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赴荆棘》第19章 夜路逢妖

    这小子长得不错，他老早就想玩玩他了，再怎么厉害不还是个中庸。
    管力收了刀，手粗鲁地揉捏着任行阳的脸，凑上前。
    “可惜你这身好皮相了。先让老子爽爽再说。你睁大眼好好看看，老子是不是又短！又小！”说着手上用力，一把拆了任行阳腰封。
    任行阳已是强撑着不昏倒，一时心内大惧。
    “混账！你，，敢动我，我饶不了你！”
    他拼命挣扎，无奈力不从心，咬牙怒骂几声，失了力道，在管力听来倒像挑逗，越加急不可耐。
    “小骚货，老子非干死你不可！”他一边污言秽语，一边使劲扯开任行阳前襟。
    “啧啧啧，寻仇就寻仇，怎么还干上了。”暗夜里突兀地一声冷笑，语气十足戏谑，沙哑的嗓音却十分耳熟。
    任行阳感到架着自己的人无声得倒下。他站不住也要跟着倒地，却被稳稳接住。模糊的视野里是一双微冷的金眸。
    任行阳心脏一跳，努力想辨认清楚，却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沉沉黑暗。
    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阵阵烦热搅动着任行阳的意识。大约是酒性加药性的作用，任行阳痛苦得哼出声来。
    身体里似乎有火把在燃烧，后背处又好似贴着冰块。冰火交加的折磨让他紧皱眉头，不住喘息。双眼睁开了一瞬便又无力得闭上。
    似乎有什么人低下头看他。接着有热水灌入口中，却流下嘴角。他急切地想再要，却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仿佛过了好久，才有一股温热覆了上来，清甜的水流缓缓入口，让他不顾唇上异样的感觉，贪婪得不住吞咽。
    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那温热却变成了炽热的碾转。有什么侵入口中，舌头被挑拨翻搅，嘴唇被堵得一丝缝也没有。任行阳喘不过气来，难受得使劲推挡，却被一股蛮横力道压制着，禁锢得他纹丝不动。
    那力道又换了地方，在他身上这一处那一处大力按捏。
    谁在碰他！任行阳浑身猛的绷紧。
    混蛋！住手！
    他想大喊，可嘴被堵住，只能发出闷闷的鼻音。
    后颈一热，什么东西按住了那处，几乎压到了残缺的香腺。任行阳浑身猛地一挣。
    他想也不想，狠狠咬牙。血腥味在口里散开。
    一声痛哼，唇上的压迫离开。
    他大口喘着气，但立刻被扼住了喉咙，几乎窒息。一个声音在耳边哑声道:“果然有意思。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任行阳努力睁开眼，想看清这人面目，却只见黑雾中一对金瞳闪亮，黑色狭长的瞳仁如万丈深渊，从中涌出森森寒意。潮湿的水腥之气扑面而来，将他裹挟。任行阳着魔般身不由己，被那目光蛊惑着，牵扯着，离那深渊越来越近，近到视野里再无其它。直到被吞入无边黑暗。
    浑身一个激灵，任行阳总算挣开眼来，身上已被冷汗湿透。
    眼前是熟悉的庭院，天光初亮，雀鸟轻啼，四周宁静而安详。
    他平复了一下擂鼓般的心跳，发现自己趴在自家庭院的石桌上睡着了。任向阳努力回想，然而酒醉后是怎么回家的已完全不记得了。
    宿醉后的头疼来势汹汹，一身黏腻也极不舒服，任行阳匆匆回了房，叫人打来了一桶热水。
    脱衣服的时候，手不经意碰到锁骨，轻微的疼痛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慌忙找来铜镜。
    锁骨处有一块可疑的红色印记，更糟糕的是嘴唇上还有一个深红齿痕，而且整个嘴唇都红肿不堪。
    任行阳吓了一跳，脑中瞬间闪过零星的片段。
    昨晚自己似乎先是着了管力的道，又被人所救，可为什么会有一双金黄妖瞳，再要细想，脑中又乱成一团浆糊。
    他忙仔细检查全身各处，然而身体并没有其它异样，倒觉得是做了一场噩梦。
    不可能是梦，雁过留声，水过留痕，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任行阳心神不宁地匆匆洗漱完，决定出门找找线索。
    光禄勋任枫年坐在自家书案前，手边是厚厚一摞未处理的公文，他聚精会神，提笔批阅，但才写几个字便停了下来，窗外人影又一次经过，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将笔掷下。
    自从任行阳确定是中庸后，他便再也没正眼瞧过这个儿子。想到自己从订婚之日开始的种种努力都化为泡影，十多年的期盼只得这么一个失败的结果，他对任向阳就无法和颜悦色。
    中庸的夫人去世后，更是变本加厉得冷落儿子。久而久之，任向阳对他这个父亲也是能躲就躲。进了龙骑营后，深夜归家是常事，到后来三天两头不着家他也不管了。能不见就不见，他也乐得轻松。
    然而今天早上，这个失败的结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了无数次，任枫年终于爆发了。
