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录》第一部 煮海 第四章 阿掖山

    吕祖安不愿“质疑”和尚,和尚却不愿放过吕祖安。几次走近观察吕祖安,说居士一看就非凡夫俗子,何不到寒寺随缘一二?便邀请吕祖安三人上山。
    刘二祖也被和尚要求陪客,和尚一再向老刘询问他家祖坟所在的山水地理,可定开始冒烟了,不然如何会有这等造化,端的可喜可贺。刘二祖欲待细问,和尚却又不愿多说,只说天机之事,不容亵渎。几人一路闲话徐行,沿途风光自然极好。
    阿掖山临海面南,位于后世安东卫东侧,山脉东南伸入大海。山势两臂环报,前面狄水荡漾,山左海鸟呼号极多。主峰在左,不高,却胜在“形势端重,冠于群山,诚一方巨镇也”。
    吕祖安前世正经学问了了,杂学着实装了不少。所谓“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那都是从小钻研极深的学问。加上后世网络发达,对风光、山水的巧妙自然也积攒了半吊子。
    这两日一直忙着安置一家三口的食、住诸般琐事。因为有欧阳这个女眷在,加之自己也是担心卫生问题,不敢象那些流民一样以天地、洞穴随意卧坐。所以他要把洞穴整修大些,又借了一把破烂斧子砍了几株小树,去掉枝桠,在洞穴前搭上棚子。
    此后再收集干草、树叶在洞穴中生火,浓烟滚滚。一时招惹流民不少笑话,或说这2人看着挺有人样子,连火都不会用,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他们当然不知道吕祖安是故意的,想要熏蒸一下洞穴,驱赶土中虫子。顺便借火烧了几个碗状容器,这吃饭的卫生就算保障了。
    铺垫的干草也是先去海边用海水浸泡过,再拿清水去掉海腥味,然后太阳底下暴晒干透,这才敢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安稳觉。
    刘二祖看他们忙的不可开交,倒也没有蛞躁他做别的事情。和尚就是这么来看过几次,口水嘀嗒若有所思的样子,吕祖安看了的确恶心,却也不便驱赶。
    今日还是首次闲了下来,便要被和尚逮去随缘。所谓在人屋檐下,如何不低头?何况和尚也似非恶意,自己也无物可被人惦记。只需牢记无论如何威逼利诱,绝不出家当和尚就成。
    当然,也绝不可能舍了欧阳去当尼姑。“和尚摸得、俺也摸得”,这话就太伤人心。
    安年儿也不能去做小头陀,虽然相处日短,但毕竟父子连心(?),吕祖安真是舍不得放手了。当下心下计议少定,也就允行。一路渐渐去了忐忑,神魂归位,此时登高望远,就发现这阿掖山的地势实在巧妙极了。
    “莫道撇岩石,珍玳各不同。阿掖山果然是个好名堂啊,大和尚可真会选地方。”
    和尚耷拉着歪嘴,吸溜着口水。对吕祖安的才思涌动也不诧异,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
    “居士倒是说笑了,此寺建于前唐时期,历届主持皆有增置扩建,距今四百年不止。贫僧无缘参赞因果,也只恰如其会,人生过客而已。”
    “过客么?”大和尚语带机锋,吕祖安惴惴然。“难道和尚真有神通?倒要小心了”。
    卧佛寺在阿掖山东面主峰的西麓,院内有三株千年银杏树,此时枝桠点点抹上新绿,想必暑夏苍翠,定然清凉可人的所在。院廊东南有巨钟一口,晨鸣暮鼓不断。正中有佛殿三进,正殿巨大卧佛一尊,倒是宝相庄严,比眼前的和尚耐看多了。
    至于殿中两列十八罗汉龇牙咧嘴冲着吕祖安示威,吕祖安目不斜视,就当没看见。
    寺旁有一潭穴,掩映峭壁之下,据和尚说深不见底,或谓之龙穴。
    “潭水极寒,便是夏季虽赤旱炎蒸而甘寒清冽。有道是:点点珠垂非用线,水晶帘底月初圆。卧听松涛海啸起,绿波漫卷波涌来。小居士可万万不可下去嬉耍”。冲虚和尚介绍途中,还特意关照吕安年和刘全一番。
    一时到了寺里,粗粗看茶完毕。和尚请刘二祖带了欧阳和吕安年、刘全他们在寺中到处随缘、参观,自己却邀了吕祖安进入内堂说话。
    室内陈设古拙简单,一个书案上摆着几本书籍,其他就是几个半旧蒲团而已。中间烧的一个小炉子,和尚点上木碳,再方一个粗陶罐子炖在上面,开始烧水呢。
    吕祖安明显发现和尚其实平日舍不得这么显摆的。因为碳炉陈灰不少,陶罐却又极少积垢,这说明和尚的确把他当作特殊人物招待呢。
    但这却未必是好事。自己和欧阳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原本想先低调生存下来。等到逐渐熟悉环境了再设法筹谋后路。如今若被人先一步张扬起来,搞不好明天就有官府来人把自己二人抓去当妖孽火烧了,那时找谁哭诉去?
