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208章 嫌隙（三）

    耳边是奇怪的音乐，这首音乐跳跃着，欢愉着，厚重的弦乐器却又在其中增添了奇怪的沉重气氛，鼓点跳跃着就像是带来了胜利的军队那激烈的马蹄。
    弄不清在歌颂胜利还是在哭诉失败一样的歌曲，如同嘲弄又如同在叙述历史。
    “侵略者夺走了祖先的土地，我们要亲手夺回，
    侵略者用孩童取乐，孩子们的鲜血遍地，
    异教徒侮辱我们的拯救者，把他们砍成碎片……”
    “啧……”侯爵终于无法忍耐了，他将手中的酒杯抛掷一边，猩红的酒业就这么流淌了一整个桌面，那流出的散发着令人感到惋惜的酒业，慢慢地凝聚到了桌子的一边，然后，积蓄了微不足道的力量的他们，向着桌面之下涌了下来，拉出到极长的丝线。
    侯爵捂着自己的脸颊，在脸颊上留下更加深刻的红印……
    那曲目终于落下，只余下衰老的老人，用着被时间雕刻的嘶哑声音，断断续续地叙述着，“而对索尔特斯来说，这能成为战争的休止符吗？失去了故乡的我们颠沛流离，所能够做的，仅仅只是守望着历史，将歌声传承，但愿，那从远方而来的军马嘶鸣……不要在越过坚固的边界。”
    “父亲大人？”幼小的女孩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索尔特斯领的主人……维尔侯爵。
    “哦……雪莉。”侯爵看到了站在身边的女儿，然后看到了那被打开的门，“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路过父亲大人的门前，听到了父亲大人摔杯子的声音……”雪莉抬头在任何她能够够到的地方张望着，最终找到了那将音乐倾泻而出的水晶球，她几步就跑到了那水晶球，然后……
    “哦，雪莉，你不应该碰那个。”侯爵的眉毛皱在一起，看着已经把水晶球捧在怀里的雪莉，他用着大人的步伐很快就蹲在了雪莉的面前，一边接过了乖巧的女儿将水晶球还给自己，一边摸了摸自己最小的女儿的脑袋，“这是索尔特斯人所必须背负的命运，我可爱的雪莉还小，看看，你的肩膀尽管已经初具规模，但依旧还是很瘦弱，我的孩子。”
    年幼的孩子，抬起头，尽管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在阐述着什么，但她却很清楚地知晓，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自己的父亲，从没有这么严肃过。
    ……
    “虽然很难启齿，但我还是要好好地和你说明白。”灰龙大公的腿从自己的膝盖上放下，身体前倾，手肘落在了大腿的上方，互相依靠着支撑起了一个稳定的结构，然后将自己的下巴搭在了手背之上，“我不是很信任你。”
    “这是当然的。”芙蕾雅依靠着沙发，她并没有去洗澡，而是直接来到了大公这里，现在蕾莉亚正侍立在大公的身侧，明明已经是女儿的身份了，但是蕾莉亚依旧不习惯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自己坐着——除了在餐桌上的时候，蕾莉亚大部分的时间依旧习惯性地保持了站姿，仿佛她不曾落座一样，哪怕是休息也会轻轻地依靠在窗户的一角，然后用双手支撑着上半身，贪恋地呼吸窗外的风。
    但，其他的时候，蕾莉亚依旧习惯这样，站立着，在某个人的身后也好，身侧也好。
    但很显然，现在这个人并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公，为了凸显蕾莉亚的地位，贝琳娜都不得不后退了一步站立得距离大公略微远了一些。
    这真是有趣的一幕，甚至让芙蕾雅有些想笑——家庭女仆将红茶递过来，快速地交接在了大公的贴身女仆贝琳娜的手中，那托着三个杯子和一壶红茶的托盘随即就会被蕾莉亚接过，然后在分散到茶几上——多出来的茶杯让蕾莉亚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将它塞进了女仆的秘密而又神奇的小兜子里，然后轻轻地反扣着托盘，挡住了小兜子上奇妙的凸起。
    真是一个合格的女仆，就算面对突发情况也能够迅速并且合理地解决并仔细不让自己不露出任何的破绽，但作为一个贵族来说，就太过失败了。
    毫无疑问，蕾莉亚依旧只适合当一个女仆，而并非贵族，尽管她的身上因为大小姐的熏陶而不免沾上了一点点的贵族气息。
