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天下》第1章 001 绝症

    余小于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爬上7层的老式公房。
    又是拼命工作的一天，即使天天加班到深夜，还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干不完的活。
    余小于在家门口停了停，一阵眩晕，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隐约有股淡淡的烟味。奇怪，最近总能闻到烟味，但他从来不抽烟。脑中有根神经开始突突突地跳动起来，余小于皱起眉头，难以忍受的头疼又开始了。他一手扶住额角，一手掏出钥匙。
    身后射来一道目光，余小于猛地回头，昏暗的走廊尽头，依旧是那闪烁不定的灯，什么都没有。余小于盯着那处看了足足3秒，头越来越疼了，他终于忍不住，转动了手中的钥匙。就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余小于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前倒去。
    “情况不容乐观。”
    “医生，您就直说吧。”
    “你是病人家属吗？”
    “这个……我是他朋友。”
    “他家里人呢？”
    “都走了，几年前一场大火，只剩他一个了。”
    “……脑肿瘤，恶性的，手术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
    余小于缓缓睁开双眼，白色的天花板，床边一台机器上正传来有节奏的滴答声。短暂的恍惚后，记忆开始慢慢流进脑海里。
    “啊！醒了！”
    一个大脸盘子凑到眼前，是他发小，宗帅。宗帅眼中欣喜的火花一闪而过，继而就被愁云笼罩了。余小于发出轻声一笑。
    “胖子，你压着我胸口了。”
    “啊啊，对不起。”
    宗帅赶紧向后靠，椅子在他的胖屁股底下发出一阵呻/吟。
    “请您让一下，我们需要给病人做检查。”
    “哦，好，抱歉。”
    宗帅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给护士小姐让了位。接下来就是一连串例行检查，护士脸上的表情跟她手里的各种器具一样冰冷。余小于慢慢闭上眼，他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这样也好，活着真的很累。
    睡意慢慢袭来。
    余小于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因脑瘤产生的幻觉。他正站在一间巨大的石厅内，眼前是一片紫色的湖水，湖面上飘动着一粒粒萤火之光，一条黑玉石道自脚下一路向前延伸，隐没在眼前的黑暗中，不知通向何方。余小于踩上黑色通道，一步步向前走去，脚步声开始在整个大厅回响，空寂而又诡异。
    身旁的湖水发出一阵响动，一路跟着他，有那么一瞬，余小于瞟见几道黑影，从湖面上一闪而过，湖底有东西。
    又向前走了十来米，空气中传来一阵香气，清淡中隐隐有丝香甜，余小于刹那间停下脚步，莫名一阵惊慌爬上心头。他睁大双眼望向前方的黑暗，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一个让他恐惧的存在，余小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郑骁……”
    听到这个声音，余小于心头一颤，扭头就往回跑。身旁的湖水开始剧烈地搅动起来，那个声音一路追着他。
    “郑骁，为什么不来见我，我一直都在等你，我在等你……”
    余小于睁开双眼，黑暗中是自己急促的呼吸，病号服因为冷汗粘在了后背心上。余小于在黑暗中愣怔了半天，他刚刚做噩梦了吗？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一周后的下午，天阴沉沉的，好友宗帅的脸也阴沉沉的。余小于一边收拾着随身物品，一边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新闻声：xx市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司机李某醉酒驾驶，致一死四伤……
    “余小于，你真的要出院？你疯了吗？”
    宗帅一把夺过好友手里刚刚转好的背包。
    “你生病了，你得呆在这里治疗！”
    余小于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我是生病了，但治不好。”
    “你……你怎么能这么丧呢？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你说呢？”
    被余小于这么盯着看，宗帅一下子没了底气，眼睛转向一旁。
    “你不…..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还年轻，不要放弃希望。”
    余小于笑着摇摇头，这胖子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咋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吗？世间并非万事都能随人心愿，活着的时候努力过就好，剩下的日子与其在医院里受罪，不如再到其他地方走走，见见想见的人，好好地跟这个世界道个别……
    但想见的人…..似乎都不在这个世界了……
    余小于低下头，掩饰了眼中的暗淡。宗帅气得一下子将背包扔在床上，扭着大屁股就往门外走。
    “随你吧，我开车送你回去，在楼下等你！”
    余小于轻叹一声，捡起被扔在床上的背包，正要往跟着往外走，突然瞥见一件黑色事物，静静地躺在床边上，捡起来一看，是他几天前路边捡到的黑色手链。这链子咋一看及其普通，黑绳子上拴着一个不会响的黑铃铛，但细看着，这小黑铃铛上覆着一层细密的花纹，繁复且精美，刻工了得，摸上去还有些湿漉漉的。
    余小于还记得捡到这古怪手链时的场景，也就在一个多月前，当时夜深，他孤身一人往家走，路灯在脚下映出斑驳的树影。深夜加班晚回家是余小于的日常，那日也同往常一样，只是周遭的空气略显凉薄，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
    余小于转过一个路口，左边出现了一排铁栏杆，栏杆后面是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平日里天气好的时候，倒是有不少大合唱和广场舞。这会却静得吓人，层层树影立在栏杆后面若隐若现。
    余小于一阵心慌，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他常走夜路，是人是鬼都不怕，怎地今天有点反常？
    叮咚咚~
    身旁飘来一阵悦耳的铃声，余小于一愣，停下脚步。那铃声再次响起，似乎就在脚下。余小于循声望去，只见草丛里躺着一团黑色，不知怎的，他好奇心大起，将手伸进栏杆，摸了两三下，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一个黑色的手链。余小于拿起铃铛在耳边摇了摇，却发现根本不会响，那刚才的叮叮咚咚是……
    谁？！
    余小于惊觉身后一道目光，赶紧回头，空荡荡的啥都没有。余小于心跳再次加速，他一路飞奔到家。
    仔细想想，从那以后，他便时常感受到背后一道目光，似乎总有人在某处盯着他。难道脑瘤就是自那时起开始发作的？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将余小于从深思中拉回现实，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胖子。余小于笑了笑，定是这家伙等不及了。他捡起手链，匆匆往包里一塞，往楼下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