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倔强的男知青[七零]》第9章 第 9 章

    一个星期了,闺女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骂人了,林福厚觉得这事儿大了,以至于在公社上班时间都心不在焉,旱烟一锅一锅地抽。
    公社正在准备年前最后一次pi判大会,镇上十二个大队每个村都要找出一个阶级敌人,他们夹袄子村的大队书记王和平也来了。
    林福厚作为武装专干,这些zz上的事是不太参与的,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我们村有个搞封建迷信的,天天驱邪算卦,还自称是XX山XX洞的真传弟子……”
    听王和平说到这里,林福厚皱起了眉,果不其然,王和平说的是张瞎子。
    革委会主任一听,“那还得了!上面是怎么教导我们的,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一切阶级敌人,XX的根本问题就是XX,意识形态、宗教、艺术、法律……我们信任的只有伟大的xxxxxxx……这是一场复辟与反复辟的斗争……”
    屋内众人皆一脸凛然地听着,革委会主任说完以后,林福厚道:“主任,那张瞎子是我们村的,他在前几年破四旧的时候已经被PI判过了,家也抄了,腿也打折了,现在住在窑洞里,吃屙都在里头,再把他拉出来不太好吧。”
    说着,林福厚不露痕迹地朝王和平瞪了一眼,当年领人砸家的就是你,现在还不放过人家,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王和平心中也不忿,村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老实,他也找不出来其他阶级敌人了啊!
    要不是顾忌着你林福厚的面子,我就把你那母老虎闺女给揭发上去了!你还敢拆我的台?
    主任沉吟一下,“这样么,那他封建迷信的思想最近又有抬头没?有没有从灵魂深处反省过来。”
    “……”林福厚。
    村里的人都迷信,特别是老一辈的,有什么事都喜欢去找张瞎子,他就是不想抬头也得抬头啊。
    说不定今天晚上他还得去一趟呢。
    “这样吧,和平,你再观察一段时间。”
    散会后,林福厚拍拍王和平的肩膀,“和平啊,你真敢把张瞎子交上去?你忘了当初砸完人家家你头疼了大半年吗?”
    这事儿说起来邪门,当时王和平领人把张瞎子家砸了个稀烂后,只有一尊神像完好无损,所有人都不敢上去砸它,王和平一脚踩碎了它的头。
    然后他无缘无故地头疼了大半年,村里老人说是报应。
    王和平也想起来了,心有余悸,“那你让我咋整?哥,你也知道,咱村里哪有阶级敌人啊?”
    “伟大主席是怎么说的,阶级敌人无处不在,你找不着是你没好好找。”
    林福厚匆匆说完走了,他看见贺铭下班了,他得跟上去,这几天他每天都监督贺铭回家。
    不仅操心女儿的事,还得操心女婿的事,他这叫什么命!
    王和平看着林福厚的背影哼了一声,心道:“我看你就是个阶级敌人,给自己女婿安排工作,走后门儿,歪风邪气。”
    不过他可不敢把林福厚揭发上去,他很清楚,林福厚既然能把他女婿弄进公社,就说明他有这个能耐,公社里的人都睁只眼闭只眼,他揭发也没用。
    林福厚跟着贺铭回到家,眼看着贺铭进了西屋,才坐在磨盘上继续发愁,要不要去找张瞎子呢?
    他作为D员,公社干部,又处在村里找阶级敌人的节骨眼上,被人看到了肯定影响不好,但是不找,女儿又……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几天她多乖啊,喂喂鸡、喂喂猪,逗逗俩侄子,还跟着儿媳妇学纳鞋底……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啊!
    太不正常了,家里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林福厚下定了决心,凝重地敲响了西屋的门,“婉儿!”
    “哎!咋了?”
    “你出来下。”
    虽说屋子是林福厚出钱盖的,但他从没进过,林婉儿不让人进去,谁敢靠近一点她就站窗子里骂人。
    什么没眼力见啊,非要去碍她的眼啊,这么大的院子装不下咋地非得来她门前逛啊,她屋又不是集市啊……
    家里的老母鸡都不敢靠近。
    “爸你进来吧,外面风太大了,我在被窝里,不想出去。”
    看看,看看!这要说没被脏东西上身谁相信?林福厚深叹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女婿正坐在窗边看书,女儿在床上坐着……织毛衣……
    如果是其他夫妻,这场面说不定还挺温馨,但是自己闺女女婿自己清楚,他俩哪次见面不干仗,什么时候这么和平共处过?
