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335章 圣少女骑行（三）

    半人马高大的身躯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显得极为的显眼，更别说她身上那夺目的圣光遍布了整个厅堂。
    她本就是这场宴会的主教，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从她的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了。
    “请帮帮我。”她这么说。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办法让这些从属贵族整合自己本就不多的士兵，抽空自己全部的力量去科诺托。
    她不懂得自己拥有多大的权柄可以拿来交换，更不明白怎么样才可以用空荡荡的承诺获得其他贵族的支持。
    她只能够这么干巴巴地请求，“请帮帮我。”
    贵族们面面相觑，但没有人吭声，即便是布洛因子爵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数秒，蕾莉亚有些慌乱，她更加渴求地看着能够看到的人，“请和我一起去救救我的养父，我们的贝鲁达尔大公，好吗？”
    是真的乞求，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交易和交涉。
    和这样的纯粹的人说话只是浪费时间，直来直往的谈判只会让这样的人失去耐心和好感，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涉对象。
    布洛因子爵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蕾莉亚会很好控制，因为她过于纯粹了，但也因为她过于纯粹了，她会对贝鲁达尔家有着绝对的忠诚，这种忠诚可以被谎言利用，但却没有办法真的纳为己用。
    没有人回答她，即便是那些和布洛因家没有什么关系的骑士也紧闭着嘴巴，簇作一团。
    宴会的音乐停下了，就连侍从们的动作都停下了，整个场地都是静悄悄的，全部都躺在这浓稠的圣光里，如同已经死了的尸体。
    安吉拉叹了一口气，她被安排在另一边，因为她是贝鲁达尔女仆的原因，贝鲁达尔女仆因为贝鲁达尔家的原因，有着特殊的地位，似乎高于普通的奴隶和平民，甚至是一些小贵族都不得不给她们一个极高的待遇，但她们依旧属于奴隶阶层，这样尴尬的位置让不少贵族都会选择做出和布洛因子爵一样的方式，安排另一个场地给她们以高于正常规格的招待。
    而这样的招待，自然不会让安吉拉以仆从的身份出现在会场，但安吉拉还是不安地从其他的地方窥视着这个会场。
    蕾莉亚的行动毫无疑问一开始就将自己置于弱势。
    还真是符合蕾莉亚的性格，她真的不适合作为一个贵族。
    “……”蕾莉亚的性格怯懦而又纯粹，她似乎感到了所有人的视线和冰冷，这让蕾莉亚举措不安，原本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抱在胸前。
    果然……不能够期盼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好人出现。
    蕾莉亚忽然想起了奇菈娜和伊尔泽，她记得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尴尬和困惑，那是在自己成为贝鲁达尔家的一员的时候那场宴会里，尚若没有奇菈娜和伊尔泽的声援，没有大小姐的支持和大公的默许，还有安吉拉和塞露塔她们的帮助。
    自己……自己怎么可能说得出那样的话呢？
    自己一无是处，大公给了自己天堂和世界的轴心，大小姐保护着自己的天堂，贝鲁达尔家的女仆们更是将自己当做女儿来看待。
    而自己呢？
    如此的不成器。
    一股疲惫感和厌恶感盘踞在她的心头，这让她的鼻尖变得酸溜溜的，眼睛里充斥了水雾，她好想哭，但她很努力地忍住了，那眼泪在眼眶里盘旋着就是无法流出半点。
    她咬着牙齿，“无论怎么样也好……请帮帮大小姐吧。”
    “我相信你，圣少女的继承者。”一个子爵忽然出声，这让布洛因子爵有些恼怒地看向了自己的亲戚，他可不记得有人会这么心软，在对方没有给出确切的承诺之前，任何的松口，都有可能让这一切成为别人的嫁衣——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势力对于整个巴罗尔来说是多么的渺小，到时候，是否还有人记得他们的付出都还是一个问题。
    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蕾莉亚忽然就感到了些许欣慰，是否……是否能够得到那位贵族的帮助呢？
    “但是，如你所见，尚若整个帝国都陷入战火，我们或许都自身难保——能够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置身事外，已经是我们的运气了。”
    确实是这些从属贵族的运气——能够驱使这些贵族的大公不在，而继承者之一的蕾莉亚又相当弱势，他们本可以不用参战，等待战争的结束就可以了。不像是西部的从属贵族，可能会被自己的君主征召，也不像是北方的从属贵族，在这个时候心惊胆战地备战，以准备随时应对因为帝国势弱而暴起的异族，更不用和东方的贵族那样将整个家族都贡献给神庭。
    他们是幸运的，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哪怕是那些还没有被战火所影响的大贵族之下的从属贵族，也没有他们这样安逸。
    布洛因子爵突然有些恼火，自己的亲戚在暗示蕾莉亚以大贵族的身份对他们进行征召——到了那时候，就等于是完全的翻脸，蕾莉亚甚至都不需要露面，只要有她名字的征召令下来，就足以拉他们上马，一旦拒绝，就是叛国罪，等到了科诺托稍微稳定下来，第一批清算的，就是这些犯了叛国罪的贵族，大贵族或许可以逃过一劫，而小贵族，想都别想了，而都已经下了领主的征召令，就等于说连谈判的资格都已经失去，可以说领主已经对这些贵族失望透顶，那么就更加逃不过大公的惩罚了。但是蕾莉亚没有贵族那些弯弯道道的毛病，她低下头，深深地鞠躬，“我知道的了，真的很对不起把你们拉入了这场战争，我在科诺托的时候，听过一位姓海因兹的魔法师说过，‘说是战争，其实只是杀人。’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死去，会有人失败，就像是拿别人的性命去换来自己所想要的东西。”
    “听起来好自私，真的好自私。”蕾莉亚站直了身体，垂落的眼角看得出她的伤心，“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帮一帮大小姐。”
    “所以，无论如何，能够帮帮我吗？哪怕用我的性命去交换，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只要能够帮到大小姐，即便让我冲在战争的最前面……我也……”
