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中间人》第327章：破产问题

    黄金周如期来临，潘浩这天一下班便直奔车站，赶着出行高峰一路坐车回到了兰江。平常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因为堵车直接被拖长到了四小时，等他辗转到家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母亲刘秀华准备好一桌饭菜已经等候多时，眼见儿子走进院子，她连忙笑吟吟的起身到厨房想要热饭。
    潘浩扫了一眼屋里，纳闷道：“妈，我爸呢？这么晚了咋不在家啊？”
    刘秀华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嗨！上头忽然来了个电话，说是明天有市里的领导来调查，村主任非要连夜把爸他们叫去开个会！”
    接着她颇为不满的嘀咕道：“这都去了好几个小时了，晚饭也没顾得上吃，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潘浩哭笑不得，摇头道：“这都什么情况啊？市里领导来调查走访，村上叫我爸去开什么会？”
    刘秀华叹了口气：“还不是厂子赔偿的事！这都拖了多少年了，镇上一直压着不解决，前些日子爸他们又去闹了闹，还是被上面给挡了回来。估计这次他们是怕爸又不安分，跑去市领导面前闹吧！”
    潘浩恍然大悟。母亲提到的厂子，是早年间由镇上发起成立的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主要生产麻纺织品，村上不少农民都以土地入股，当年悉数被安排进了工厂上班，父亲潘志国也在其中。
    当年厂子效益好的时候，父亲的工资待遇还不错，可是好景不长，在潘浩十岁那年，由于厂领导贪污腐败、市场不景气等原因，好端端的厂子逐渐走了下坡路，最后竟然资不资债宣告破产了。
    集体企业宣告破产，一般会有政府出来解决工人的安置问题。不过当年这件事因为牵涉到各种调查，便一直悬而未决。主导建厂的镇政府也一直没有拿出个总体解决方案来，只是三天两头的划拨出一点预算来，给这些衣食无着的工人们一点补助。
    这样的做法当然不能让工人们满意，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十多年过去了，一些工人更是面临着养老问题。他们一次次的找到上面反映情况，却总是被镇上以各种理由搪塞回来。
    一来二去，一些人失去了信心，嘴上说着民不与官斗，心里满是不忿，却也拿不出任何办法。倒是潘志国和一些村民较为执拗，一次次的设法找到村上、镇上的干部沟通。
    不过这样的沟通仍旧没有什么作用。没人说得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总之上头就是以各种理由搪塞，一次又一次的把解决赔偿问题的事给压了下来……时间长了，潘志国似乎成了干部们眼中的“不安定分子”，因此这次被临时叫去开会也就不足为奇了。
    母子俩正闲聊的工夫，潘志国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家。见到久违归家的儿子，他也只是颇为勉强的咧嘴一笑，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堂屋椅子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潘浩上前问道：“爸，村主任都跟们说什么了？有什么状况不妨说出来，没准我能帮忙想想办法呢！”
    潘志国叹了口气，无奈道：“能有啥办法？现在都不在省城政府上班了……”看来在父母心目中，记者的工作始终还是比不上机关公务员啊！
    潘浩也没有解释，继续追问父亲情况。潘志国这才说道：“他姓曾的简直就是个无赖！居然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去市长面前胡闹，他就要所有工人都断了念想，还说到时候要让我来担责任，让大家伙都来戳我的脊梁骨……”
    原来，父亲提到的这个人叫曾明江，是他们所在的河谷镇的镇委书记。此人在镇政府已经工作多年，从早年的副镇长一直干到今天的一把手，倒也有几分本事。
    “嗯？明天是市长要来啊？”潘浩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他家所在的村子平凡无奇，有啥事能惊动市长大人呢？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曾明江的话，听说市长要来，恐怕也会首先想到麻纺厂的那档子事儿吧！
    潘志国点点头：“估计是前一阵我们闹事，有消息传到了市长耳朵里吧！张市长新官上任，肯定想为老百姓解决点问题！据说这次他是临时决定下来调查的，要不咋把那姓曾的给吓成那样？”
    “呵呵，有意思！看来麻纺厂这背后的水很深呐！曾明江先来安抚们，然后再想着明天把市长接待好，打的是平稳过关的算盘呢。”潘浩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为什么他不好好安抚，反倒要说那种话来威胁们呢？”