    到处都透着诡异。
    林福厚拉着另一条凳子坐下了,“婉儿啊,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挺好的啊。”就是有点无聊。
    学校放寒假了,想下地干活林少强怕她捣乱不让去,男主一大早就去上班,回来就看书,她压根不敢打扰他。
    都闲得织起围脖来了,不得不说,这也太无聊了,她想刷某宝看电影打游戏啊!
    林福厚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爸,我还想问你呢,咱家有没有几个极品亲戚让我斗一斗?”
    人家穿越女不每天都一堆鸡毛事要处理吗?“林婉儿”家的人怎么就一个比一个老实呢,除了男主没一个需要她费心的。
    男主这两天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从一开始的冷漠加嫌恶,变成了冷漠加嫌恶再加一点“我倒要看看你在作什么妖”的嘲讽。
    林婉儿泪,她什么也没做啊,每天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夹着尾巴乖乖给他当孙子,一根手指头都没敢动他,每天贴着墙角睡,就差连呼吸都给静止了,他怎么还这副德行啊?
    太tm难讨好了。
    “你别没事找事,亲戚们见了你一个个吓得跟瘟鸡一样,去年过年你二姨来咱家就多吃了一个鸡蛋,你追人骂了二里地,你二姨到现在还不敢从咱村经过呢,老实的啊!这段时间村里抓典型呢。”
    “……”原主牛逼,她还是好好织围脖吧。
    窗外大风呼呼地吹,大寒已过,距离过年不到半个月了,土地冻得梆儿硬,虽然还没下雪,但天空每天都灰沉沉的,气温也在零度以下。
    除了吃饭上厕所,林婉儿压根不想下床。
    林福厚看向那围脖,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林婉儿一针一针钩得非常认真,妥妥一个贤良小媳妇。
    这也太吓人了,就是叫他那早死的媳妇看到了也得惊得从地底下爬出来……
    “我想领你去张瞎子那看看,别多想啊闺女,快过年了,让他给咱算上一卦,看看来年运势怎么样。”
    “好啊!”
    林婉儿大概知道张瞎子是干吗的,也知道林福厚在想什么,更知道她到底还是崩人设了,可以她已经尽力了。
    对着这一帮子破衣薄衫勤劳朴实的农民,她实在做不到像原主一样非打即骂,她又不是旧社会的地主婆。
    不过情况比她想的好多了,只是被当成碰到脏东西,不是当成精神病,她也想去看看这个张瞎子,说不定能把她送回21世纪呢。
    林福厚没想到女儿答应得那么爽快,看女儿掀被子要下床,赶紧挪开了眼睛,正好瞅到贺铭往这边瞥了一眼。
    他是不是也意识到了婉儿的反常?
    林福厚不由得走了过去,贺铭无视他,他便顺势看向贺铭手里的书。
    “……这次是反拿破仑的战争,如果为了自由而战,那我是理解的,我首先就去服兵役,但是帮助英国和奥地利去反对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这不好。对于皮埃尔这番幼稚的话,安德烈公爵只是耸耸肩……”
    林福厚大惊失色,一把夺了出来,《战争与和平》托尔斯泰,他不知道是谁,但这名字一听就是外国人,而且这书名,充满了反X意味!
    “你想引起什么战争?现在不和平吗?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比起万恶的旧社会……”
    “你闭嘴!少拿你那脏手碰我的书。”不待林福厚说完,贺铭猛地夺了过去,脸色前所未有的可怕,这山沟子里的野人懂个屁!张嘴就知道说这些屁话!他知道什么?
    他妈的,真他妈的!
    贺铭以前从不说脏话,但现在连他妈的都不解气,这是什么狗日子!连看个书都不行!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被迫害了,干脆连他也一起杀了算了!
    日子过得生不如死,身体、心灵、思想都他妈喘不过气,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干脆跟这家子人同归于尽算了!
