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赴荆棘》第5章 天应之合

    这边任行阳换好衣服出来，没看见姚锦之，倒看见正在高谈阔论的蒋庆良。心下了然。
    姚锦之定是怕蒋庆良骚扰，躲起来了。左右一张望，果然见小树林里有人影，便打马过来。
    谁知忽然一骑从林中冲出，险险擦过他身边。只见那骑手俯身在马背上，瞧不见脸，倒是一双耳朵红得十分惹眼。
    任行阳心道不好，这骑手所过之处留下一阵木香，正是乾元信香！而林中隐隐一股缅栀子的甜香飘出。是姚锦之的信香！
    任行阳冲入林去，只见姚锦之歪坐在地上，帽子也不知哪儿去了，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任行阳忙跳下马，上前抓住他双臂道:“你没事吧！他对你做什么了？”语气里罕见得透着几分紧张。
    姚锦之慢慢抬起脸，只见他面泛桃红，眼睛里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湿润光泽，怔愣着，似乎没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任向阳更着急了，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衣服一丝不乱，除了沾了点泥土，身上没多啥也没少啥，才稍稍放心。
    眼见姚锦之已完全进入潮期，眼神迷茫，信香更是浓得不像话，任行阳一把抄起他，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向营门奔去，走前还不忘寻了帽子给他戴上。
    守营的门岗只听身后马蹄声急，一匹快马一晃而过，带起一阵香风，吓了他一跳。
    又是刚才那人！带的果然是坤泽！这香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坤泽的信香？这什么情况！？下了岗一定要打听打听。门岗小将忍不住深吸了几口余香，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路边不远处，书箭简单修好了马车，正带着人等候。见任行阳急慌慌过来，怀中人明显是情难自禁的模样，吓得白了脸，急道:“你们做什么了，变成这样？”
    “我们能做什么！”任行阳好笑道。书箭才觉出自己话里有歧义。
    “不是，我是说那，那公子他，为何，，，”一时话都说不利索了。“
    “别这个那个了，快拿清心丸来。”任行阳边说边把人抱上了车。
    走之前不是带了一整包吗？书箭疑惑地想，手上一边利落地拿了丸药，又备了茶水，才关门退下。
    姚锦之服了清心丸，好一会才恢复过来。身上潮热已退，凉风吹面很是舒服。
    马车已上路，任行阳斜靠在打开的窗边，问：“没事了吧？”
    姚锦之垂眼摇了摇头。虽然是最好的朋友，可潮期被人看了去，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所幸任行阳是中庸，可是今天还有一个乾元也看到了，还知道了自己的信香，姚锦之真是羞得想一死了之。
    看到他好不容易平复的脸颊又涨得通红，任行阳无奈道:“我就被那孙老头逮着一会，你就闹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啊？”
    姚锦之讷讷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今天运气太不好了。”端起茶盏抿了好一会，才把刚才的事慢慢说了。
    任行阳后怕道:“还好那人没对你怎么样。以后清心丸可得收好了！”又问：“你可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他应该也不认得我，发现我是坤泽还很惊讶。”
    “不认得就好。“任行阳说。
    未出阁的坤泽被人知道了信香味这种事，在极重视名节的永昌，就是个丑闻，传出去这个坤泽的名声就毁了。
    “我倒是和他擦肩而过，可惜他骑得太快，我没瞧见脸。你仔细想想他还有什么特征，我看看认不认识。”若是他敢乱说就叫他好看！任行阳想。