    潘志国这才透露道：“他倒是想好好安抚来着，我们几个谁肯啊？要是拿了他的好处，最后搞得其他人都没法获得赔偿，我们不得被唾沫淹死啊？”
    噢……原来是利诱不成，这才逼得曾书记口不择言啊！潘浩会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说起来，这件事到底牵连了多少人？”
    潘志国一五一十的说道：“少说也有一两百号人！按照标准，最多四五百万就能解决问题，可镇上就是不松口，鬼知道这笔钱被他们给花哪儿去了！”
    潘浩大体明白了——这种案例在全国各地其实屡见不鲜，背后一般都会涉及到相关干部的贪腐问题。他不相信这么多年下来，上面对这问题一直不知情、一直无动于衷，可现在矛盾却越发激化，最有可能出问题的环节，多半还是在镇上。
    想到这里，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从小到大，老爸好像都被这件事困扰，家里的生活也因为厂子的破产变得拮据……以前我没能力，没法帮他们分忧，现在既然碰上了，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嗯，如果能把老爸的这块心病给治好了，他的日子也不至于再这么苦闷，也不用再像今天这样被当成异类对待，连饭都吃不成，就被上头一个电话叫去训话。
    潘浩有些愤愤不平：奶奶的，一个小小的镇书记，竟然有胆子说出这种话，真当老百姓都是没有尊严的屁民吗？
    “爸，明天我来想点办法吧，或许可以帮到大家。”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潘浩却没有看到父亲期待中的欣慰。
    “可别来添乱！这种事哪是们小孩子掺和的？”潘志国一脸固执，显然是还把儿子当成稚气未脱的孩子。
    潘浩正准备继续劝说，便听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竟是村主任李胜利打着手电筒来串门了。这个点儿还“不辞辛劳”的登门拜访，潘浩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所为何事。
    果然，李胜利进屋后和潘志国象征性的寒暄了两句，又瞥了一眼潘浩，笑道：“这是阿浩吧？呵呵，都是大小伙子了！听说现在没在省城当干部啦？”
    潘浩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可惜了，呵呵……”李胜利随口敷衍着，目光重新回到潘志国身上，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老潘啊，曾书记回去的时候专门嘱咐我，让我再来做做的工作。呵呵，他想着刚才或许是抹不开面子，让我私底下来探探的底……”
    “这话什么意思？”潘志国自顾自的吃菜喝酒，头也懒得抬。
    李胜利也不避讳，笑道：“曾书记说了，只要明天不带头挑事，跟张市长见面的时候不乱讲，他保证会尽快把的社保医保和养老金的问题给解决了。呵呵，镇上资金也有限，知道的，不可能松这个口，所以也只能先顾着们这一批人……”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吧？”潘志国嗤笑一声，“我要只为了我自己，犯得着一次次的去上面闹吗？我要是答应了，万一消息走漏，不是照样被人戳脊梁骨骂么？”
    李胜利见他态度坚定，颇为无力的叹息一声，蔑笑道：“老潘，就犯糊涂吧！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不珍惜，我警告，要真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后果自负！到时候，别怪我们没给机会！”
    眼见俩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就要到拍桌子开骂的程度，潘浩也忍不下去了：“李主任，这是什么态度？”
    “长辈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李胜利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接着对潘志国续道，“老潘，别以为自己占理，就可以无法无天！对这种顽固上访户，镇上有的是办法，明白吗？可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呵呵，好自为之吧！”
    李胜利话音未落，便听啪的一声拍桌，却是潘浩站了起来。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村主任啊！大晚上的跑来给老百姓放狠话，可真有本事！”潘浩径直走到李胜利面前，质问道，“倒是给我说说，打算怎么对付我爸啊？”
    李胜利当然不肯细说，眼见势头不妙，他一脸讥诮的冷哼道：“好吧！们这一老一少两个顽固派，真当自己挺能耐的哈？咱们走着瞧吧，等们后悔的时候，可别哭着喊着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