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虚》第三十三章 三口棺材

    万里长河奔涌依旧，随着一抹火星坠落河中，瞬间水汽缭绕。
    这抹火星随着汹涌的河水漂流而下，甚是霸道，不仅没有被河水浇息，反而在河水中越烧越旺。
    火星所到之处，河流尽皆化为火海，河水在高温下不断蒸发，直至河水完全干涸，其中生灵亦在一瞬间被烤焦，哪怕是水中一条长达数十丈有了一丝化妖迹象的紫蚺水蟒也逃脱不掉，化为了一副白森森的骸骨。
    这抹火星已经不知漂流了多少里，也不知多少河水已被蒸发，放眼望去，水火连天。
    火焰的正中间，有一个人被重重包裹住，此人正是黄辰，那团火焰正是十太子太岁的大日黑炎。
    黄辰被太岁从司命山中一指击落，经过几日的漂流流落到此片水域之中。
    此刻黄辰背负的无面人像头颅碎片也已经散落各处，脱离黄辰被大日黑炎所焚烧殆尽。
    若无意外，在太岁一指落下后，黄辰神魂已被灭杀，身躯将被焚毁，最终连灰渣都不剩。
    但无面人像头颅破碎后，头颅命宫处竟然流出了一滴金黄色的血液，形成一薄膜将黄辰包裹其中，使其身躯不被黑炎焚烧，而那滴血液则自动沁入了黄辰额头命宫之中。
    原本被一指洞穿的胸口被黄辰日夜佩戴的玉盘所遮掩。玉盘没入身躯，其上秘纹发出淡淡光辉，阻止血液的喷涌，但胸口已经被完全洞穿，黄辰依旧没有生息，如同死人一般。
    此时黄辰意识深处，漆黑如墨。
    伸手不见五指，见不到来路，看不到远方。
    咯噔，咯噔……一声声脚步声好像心跳跳动，打破了这片死寂。一个人影在黑暗中前行，正是黄辰。
    黄辰身影飘忽，面无表情，似随时都有可能消散，手提一只白纸灯笼，灯笼内一块样式普通的玉盘在其内沉浮，充当灯芯，散发出微弱光亮，这丝光亮便是此刻整个空间里的唯一光源，指引黄辰走向黑暗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天上的黑云消散，露出的却是一轮血月，洒下的月光鲜红似血。
    借着这抹月光，黄辰能看到远方黑暗处显化出一个世界，正是梦中所见过的世界，那六扇巨大的门户仍高矗在空中，每个门户上都刻有纷繁的文字，仿佛那就是道，看上一眼就能立马得道升天，通天巨木此刻也还未倒下，黄辰欲提灯前往。
    路途中，黄辰眼前出现的是一座桥，一座由万千白骨堆砌而成的骨桥，每一块骨形态各异，大相径庭，可以看出每一块骨头都是来自于不同的种族。
    此桥浑身透露出一股古朴气息，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
    桥下河水更是汹涌流淌，颜色血黄，散出的血腥味弥漫整片空间。
    河水中更有无数灵魂游弋，这些灵魂丑陋，邪恶，在血月下显得极其狰狞扭曲，它们相互践踏，拉扯，咆哮着奔流向不远处的黑暗中。
    此桥将黄辰与那片世界隔绝，但只要踏过骨桥，黄辰就能踏足那片世界。
    黄辰手中灯笼在骨桥前突然不断闪烁起来，似在示意黄辰不要踏足此桥，宛若一踏入此桥，黄辰即命丧黄泉。
    黄辰看着手中的灯笼，驻足良久，这时有三声叹息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叹息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听不完全，只能听到“这世间可有吾战不胜之物？可有吾敌不过之人？可有吾去不了之地……奈何，奈何，奈何……”
    “我是谁？”
    此叹息似有种魔力，黄辰听闻此声心神颤动，双眼瞳孔放大，渐渐露出迷茫神色，终究还是踏上了骨桥。