    姚锦之低头仔细回想。“特征嘛，年纪很轻，大约就十来岁吧，五官有点像胡人，对了，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
    “哦！！！你这么说，我大约知道了。难道是他？”任行阳不可置信道。
    “啊，你知道了？是谁？”
    任行阳也不答，抱起手臂做思考状：“若真是这个人，便不用担心了，他的品行可是没得说。不过，据我所知，他眼睛是黑色的，不是碧绿的。但是五官像胡人的也就只有他了。你真没看错？”
    “是绿色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离得那么近，怎么可能看错。
    “还是不对，他还没分化呢，就是个小孩，怎么闻得到你的信香？而且还让你这么，，，情难自抑？”任行阳摸着下巴，一副故作疑惑的促狭模样，明显是在吊人胃口。
    “哎呀！你到底有完没完！快说是谁！”姚锦之又羞又气，卷起一本话本就要敲他。
    “唉唉，我说我说，就是尉道渊啊！”
    “尉道渊？哪个尉道渊？”
    “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尉将军的亲弟弟呀！”
    “啊？”这回轮到姚锦之傻眼了。
    “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他有弟弟你不知道。”任行阳又忍不住打趣他，“尉家有鲜摩血统，所以不似永昌人，更似西域人。百年前的鲜摩尉迟一族在西域可是叱咤风云，若不是魁胡人卑鄙，，，唉！跟你说话呢！”
    任行阳正要好好说道说道，却见姚锦之神思飘忽，压根没听到他的话。
    “不是吧，真看上人家啦？”任行阳伸开五指，在姚锦之脸跟前摇晃。
    姚锦之这才回过神，白了他一眼，挥起话本冲那爪子就敲，可惜没敲着。
    其实任行阳会笑他也正常，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这次的潮期来得太奇怪了。
    比赛结束时他还没什么感觉，怎么突然之间就那般强烈了呢？似乎是从看那孩子射箭时开始就不对劲了。难道真是因为他？
    想到那少年骑射的身影，姚锦之又开始脸红心跳，对上任行阳怀疑的眼神，他忙掩饰道:“那个，我就是在想，怪不得他骑射功夫那么好，原来是尉将军的弟弟。我看呀，要是今天他也上场比武，这个状元你就拿不着了。”
    “何止我比不过，”任行阳笑笑，一点不在意被比较，“他的骑射拿到越骑军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好几个教官都这么说。除了骑射，还有格斗击剑，刀马功夫都不错，文试今年也拿了第三。啧啧啧，又是将门世家，将来起码也是个护国大将军，像他哥一样。”任行阳说到后面，语气里全是艳羡。
    竟这么优秀吗？姚锦之不由得想起少年英俊的面容，凝视自己的碧绿眼眸，颈侧的炽热呼吸，那时的气氛虽然尴尬又让他不禁心跳加速，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啊！！我在想什么啊！
    看他外表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无论如何也是与自己无缘的。果然坤泽不能单身太久。看到个小孩都神魂颠倒。
    姚锦之无奈得叹口气，握了握藏在袖中的玉扳指----这是刚才少年仓惶离开时掉落的，下次找机会再还给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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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闻到坤泽的味道，尉道渊浑身都克制不住地紧张起来。在练武场舞了一套刀法都无法平静。
    后颈有些胀痛，猜想是之前阿姐一直提醒的分化要开始了，忙不迭收拾了东西赶回家去。
    一进家门，尉道渊便直奔偏苑琴室。古琴声悠扬婉转，琴室中一个专注抚琴的娇丽女子，正是尉家长姐尉灵筠。
