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录》第一部 煮海 第二十章 枕黄粱(之二)

    且说张从正听过吕祖安一番演说,观之不像作伪,再者他沿途所见流民惨状,的确是以岚山村的流民生存状态最好不假。之所以先入为主,误以为吕氏夫妇心存不良,那也是在看到他们所谓医治手段额粗糙使然,怎么能这样胡乱治病救人呢,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
    双方既然言归于好,张从正便调和了解药,帮吕氏一家恢复身体自如。吕祖安正当意气风发、美人投怀送抱之时。强忍不爽会见客人,先时无辜被人一通臭骂,其后再遭暗算,这心中火气如何肯平复?只是一来碍于颜面、再者慑于张医生的身怀绝技,仓促不敢发挥而已。
    当下双方握手言和,欧阳出去整治了一些酒水,坐在良人身侧劝酒。张医师天性豪迈不羁,又是古来侠义性格。此时既然知道自家误会好人了,自然再次连连举杯赔罪。偏偏此次杯中之物,竟是极为醇厚浓郁,绝非平日所见的水酒等物,不禁大感欢喜。
    吕祖安见他颇许这杯中之物,更加殷勤劝进:
    “张兄且观此酒,色明如玉,醇香如琼,乃是我蓝山民营酿,名叫“岚山醇”。
    自然,这等酒的产量颇大,故此售价有限,一斤不过三四百文而已。
    还有这种酒,却是不多见的,张兄也尝尝。那当然,此酒之美,远胜岚山酿。而且产量不高,故名“桃花酿”。
    对了,还再有这种酒,不好喝,却是我恩师桃花岛的仙家手段所制,也是医家圣药,对防疫、降温、消毒有奇效,因着俺以为此酒乃是酒中精华所在,故俺名之为“酒精”。
    呵呵,这种新酒可是我家夫人新创,用的可是她白驼山的家传手艺。原本无名,俺觉得此酒可通仙境,或可曰“似水流年”。嗯,张兄小心,此酒可不是这样喝的。”
    “呵呵,吕兄也太小看俺张某了,你这酒虽然激烈,但俺还是不惧的。”
    张从正前面的酒每样都喝了一两杯,真心感觉都是好酒。此时又见吕祖安卖弄,更觉稀罕。但他向来行事虽然大大咧咧,却又不乏机警的性格,故虽然口里这样说,实际也没敢真喝下去,只是稍稍泯一口在舌尖上分辨滋味。但觉入口之物,果然奇妙无比。
    眼前世界一片靓丽光明,有白云环绕己身,仙鹤漫步林间,仙子隐约凉亭内。一时神清气爽,飘飘若仙了。又见仙翁含笑相邀:
    “张兄从何处来,何处去,欲何为?”
    张从正赶紧拜谢:
    “小子自汴京来。十三岁从医道,去年起,颇于医道有所悟,然总不得要领。家父要俺且外面行走一番,多些历练,看能否有所得。
    此次一路救治流民,复听闻此地有仙家弟子怜悯世人,竟是放出不少秘传手段,医治活人无数。小子心下好奇,特来拜访。所见果然新奇。”
    “嗯,那却为何与人争胜了?”
    “只为二仙家弟子身上有种种疑端,且观其治病手段多有不和医理之处。粗糙行医居然也能救治无数活人,是小子心生狭隘了,起了争胜之心,正自惭愧呢。”
    “如此,可愿从吾游?如子所愿尔。”
    二人飘飘云间,一瞬万里之遥,见江川形胜、听虎啸猿啼,人间往底事,来往穿梭。忽忽千古俱往矣,天地悠悠,不知谁主沉浮。
    “不知张生愿留此地否?或者欲留几日,归期几何?”
    “此心安处便是我乡,小生但愿常住,不再他往也。”
    “当真?汝可有家小需要带来安置?”
    “小子尚无成家,不过少年时有贪慕邻家女子貌美贤惠。只是当时医术未成,心生惭愧,未敢求凰。”
    “唔?不知那女子姿色如何?仙音委婉否?汝二人可有曲径通幽之情?”
    张从正欲待一一细说,却忽听到一声清脆仙音,袅袅不绝,竟一时呆住,忘记回答。
    却是欧阳听得吕祖安的问话越发猥琐、下道,便敲了一下酒碗,以示警告之意。
    二人眼见张从正只是稍稍泯酒品尝而已。以他那等毅力坚强之辈,也被强行摄了神魂,大喜之下,也更觉恐怖!
    这蘑菇的毒性端的厉害,却要好好收藏。日后行谍战之事,自是如有神助啊。
    欧阳赶紧起身去收藏药酒,吕祖安担心张从正醒后起疑,就随手换了一样的酒碗过来。
    如是良久,张从正缓缓问道:
    “此为何时?”
    “不过一刻而已。夫人,汝观厨上粱饭熟否?”