    一踏上骨桥，阴风骤起，伴有鬼哭之音，本就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加飘忽不定，若聚若散，随时都有可能幻灭，而手中的灯笼更是黯灭到了极致。
    黄辰提着灯笼踏上了骨桥，如行尸走肉般循着叹息声走去，妄图寻找到这叹息声的源头。
    黄辰提灯走到了骨桥中心，终寻得叹息声的源头，原来是三口巨大的青铜棺材。
    三口青铜棺材横放在骨桥之上，其上雕刻着不同的纹路，颜色亦是各不相同。
    中间一口棺材通体为玄白，棺材上秘纹重重叠叠，如同一块巨大的玉盘在其中沉浮；左边一口棺材为赤朱色，通体纹路繁芜波折恰似一张符箓铺天盖地，而最右边的一口棺材则为黑墨色，通体纹路刻画为一座丹鼎，起起伏伏，好似有丹气从中喷薄，预示这其中将有灵丹现世。
    三口棺材中两口都是紧紧闭合，唯有左边赤朱色的巨大棺材被开了一个小小洞口，洞口有一丝黑炎燃烧，但焚尽世间一切之物的黑炎似乎并不能将此青铜巨棺烧尽，黑色的火焰如碰到了命中克星，被强行拉扯入了馆内。
    这口赤色巨棺正是当初黄辰于天柱山崖底见到的那一口，叹息声也正是通过这小小洞口源源不断从棺材内传出，引诱着黄辰前来。
    赤色巨棺似感受到黄辰到来，一丝赤色的元气从在洞口流出，呈抓取状，欲将黄辰意识摄取到手中，可奈何这丝元气就是脱离不了这口青铜棺材，只能等着黄辰将手指主动伸将进去。
    黄辰走到那副赤棺旁，只听此刻再次从那洞口传出：“将手伸入此棺，吾将助你平灭世间之敌，将手伸入此棺，吾将赐你屠灭群仙的伟力，将手伸入此棺吾让你看看何为当世无敌……”
    黄辰听到自棺材中传出的声音，如同失了魂魄般手指不由自主伸向赤棺那个洞口，此情此景像极了飞蛾扑火，只是火只会将飞蛾吞噬，而那赤色元气则会将黄辰拖入永无止境的深渊。
    骨桥缓缓下沉，渐渐没入河流之中，那无数面目狰狞的小鬼得以上桥，尽皆扑上黄辰，黄辰恶鬼缠身。
    小鬼难缠，紧紧依附在黄辰身上，在耳边摩挲，不断窃语“将手伸进去，将手伸进去，快将手伸进去……快，快，快！”
    黄辰的眼神愈加迷离，手里距离洞口只有一寸之隔，且黄辰并无退意，继续朝着棺材走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滴金黄色的血液打破了黑暗，破空而来，化作一个闪烁着金光的无面人像在黄辰头顶之上显露，散发无穷威压将黄辰从恶鬼中拉扯而出，无数小鬼在此金光照射下尽皆化为灰飞。
    随后无面人像涌入黄辰额头命宫中，命宫本一片黑暗，但金色无面人像的出现点亮了一丝亮光，黑白二气再次流转，就连重黎沅吴射入的水火之气亦是在此刻疯狂流转，四气围绕在无面人像旁，一齐助黄辰脱离了棺材的召唤。
    光明普照，黄辰晃了晃身子，嘴中喃喃：“我是谁？我是……我是黄辰！”
    神志在一瞬间清明，眼神再次露出坚定，黄辰收回呼之欲出的手。
    棺材内的存在见黄辰收回了手，发出格外尖锐的吼声，疯狂发泄着不满，洞口元气拼命挣脱，但于事无补，有着一口棺材板压着，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这是当初在天柱山下见到的那口赤色棺材！”
    也就在这一刻，骨桥崩碎，远处的世界古门巨树都在这一刹那崩碎，化为泡影。
    原来的一切皆化为虚无，周遭的事物皆是那口赤色棺材为引诱黄辰而生的幻影，整个意识世界中唯有这三幅棺材是真实存在。
    如今这血液滴入，黄辰身影不再飘忽不定，渐渐化为真实，开始挣脱这一切，往玉盘正真指引的方向飞去。
    周遭的一切随着黄辰的离开开始崩塌龟缩，那三口青铜巨棺离黄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声声叹息之音。