    “不。”布洛因忽然就打断了蕾莉亚的话，他斜了一眼自己的亲戚，他有些意外，自己的亲戚似乎比自己还要懂得人心，果然，面对蕾莉亚这样纯粹而又怯懦的人，退一步似乎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您不需要这样做，贝鲁达尔小姐。”
    “您站在这里，就如同我们的君主，贝鲁达尔大公站在这里一样，您的话语足够让这里所有的人追随你——我相信您能够记得我们，只要能够站在您的身侧，记得我们在大公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就可以了。”布洛因子爵明白了自己亲戚的意思，原本的责怪变成了赞许，这让他很庆幸自己有一个懂得人心的盟友，这会让他们的家族，紧紧地保住大公的大腿。
    尽管没有提出任何明确的要求，但是只要紧跟蕾莉亚，只要蕾莉亚记得这些在一开始就施以援手的人，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去面对大公提出自己的要求，蕾莉亚说出了非常沉重的承诺——无论如何。
    这让他的心血沸腾。
    “……”安吉拉摇了摇头走开了，她可以想象布洛因家在这之后会完全脱离贝鲁达尔家，却又和贝鲁达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而成为帝国新贵之一，蕾莉亚给予的承诺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一个新的家族崛起，大到可能会让贝鲁达尔家付出极大的代价。
    扶植一个不太忠心的家族，就像是皇室扶植荆棘花冠一样。
    或许会给自己带来一定的收益，但一旦驾驭不好，就会顷刻反噬。
    蕾莉亚完全没有驾驭别人的能力，有了蕾莉亚的承诺，他们甚至可以拿蕾莉亚来生事，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蕾莉亚的未来。
    布洛因子爵也很合适地没有说出自己具体的要求，这样，他就可以在见到大公之前，不停地拟化和改变自己的想法，以此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这场宴会，由在贝鲁达尔领弗纳城以东的全部贵族为见证——布洛因家族和剩下六个过来探风的骑士，那六个骑士必然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自己的家族，然后，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贵族就会做出自己的准备和应对。
    可以想象，这些人将会是未来又一个新派系的基础人员，然后，这股派系一旦走上了正轨，就很容易成长为帝国的又一个巨大的吸血虫。
    得到了贵族们的承诺之后，宴会又一次继续举办了下去，但是宴会的主题却已经变更了，有些可笑的是，他们在提前庆祝胜利，在还没有面对敌人之前，就已经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布洛因家族的人都很激动，他们不同于弗纳城的罗克利夫子爵，他们是真正的本地贵族，在这里繁衍生息了数代，也为贝鲁达尔家看管了这一片地区数代，现在，他们终于有一个机会，脱离这些约束，向着更大的家族延伸下去。
    贵族们无论男女，向着蕾莉亚举杯，每一个人都和蕾莉亚攀谈一会儿，而蕾莉亚似乎真的对自己的那个承诺上了心，每一个人的名字她都有努力地记住，遇上名字长一些的人，她甚至会问上两到三遍。
    布洛因子爵站在蕾莉亚的身边，仰望着现在高大的的蕾莉亚，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他似乎有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计划。
    但他将这计划压在了心底，现在还不是时候，这种事情，要在大公的面前说出来才有效果。
    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不会喝酒的蕾莉亚也在热闹起来的宴会上喝了一点点，以至于她回到布洛因子爵给她准备的房间的时候，都没有换回人类的姿态，直到——
    “蕾莉亚。”安吉拉叫住了她。
    安吉拉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的好，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这是蕾莉亚从未见过的表情，安吉拉从来没有对蕾莉亚露出过这样生气的表情。
    “安、安吉拉姐姐……”蕾莉亚依旧感觉有些晕晕的，她真的不擅长喝酒。
    “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安吉拉对着蕾莉亚招了招手，然后看着蕾莉亚硕大的身体有些笨拙地撞翻了一边的桌子，“……你还是先撤掉莫若克斯的加持吧。”
    “啊……唔唔嗯……”蕾莉亚点着头然后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原来的姿态，突然以双脚站立的她，甚至没有办法站稳，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幸好蕾莉亚在宴会上的时候没有转换回来，否则，这样的丑态只会让那些贵族看遍。
    “蕾莉亚！”安吉拉是真的要生气了！她从未想过蕾莉亚会如此的不堪而又愚蠢。
    “安、安吉拉姐、姐姐……”蕾莉亚吓了个激灵，似乎清醒了一些，她好不容易从从地上站起来，但却依旧要扶着桌子。
    “你……你……算了。”想要训斥一下蕾莉亚的安吉拉最后还是软了下来，她将蕾莉亚扶到了床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你知道吗？蕾莉亚。”安吉拉摸了摸蕾莉亚的脑袋，果然，自己并不适合像是泰希斯那样的训斥，也不适合像是西芙那样温婉的劝解，自己似乎并不像是蕾莉亚的长辈，而更像是一个姐姐，她捏了捏蕾莉亚的脸颊，让她更加清醒一些，“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吗？你啊……”
    “将选择的主动权，全部都交给了别人。”安吉拉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大小姐还是大公，知道你对那些贵族的承诺，一定都会暴跳如雷……”
    安吉拉还没有说完，身边就已经响起了小小的鼾声，这让安吉拉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跳起来，想要把蕾莉亚摇醒！但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将蕾莉亚的衣服换好，送入被窝，然后坐在她的床边。
    “看来只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由我来善后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