    “夫君且与张医师再少坐一刻,粱饭将熟矣。”
    张从正慨然长叹:“不意乃见吕祖遗法,是吾妄矣。”
    “大明永和九年,改岚山别院所处之东南山谷曰“梁谷”。
    别院之房宇院落经大明王宫定时修缮,主体虽历千余年而不朽,其厅取名曰“三希堂”。
    三希者,表左使、院士、琅琊郡君三人立德之功,大音无希也。
    宋淳熙八年春三月,吕左使初定岚山,遇张院士东游,二人相交莫逆。此后数十年,二人皆携手进退,无相疑”。《大明史》
    而在野史《宋明录》中的记载就很有传奇意思:
    “时张院士初出汴梁,游历天下。春三月十一日至岚山,遥见某地山海相连,乃曰:“此神仙地也”。欲定居终老,遂请见吕左使及夫人欧阳氏。
    三人一见如故,把酒相交。却是酒中言语骤起冲突,三人各自恶语相向。张院士不忿挥出“一瞬”,将周边宇宙、时空尽数定夺,不动如山。
    吕左使则以桃花岛仙家手段“似水流年”破之。二人瞬间相携游历上下千年,穷洪荒万里,而灶上黄粱未熟。张院士由是叹服:“不意乃见吕祖遗法”。遂从左使数十年,不相疑。
    今民间所传“风尘三侠”者,实为岚山三老也。所谓“恶人谷”者,岚山梁谷也。”
    姜无涯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本来是要拜师吕祖安的,却被张从正看重,抢在身边教导培养。每日所学,竟是太半与吕祖安、欧阳所传不同,几乎崩溃。
    好在张从正从不检查他的学业,也不强扭他的认知。结果数十年后,若论及学识之广博深邃,一众少年中,姜无涯竟是出乎其类、拔呼其萃。堪称吕祖安、张从正、欧阳晚晴三老之外,以及后来居上的时少章、吕延年之下第六人,因此晚年自号“六如居士”。
    此后“三老”归隐,姜无涯环顾天下,学识、手段竟是再无对手。差相仿佛者,不过明王吕延年、宰相时少章而已。
    其实当时吕祖安并不知道眼前张从正的真正风光,他后来可是金元四大名医之首,医学造诣冠甲天下。著有《儒门事亲》五卷、《心镜别集》一卷、《张氏经验方》二卷、《张子和治病撮要》一卷、《秘传奇方》二卷传世等专著,为中医学的病机理论和治疗方法做出巨大贡献。
    张从正还特别重视“七情六欲”在发病中的作用,擅长使用情志疗法治疗疾病。不用患者花费一文钱便可以“无药而愈”。如息城司侯“因其父死于贼而悲痛不已,乃至心痛结块,针药无功”,张从正“乃学巫者杂以狂言以谑病者,至是大笑不忍”,以喜胜悲而愈。
    可见,张从正乃是“精神疗法”的创始人,他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远远超越同时代的其他人。或说,这也是张从正很光棍地赖在岚山不走的重要原因。
    而吕祖安、欧阳在没收到张从正完整简历的情况下就执意挽留,那除了天意如此外,三人契阔谈宴、相交莫逆,才是关键因素。
    张从正觉得自己的医术水平还是很牛掰的。因此,也不是不可以谈留下,但住所自选,且不能低于百亩。再有“岚山醇”者,月需一斗。此外奢糖三斤,其他饮食如常即可。
    当然,张大医师也没忘了薪水,年薪不能低于两百贯,否则免谈!不许打折、还价,否则“洒家去也!”张从正看吕祖安想张嘴说话,赶紧一指禅戳过来,这就要封口了。
    “我呸!我呸呸!!我呸呸呸!”也不知道张大医师的手多少天没洗过,总之那味道让吕祖安恶心了半天。“那啥,安年哪,赶紧弄杯水给你爹俺漱漱口!”
    嗯嗯,其实吕祖安想提醒张从正的是,哥们您这要求提的,还真不高啊!
    所以欧阳很快就预支给他一个月薪水。年薪不是两百贯,而是比肩吕祖安的七百二十贯,按月支付。此外又征得刘二祖等流民营全体同意,参照刘二祖的标准配给岚山股权。
    住所就安排在岚山别院和岚山新村之间的狭长地块,大约三百亩。按吕祖安推荐,这地块旁边就是大路,如果能盖成一溜商铺的话,将来肯定是寸土寸金。
    其他要求也一一满足,只是糖是雪糖,酒也换成了“桃花酿”。
    人才难得嘛,吕祖安从不在这方面节约。话说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钱财,能花就花了。
    数着到手的六十贯月薪,足足一大一箩筐!张从正就觉着自家原来不是父亲天天嘲笑的那种一生穷命啊,这不也很有富贵运道嘛!
    再品品“桃花酿”,想到此后每日都有如此上佳美酒陪伴,张从正就身上又多了些飘飘若仙的出尘风骨。
    但是在他尝到雪糖时,整张腰子脸都绿了。还别说风骨,便是后世的范进中举,也没他那么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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