    吕祖安心有所思,又对这个时代的一切都不甚熟悉。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和尚的后手,索性先发制人吧。眼见桌案整洁,还铺了一张纸,显然是在书画。
    “原来和尚还有这般雅兴?”吕祖安笑道。
    “居士何不看看?”和尚似笑非笑,便把案上画纸拿来,请吕祖安鉴赏。
    吕祖安浏览一下,忽然心中一跳。和尚这画自然不甚逼真,然而画面波涛汹涌,山势巍峨,古城半没海底,又有二仙携一童子踏波而来。
    吕祖安但觉其中景象颇为眼熟。细细琢磨,恍惚画中就是自己与欧阳穿越前在花果山看到的海市蜃楼情景。尤其是二人眉目眼角,甚是传神写照!
    “和尚如何见得这般景象?”
    和尚见吕祖安并未否认,一时也放下心事,笑道:“居士果然是画中人物。此事说来着实诡异。那日傍午,贫僧在寺台上打坐,其实也没什么玄妙,无非静思而已。
    却见东海之上,有海市蜃楼景象。其间山势巍峨,民风殊异今朝。一时地动山摇,又有仙人踏波而来,似真似幻。本来这海市蜃楼景象,虽说不多见,却也无甚殊异。只是本次却引发石河地陷,生灵尽付东海。委实与平日大不同啊。
    贫僧识障,一时无力解惑。就想先把所见略作描绘,留待异日坐关参详。却又闻近日山下有奇人现身,心有所感,所以下山随缘,果然遇到居士夫妇了。只不知居士二人踏天地之劫渡海西来,所为何故,所欲何往?”
    原来是被人家现场捉奸,喔不,现场看到了。那还咋办?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吕祖安也算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想想刚才和尚调配那茶汤废了不少功夫,看着茶汤颜色尚好,喝起来就不好恭维。酸辣咸香苦,五味俱全,唯独少了一缕清新茶香。
    对面的和尚既然有些门道,那也就不必再跟他拘束。索性要来尚未碾磨的茶叶,借着和尚茶具、清泉,闷泡了一壶功夫茶出来。再从袖中把早已晒干的香烟抽出两支,丢了一支给和尚。
    掏出火机吧嗒一声点然,先做个吞云吐雾的示范动作。和尚大感新奇,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人家看破,也豁出去了。品茶、点烟,样样学着吕祖安。
    开始被烟呛了几口,后面就品出滋味来了。大感振奋。原来自己果然遇仙了。再品品茶汤,苦涩之余,居然多出不少清新余香,更加生津。特别配上抽的这烟一起,飘飘欲仙啊!
    这就让和尚更加惊讶了。这茶叶可是他自己炒作的。点茶的功夫也是他方家祖辈传下来的,然而无论自己如何悉心调理,就是没有对面仙人这么随手捣鼓出来的有味道。
    嗯嗯,这个必须学会。
    吕祖安抽了支香烟,喝一杯绿茶,这魂啊,仿佛又回到前世一般。不过却不能多抽了,香烟才剩下十来支,还是省省吧。
    既然已经达到放松的目的,对面的和尚显然也少了戒备、防范,那么自己后面的日子应该就不会太危险了。其实吕祖安不知道,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还是不同的。
    在这个东方时空里,异端分子一般都不会象西方那样被教廷放在广场上烧死。因为东方的神权还没有挑战皇权的实力和打算,相互也少了切身利益的冲突。而除了切身利益受损或者早饭外,谁会无缘无故地把别人往死里整呢?
    象吕祖安夫妇这样踏着天地异象而来的人,在东方一般会被当做“仙师”推崇的。终两宋之朝,吕祖、陈祖、刘祖都是被朝野膜拜的对象。不小心遇仙一次,那比科举进士也不遑多让的。
    冲虚和尚之所以会对他们心存顾忌,那也是亲眼看到的异象匪夷所思,石河县貌似也是被他俩整没了,心生恻隐而已。难道吕祖安还能分辨说石河陷落与他们无关吗?和尚亲眼所见呢!
    “这倒是误会了。和尚,我夫妻不过从东海桃花岛来寻亲的。忽然遇到地陷,也非我二人所愿。至于近日托身流民营中,俱是不得已罢了。或说和尚即号冲虚,自然知晓虚妄空幻之事皆不足凭。纵有疑惑,何不去寻那方证解惑?”
    按照吕祖安的想法,既然冲虚都有了,自然少不了方证。只是那风清扬是否还在华山隐居?东方不败的日月神教是否明教分支,有没有也被黄裳灭了?若是他二人设擂台单挑,自己该押谁赢?嗯嗯,貌似令狐冲最喜欢美酒,自己要不要捣鼓点烧酒,勾引他过来灌趴下,收作保镖?
    “居士果然非常人,如何便知贫僧俗家姓名?依居士所言,莫非是要贫僧不生妄念,谨守自家本来面目吗?”和尚心里再次惊讶,眼前人物果然通晓神机,干脆自己又脑补了一句。
    “唔,这样也行?”吕祖安心道,于是随口回应,顺便看看还能榨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出来。
    “和尚语带南音,此地又有明教盛行。便如何不能姓方?不然还要姓阳啊?”
    “却是居士误会了。当年明教事,确与我方氏有些干系。一场大劫,也害苦了江南不少生灵。奈何贫僧世家却与明教不是一脉人物,况且也是世受其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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