    黄辰意识在白纸灯笼的指引下，重回现实，睁开了双眼，意识再次恢复，体内轮回往生经重新流转，那一滴沁入命宫的血液也随轮回往生经流转全身。
    此时一声浑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生生死死，轮回往生。以命化轮回，纳天地元气，吞世间气运，辟气海，通元脉，塑道台，立法相，成阎罗之身，当可诛世间一切不臣之仙，当能镇世间一切不惧之魔，当能度世间一切不虔之佛……当可掌六道轮回，踏奈何黄泉。”
    一串串文字与七副图画在脑海中回荡，黄辰发现原来这滴血液中藏着的是一门修炼元气的法门，此法门所展现的第一幅图像所描述的经脉流转路线与黄辰日日为无面人像除尘所得线路完全相同，想必这就是完整的轮回往生经。
    随着此篇功法的不断流转，黄辰仿佛看见了一人端坐虚空中，正是那无面人像。
    而在无面人像面前是一副诸仙称臣，群魔跪拜，万佛皈依的画面，虽然黄辰从来未曾习得其他什么功法，但如今就算是痴人也知道此法门一旦炼成必定撼天动地，甚至黄辰有种感觉，如果世间真有彼岸，那么此经将会化作方舟助其争渡苦海，登临彼岸。
    黄辰按照此经流转周身血液，只见那被洞穿的身躯在轮回往生经与金黄血液帮助下开始渐渐恢复，血肉也开始重新生长。
    只是不知这滴血液是属于谁？竟然能与仙焱相抗衡，莫非就是属于光说出其名字就犯了禁忌的轮回大帝？黄辰心中默默想着。
    但不论此鲜血是属于谁的，此人生前必定强横无比，而黄辰此番能够在灭顶之灾下幸存，除了依仗无面人像中的血液，还有就是胸口的玉盘，正是有了玉盘的指引方才使得黄辰能够神魂归位。
    那挡在胸口处的玉盘在沾染了黄色血液后，再次发出微光竟然将黄辰身外的黑色炎火完全吸纳，而在玉盘退出体外后，在重新生长出血肉的胸口留下一个古老神秘的秘纹，在闪烁几下微光后，又消失不见。
    黄辰看着胸前平凡无奇的玉盘将仙焱全部吸收，着实有了一丝意外，万万没想到自己日夜佩戴的玉盘竟如此不凡，而胸口的秘纹似与三口青铜巨棺中玄白色巨棺上的秘纹什么相似，想来两者之间有着一番联系。
    “三口巨棺！”
    黄辰虽然刚才失去意识，但仍能感受到棺材内那股邪恶的气息，在那种力量面前，就连大日黑炎都起不了一丝反抗被吞噬。甚至来自仙界的那股杀意在命宫外突然消失必定亦是此棺所为！
    黄辰面对着这口棺材时的感觉与被大日中的存在锁定时的感觉一样，都是一股无力感。
    而在短时间内，黄辰就已经体验到了两次这样的无力感。
    第一次是面对天上仙人，在那种毁天灭地，能轻易降下灾难的力量面前，自己是显得多么渺小，多么卑微，那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的灾难，或者说那就是上天安排的宿命。
    第二次则是在身躯被洞穿后，意识竟然不能自主，险些被拖入赤色棺材内，若不是玉盘人像护佑，早已陷入万劫不复境地。
    在经历巨大的无力感后，黄辰更是坚定了一个信念：诸法为泡影，唯有力最真。唯有掌控力量，方能掌控自身的命运。
    而通往力量的道路就是轮回往生经。
    此经既能将黄辰拉离黑暗，亦能助他君临南天。
    “仙元大世界！”黄辰捏紧了拳头，抬头看向天边，脸上露出一抹冷色，那南天门下的面孔，黄辰永记在心，终有一日，会将灾难带上南天。
    且自黄辰再见过一瞥仙元大世界后，就已经确信梦中的世界并非虚妄，而是真实存在。
    既然梦中世界无处可寻，那唯有进入仙元大世界一探究竟。
    “只是那三口棺材究竟是何物？又怎会潜藏在我的意识深处？”
    就在黄辰默默想着一切时，身旁一个极其油腻的声音悠悠传来：“小子，听老夫一句劝，快速离开这里，不然可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