    母亲早逝，尉灵筠早早便接下当家人的重担，虽然年纪尚轻，但她聪慧大气又细心周到，将信武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与别的坤泽不同，尉灵筠平时酷爱研究阵法与琴艺，每日无事便在琴室中，或抚琴，或翻看兵书，推演新阵法。信武府内数处大小不一，曲折玲珑的假山石阵便是她设计的。外人若没有府内人带领，往往晕头转向，要绕个好半天才能出来。
    尉家老爷子常感叹，这个大女儿若不是坤泽之身，定能像父兄一般于战场上建功立业。而对尉道渊而言，尉灵筠更是长姐如母的存在。
    父亲官拜太尉，政务繁忙。兄长专心习武，之后又常年戍边，偶尔回京也说不上几句话，可以说，尉道渊从小就是姐姐带大的。
    所以，虽然男子分化一事找兄长或父亲更为合适，尉道渊还是习惯性的想到姐姐。而且尉灵筠早早叮嘱过他若是分化开始，一定要告诉她。
    此时琴室内，尉灵筠正弯身拨弦，她眉目舒展，神情投入，指尖跳动间，一首弦上雪清冷悠扬的曲调累累流淌，听得尉道渊也平静了许多。
    一段终了，尉灵筠轻轻按住琴弦，才注意到门边站着的少年。
    “渊儿今天回来得好早，可是又来取兵书了？”尉灵筠笑道。一边将琴谱放回书架。
    书架上还摆了好些兵书和尉灵筠的读书笔记，记着她自己创造的阵法。连大哥尉远洲都时常借去翻看。
    尉道渊低着头不言语。见弟弟满腹心事的样子，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尉灵筠忙过来拉着尉道渊，问到:“怎么这副模样，可是有什么事？”
    尉道渊这才嚅嚅道:“阿姐，你之前是不是说，只要突然面红心跳，后颈胀痛，便是要开始分化了？”又踌躇了一会道:“那突然能闻到坤泽的味道算不算？”
    尉灵筠闻言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什么？我们渊儿已经能闻到坤泽的味道了？可是你尚未经历分化啊。快告诉阿姐是怎么回事！”
    尉道渊这才红着脸大概说了一下。
    “真有这种事！”尉灵筠很是惊讶，自言自语道:“先闻到信香而后分化，岂不是如那传说一般了！”
    尉道渊一头雾水，“什么传说啊？”
    “真是个愣小子，兵书看了那么多，这倒不知道了。”尉灵筠摇头笑道，“自古有言，因香而化，乃是天应之合。乾坤二人由上天应许，以香为缘，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缘分呢。”
    “这，还有这等事？我从没听说过！”尉道渊听了脸更红了。
    “是你只知道练武，对这些从不上心。”尉灵筠摇头无奈道，“那对方是谁你可知道？”
    “呃，，，我没问，，，”那种情况，他哪好意思问。
    “啊？这，，，”
    “有何不妥吗？”见阿姐面色不对，尉道渊忙问。
    “倒也不是。只是这下要去哪里提亲呢？”
    尉道渊一听愈加羞臊，小声道：“这，这才刚见了一面，怎么就提亲了。”
    尉灵筠呵呵笑着：“老天都给你做媒了，你还不提亲吗？”又推着尉道渊出去，“好啦好啦，你先回房去吧！找人的事等分化完了再说。我这就去煮些清心汤，你喝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说着一径去了，边走还边嘀咕：“我们渊儿可算是长大了，分化得晚也不是坏事呢！现在就差那一个老大难了，，，”
    尉道渊羞红着脸回房，阿姐的话让他难以置信。
    天应之合？我的命定之人？我分化是因为他吗？
    一路上他止不住地想着那青年公子。那精致的脸庞，湿润的双眼，搂在怀中的柔软感觉，还有那让他疯狂的信香。微甜的花香中隐隐夹杂着一缕薄荷清香，让他既迷醉又上瘾。
    猛的关上房门，尉道渊背靠在门上，握紧双拳。潮热再度袭来，比之前更加猛烈，几乎要夺取他心智。尉道渊无法克制自己去想他，越想却越难耐。
    他努力要控制思绪。可脑海里除了那人再没有其他。
    他到底是谁？既然是坤泽又为何要到满是乾元的龙骑营来？为何不像别的坤泽一般都藏在深闺？
    在混乱的潮意中，尉道渊不免胡思乱想起来。他在道德上向来自律极严。而这青年公子行为实在出格。这让尉道渊有些不安。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等这几天过去，我一定要找到他。在情潮与理智的纠结中，尉道渊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