    他压抑怒气，眼也不抬，沉声道:“一早上走来走去的，烦不烦人。得了个武试第一就翘尾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任行阳弯着腰在院子里聚精会神检查墙根，正疑惑怎么连个脚印也没有时，被这一声训斥吓得浑身一抖，立时站直了。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父亲抱病在家，没上朝。只得作揖道了声安。任枫年懒得再理他，挥挥手让他快走，像赶苍蝇似的。
    任行阳没心思再找什么线索了。
    反正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昨晚吃的亏日后定是要讨回来的。到时再好生拷问那厮便是。管力那小子打不过自己，不怕他不如实招来。
    任行阳想到这里，也不回房间，几步拐到院外，骑上马寻了徐申牧往东苑里猎野兔去了。
    有父亲在的任家让他窒息，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这么多年面对父亲的冷漠，他早就习以为常。年少叛逆时他也曾斗鸡走马，惹事生非，却只换来一个冷眼一句嘲讽，再不闻不问。
    后来他懂事了，便收了性子，勤学苦练，处处以乾元为标准要求自己。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龙骑营里大小比武的前三名都少不了他，将不少乾元比了下去。原以为这样总可以得到父亲的关注。
    当他兴奋地把奖状递到父亲手上时，任枫年只说了一句。“徒劳无功啊，将来终究是低人一等。”便打碎了任行阳所有的期待。
    他也曾恨过父亲，当年父亲逼迫怀有身孕的母亲服食各种方剂就为了能确保诞下乾元，可是最终只造出自己这般不三不四的残缺之身，还好父亲不知道此事，不然岂不是要立刻打死他。
    这种无谓的偏执让他吃尽了苦头，所以他最是拿的起放的下。外人看来是豪爽不羁，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心已经冷了。
    任行阳这一走就是两天，等任家仆人在香满楼的包厢里找到他时，他已经听了好半天曲，吃了不少烤兔腿，正歪在榻上喝酒呢。
    “你爹可从没这么急找你过，你惹什么大事了？还是，，，咬你嘴的人找上门了？”徐申牧说着揽过歌姬秀儿，笑得颇有点幸灾乐祸。
    任行阳喝酒向来是不要人伺候的。他白了徐申牧一眼，一口喝空了杯子，才漫不经心地起身，门边小厮忙递过佩刀。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成天咬嘴呢，不就是前几天营里打了一架吗，估计也是为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大事。我先回去瞧瞧，省得他又唠叨个不休。”
    任行阳嘴上满不在乎，跨上马却是匆匆往家赶。
    路上经过安禄坊西门，只见一条小巷口围了几圈人。他本不爱凑热闹，这时又有急事，就要绕过人群赶路。却听得有人议论。
    “下手这么狠，太可怕了。”
    “他爹不是巡查御史吗？想必是得罪了不少人。”
    巡查御史？任行阳心里没来由地一动。
    正在这时，巷子里传来几声呵斥，人群匆忙往两边分开，一个官差带着几个衙役抬了副担架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仵作打扮的人。架上人从头到脚覆着白布，仍能看出是个大块头。
    任行阳心头发紧，待他看清仵作手里拿的东西时，更是慌得想立刻逃开。那细长短剑好生眼熟，不正是那天晚上管力要划他脸的那把。
    这是管力？管力死了！？
    任行阳惊恐不已。随即路人的议论让他更加不安。
    “这么细的剑，一剑封喉，还把人钉在墙上，得多大力气。”
    “莫不是什么妖怪，最近晚上还是别出门了。”
    不敢再听下去，任行阳慌忙转身离开。他强自镇定，一路苦思冥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除了那个奇怪的梦，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妖怪吗？那金瞳，，，
    当看到任行阳又心神恍惚地踏进书房时，任枫年不耐地皱紧眉头。他什么也没说，直接丢了一份文书到儿子胸前。
    “太子伴读？”扫了一眼文字，任行阳疑惑不已。
    “谋划得好啊，看来你是看不上平凉军的差事了？”任枫年脸上的冷漠厌弃一点不加掩饰，“果然是好逸恶劳，拈轻怕重。既然如此，我也不替你瞎操心了，赶紧去东宫应名吧。”
    什么？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拿着东宫宣召令，任行阳一脸懵逼。
    他记起来，太子府的伴读向来都是各官宦贵族家递了子弟名帖，由太子太傅亲选了品学兼优者，才召进东宫的。
    父亲这意思，竟是以为是他私自递了名帖吗？别说他没这个心思，就算真去做了伴读，读的也是经史子集，自己一介武夫，算是怎么回事？
    “想来是哪里弄错了，孩儿这就去解释。”任行阳说着转身要走，却听身后语气冰冷，“我不管你作何打算，只别给我们任家丢脸就好。”
    任行阳抿紧嘴唇，不发一语。
    他马不停蹄，直奔东宫而来。然而到得门前反倒踌躇了。
    一路细想下来，这太子伴读的宣召令来得好生蹊跷，只怕不是弄错了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