收的流民,在经过消毒防疫后,也很少能够直接用在工业生产上。其一是流民的身体底子薄,个个病瘦歪歪,技能也跟不上,还需要慢慢调养、培训。
    再一个就是岚山的家底子更薄,却又发展太快了。岚山新村的房子、圩墙都需要大量人力投入建设。水泥、砖瓦、石灰、玻璃等窑矿,盐田、酒窖、及农田开荒也都需要大量人工支撑。这些都是基础投资,投入巨大,收效缓慢的营生,根本就急不来。
    而工业产品方面,若非南朝客商的买卖物流,单靠兖州及岚山附近的市场规模,还真难以容纳岚山的大量出产及供应。随着岚山新一轮基础投入的逐步落成,产出将更加巨大。单靠岚山周边及兖州的分舵,恐怕是不成的。
    “要不现在就去开发中都、汴梁那些大地方?”
    张从正试着提了一下,不等吕祖安和欧阳来嘲笑,自己就挠挠头否决了。
    “现在岚山周边的官吏都被咱们喂着,所以看不见。要是明目张胆地出去大鸣大放,那可就再也瞒不住了。以我大金朝廷的尿性,和买都是轻的。”
    “别说你大金的尿性,就是南朝的大宋也不会眼看着自己地盘上有这么多好东西而无动于衷。”吕祖安接下话头。“可幸的是,岚山现在不归大宋管,所以大宋那块还尽可卖得。”
    三言两语,就定下基本的销售策略了。继续走私南宋好了。他们那么富,市场那么大,岚山这点东西进去,也就撒胡椒面的规模了。即便被他们朝廷察觉,那也鞭长莫及。而兖州那里的商路,还需要继续控制规模。在岚山自有武力能够自保之前,还不能闹出太大动静来。
    之所以选择大宋作为主市场,也不光是简单的上面那些因素。南朝客户的配合默契、信用优良也是吕祖安、张从正他们信赖的基础。
    南朝客商的陈掌柜之前来过几次岚山,每次都是啧啧称奇,一幅好奇宝宝的乖巧摸样。
    至于商业合作上,那是绝对怎么合适怎么来。有求必应,有货必买。至此,双方皆已视对方为己方的最重要贸易伙伴,并相互纷纷提出各类最惠贸易方案推动实施。
    更加引起吕祖安、欧阳、张从正关注的是,北神的南朝客商特别重视岚山的药品开发,基本是有什么就买什么,根本不管有用没用。
    哪怕是欧阳晚晴、或陈从正刚刚捣鼓出的一些根本还搞不知用途的所谓新药,对方也是不计成本,务必第一时间采购过去。若是岚山提出一些草药需要,对方也必在第一时间有所反馈,急急搜罗发运过来,热心的让人起疑。
    这次陈掌柜的拜访更显得有些急促和焦灼,他是来邀请吕祖安、欧阳、张从正三人访问东南明招山的。用的理由十分蹩脚,说是明招山上桃花烂漫,主家特邀吕大官人去赏花、喝茶?
    吕祖安刚刚帮欧阳搬过一箱东西,此时气喘嘘嘘,抹抹额上汗珠:
    “陈掌柜真会说笑,去明招山赏桃花?现在五月了,等到了明招山怕也快六月酷暑了吧?你家桃花是在六月盛开的吗?”
    陈掌柜额头上的汗比吕祖安还多:“是是,吕大官人说的极是。奈何我家主翁的确如此吩咐来的,想来那时尚在三月,的确桃花烂漫无比的。只是小老儿传话之人,那是不敢乱改一字呐。”
    “呵呵,陈掌柜可别紧张,咱们就是随意一说而已,且进来坐。”吕祖安隐隐觉得此次邀请的背景并不简单,南朝客商行事一直光明大气。不光是官府面上从未遭到刁难,便在财务上对方也都是量宽从急,甚是温和善意。
    若再看不出对方身后必有巨大的显族背景,那吕祖安也该一头撞上圩墙,让自己那点可怜愚昧的灵魂再次穿越回去算了。
    只是明招山是谁家的地盘?吕祖安不是学历史的。送过陈掌柜自去安歇后,少不得要请了张从正和欧阳一起过来说道说道。
    “明招山啊,那不是你家的地盘吗?”张从正一脸的便秘表情:
    “感情你是叛了家族逃亡出来的?还是小时被黄岛主的戒尺抽得脑袋冒水泡、犯浆糊了?”
    “咳咳!怎么说话呢?”
    指望张从正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那是绝无可能的。吕祖安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对话了。
    “俺家?俺家还在东面海底沉着呢。再不然桃花岛、岚山也能算是俺家,如何就跑到明招山了”?
    张从正顿时鄙夷不止,嘟嘟囔囔:
    “沉了海底?那也是你俩整出来的事!可话说回来,你真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姓吕的牛逼啊?俺且问你:两宋出宰相最多的家族是哪个?且说说看?”