    “贺铭,我一直以为你家庭成分虽不好,但你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谁知道你思想上还是有问题,你对XX是充满怨言的,你从心里是不服的,你这个人非常危险!”林福厚也很愤怒,身体不够强壮没关系,思想有问题就没救了!
    林婉儿一看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赶紧穿上鞋挡在了贺铭前面,“爸,你说的太严重了,作为一个知识青年,不学知识不看书不相当于要他的命吗。”
    不过她知道这不能怪林福厚,怪谁呢?也不知道。
    这是一个文化禁锢而思想贫乏的年代,外国文学遭到空前全面的摧残,很多在21世纪被列为中学必读丛书里的书现在都是禁书。
    这个问题很复杂,她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这些书对贺铭很重要,从上次回来他就一直如饥似渴地看,大半夜都不睡觉,每天都等她睡着了才上床。
    林福厚要是把这些书撕了或缴了,无疑是给他重重一击,以后再怎么挽回都没用了。
    林福厚不为所动,“你要是想看书,xxx语录,xx精神,xx大道什么不能看?为什么非要看外国传来的毒草!贺铭,你这书哪来的?谁给你的?他抱着什么目的?是不是还有什么同伙?”
    林福厚每问一句,贺铭额角的青筋就跳动一下,他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眼底一片血红,死盯着林福厚,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脑子里嗡嗡作响。
    在这一刻,他面前的不是林福厚,而是所有压迫着他的东西的化身。
    林婉儿看两人跟斗鸡一样互瞪着,场面一时没法收拾,只能道:“爸,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本讲的是俄法战争的过程,以贵族家庭的人物活动为线索,抨击了漠视祖国命运的贵族,赞扬了爱国主义精神,这跟你说的反旧社会不是一回事吗?哪里危险了?”
    她不想装这个逼的,真的。
    “你别跟我说那么多,我只知道外国文化是荼毒人民精神的危险渠道,”林福厚反应过来,“连你也看了?贺铭,你自己中毒还不算,还胆敢把毒液喷洒向我闺女?”
    “我偷偷看他的,爸,你不能把你在公社那套拿到家里,他又没出去看。”
    “在家里看也不行!”
    “那你把我们抓走吧,叫我们去挨Pi判好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
    林福厚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林婉儿的鼻子抖了半天,又恨恨放下,“贺铭,我这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你以后不许再看,更不许叫婉儿看!”
    贺铭没说话,林婉儿回头看他一眼,吓了一跳,赶紧拉着林福厚出去了。
    贺铭紧握着书发白的指尖慢慢松开了,他坐在条凳上,过了好一会儿,深深吐出一口气。
    如果不是林婉儿,他不知道刚才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他也是这一刻才知道,他心里这么愤怒,他简直快要疯了。
    好好的日子被毁得一塌糊涂,从皇城根下被扔到这穷山沟子里,身体苦些累些他认了,还要控制他的思想,这是要把他逼疯吗?
    贺铭又想起爷爷奶奶,年纪那么大了,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劳教,他们又怎么能撑过去呢?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父亲又是个宁折不屈的个性,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母亲失去了她最爱的曲艺团,那些戏服戏本她视为宝贝的东西全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她现在……
    贺铭得拼命咬着牙,才能不让梗到脖子里的酸痛溢出来。
    平复下来以后,贺铭朝床上看了一眼,被子上面扔着一条织了一半的黑色围脖,那女强梁说是织给他的……
    谁稀罕,而且,她竟然偷看了他的书!不碰他的身体改成碰起他的书来,女流氓还是女流氓!
    可是她为什么突然看起书,说是演未免太投入了,贺铭知道林婉儿的水平,当老师纯粹属于误人子弟,除了识几个字跟文盲没有区别。
    难道想从思想层次上拉近他们二人的差距?那她也太天真了,她以为他们的差距是一本书可以缩小的吗,她的粗俗和鄙陋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不过这么厚的书,她真的看完了?贺铭表示很怀疑,肯定她只是看了简介就拿出来卖弄。
    不管怎么说,这女强梁开始变得棘手了,他得拿出比之前百倍更甚的警惕提防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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