    “喔喔,这样就整明白了。”
    吕祖安依稀记得《射雕》中那个襄阳守将吕文德来,虽然被金庸写的很不堪。但吕祖安好歹特意查阅过宋史简板,知道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家祖上据说是吕啥啥?嗯嗯,大学问家吕好问的后人。这下子就对上了,吕祖安前世的祖先,据老爷子说也是当年吕好问一脉。
    父亲是“大”字辈,传到他是“祖”字辈,以后万一生下儿女却是两个平辈的“之”和“文”,究竟那个字才是正宗辈分谁也说不清。吕祖安觉得这俩字草写起来特别像,很可能是哪个祖宗的文化不高,给混淆了。再或许,那就是故意避字了。
    吕祖安的父亲就曾很神秘地说自家“东莱堂”吕氏才是八仙吕洞宾的真正本家。
    因为这个,吕祖安还真查阅过关于“两宋三吕”的牛逼记载。“东莱、蓝田、幽州”三吕,合计出了五个正牌宰相,分别是幽州吕端,东莱吕蒙正、吕夷简、吕公著爷仨,蓝田吕大防。
    此外这三个家族还出了六个枢密使、平章事、参知政事等副相人物,其中幽州两个,东莱一个,蓝田三个。至于一般的官员人口之多,两宋四百年,那是谁也数不清了。总之,说是无出其右者,也绝不不算夸张。
    其他又有泉州吕惠卿、齐州吕颐浩两个吕氏宰相。当然还有寿州吕文德这个郡王了。不过吕文德自承祖上是东莱一脉,那也是三吕之后了。
    “呵呵,这两宋可真是俺们吕氏的福地啊。”吕祖安干笑道。
    全记起来了,吕祖谦啊,台湾吕氏的祖宗。当然,也是他吕祖安的前世祖宗。
    小时听父亲说过,吕氏族人做学问,讲究的是“明理躬行”。那要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后来传到他这儿就变成“兴趣广泛、学问驳杂,深度了了”,不然怎么解释他的大专文凭?
    但这不妨碍他对吕祖谦的景仰,那可是圣人级别的理学牛人啊。
    很显然,张从正虽然对吕祖安说话时满嘴喷粪,但评价起吕祖谦来,也是拔得高的不能再高了。大约在他想来,俩人都是吕氏的“祖”字辈,那一准是同个家族的堂兄弟了。
    无限地拔高哥哥,可不就是在打压弟弟嘛!
    “说起吕东莱,那可真的是天纵奇才啊。如今儒林所谓的东南三贤,说的就是他吕祖谦、朱熹、张拭了。可惜听说去年张拭英年早逝,如今只剩下两贤了。不过估计吕东莱的身体也很不妙,听说吕东莱之所以会离开朝堂隐居明招山讲学,完全是因为身体沉疴的缘故。
    要不然,以他吕祖谦的家世、人脉和才华,如今的南朝宰相位子,哪轮上王淮、周必大他们?
    你还别说哈,真要连你这个哥哥吕东莱也去了,那朱熹可就便宜大发啦。妥妥的理学大宗师帽子扣上,安心定气地等着当圣人了。”
    “朱熹当圣人?”吕祖安就是一哆嗦。来自后世的吕祖安如何不知道,朱熹的理学此后禁锢了汉家思想数百年,其流毒之深远,就没法完全肃清干净。
    “不行,绝对不行!”吕祖安斩钉截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熹成圣人。
    比吕祖安更激动的是欧阳晚晴。作为女人,只要一想到此后若干年,她就要裹上一双小脚儿对着吕祖安三从四德。还要照顾吕祖安的邪恶爱好,让他三妻四妾,然后再把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以示自家贤良?
    还有!居然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贞事大?欧阳可知道,自己前世的大学同学中,象她这么保守的女生可没几个,纯属稀有生物。合着她那些闺蜜们都该装猪笼里沉河淹死?那哪成呢!!!
    欧阳狠狠把手里茶杯丢到张从正眼前的桌面上。杯子自然碎的稀烂,张从正被溅了一身茶汤,十分无辜。
    “别说吕祖谦还没死,他就算死透了,你也要把他给抢条命来!”然后就气鼓鼓地去她的实验室了。一会又匆匆跑回来,管张从正要了所有的绿矾打包回去。
    张从正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眼前二人为何那么厌恶朱熹当圣人。再说,把死人的命夺回来,那不是你们仙家手段吗?与俺们医家何干?
    医家“医病不医命”你们不知道?!
    生气归生气,张从正可以和吕祖安顶牛,却没法拿欧阳出气。好男不和女斗,再说就是想斗也斗不赢啊。拳脚、功夫、医药,俩人又不是切磋过一回两回了,哪回他张从正都占不了上风。
    看着欧阳风风火火的拿着绿矾去实验室,吕祖安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追赶去,想要劝阻欧阳不要冒险,奈何欧阳早已反锁了实验室。
    吕祖安更怕惊动她,也不敢敲门打扰。对着追过来的张从正做了个噤声、轻缓的动作,就无力地贴着墙壁滑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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