    “任何一个监牢里的人都不值得信任，甚至，我还是一个反复了数次的女人。”芙蕾雅有些自嘲地说着，她没有恐惧更没有慌张，她的这些感情似乎已经在和弗雷里德在一起的时候被狠狠地封锁了一样，“我也没必要去让你感到信任，我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告诉你，我需要一个能够让神庭的虚伪暴露出来的契机——如你所见，神庭和我一样反复无常，他们甚至一边依靠向我们这里的同时，还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而反复，甚至于圣子都会不惜名誉地参与其中。”
    大公的眼睛眯了眯，“你要想清楚，我们并不是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基础。”
    “而神庭在各地修道院组建的骑士团已经有了媲美军队的力量，不少贵族为了获得更多的军队，甚至加入了教籍，想要就此赢得未来圣战的一份名额——但地上天国早就是过去式了，神明已经抛弃地上的人们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但这份影响依旧存在，你需要一个人来让你新掌握的力量变得更加牢固……”
    “但，问题是，我不信任你。”大公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一个前邪教魁首对于建立宗教是多么的熟练，但是他自然也明白尚若出了第二个神庭，他将会在泰坦利亚的努力付之东流，甚至会带来整个巴罗尔的混乱，“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你绝对不会背叛的证明。”“……”芙蕾雅看着大公的眼睛然后沉默，她确实拿不出来任何的证明来说服大公信任自己，并且……这本就是自己额外的工作，她根本……芙蕾雅看向了蕾莉亚，然后整个人都靠进了沙发里，“既然如此，交易失败了。”
    “呯！”一声巨响，娇小的身影随之而入，“我听梅尔说了，蕾莉亚你已经说服了……神眷？”
    大小姐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她惊讶地看到了芙蕾雅身上的神眷，她有些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了芙蕾雅脸上那不自然的神圣感。
    “莫洛克斯又将圣洁之面给了你？”大小姐抓进了拳头，然后用着责怪的眼神看向了身后的蕾莉亚，随之又转向了芙蕾雅，“你这下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在打算着，怎么从你手里抢走你的玩具。”芙蕾雅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大小姐。
    “莎莎，别闹了，我这里正在……”
    “父亲大人！芙蕾雅本身就是我想要的家伙。”大小姐飞快地打算了自己的父亲的话语，“如你所见，这次前往泰坦利亚的人选基本已经被我选定了，无论是狄星阁还是明奈，亦或者是芙蕾雅，或许都是敌人没错，但他们同时也是在巴罗尔毫无立锥之地的人，尽管他们会打着小算盘，但是……”
    “像这样的家伙，只需要抛下足够的饲料就足以喂饱。”大小姐毫不犹豫地当着本人的面将芙蕾雅贬低成了家畜类，“我知道父亲大人的打算，我看过父亲大人和那位的书信。”
    “……”果然是看过了才会在那上面留下这么明显的记号吗？大公的脸色变得很尴尬，“莎莎……”
    “我是无意间看到的哦，是父亲大人自己没有放好。”大小姐很快就撇清了和自己的关系，然后才一次转过头看向了芙蕾雅，“你也不要不甘心，我说的全是事实，或许对于你这样的家伙应该在牢笼里呆上一辈子，或者干脆被吊上绞刑架。但很不幸，我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你得到解脱的——或许对于你来说，依旧没有从神庭的身体上撕扯下一大块肉来说就算死亡也无法瞑目。”
    “但很好，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大小姐又一次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小瓶子塞进了芙蕾雅的手掌里，“我要你喝下这个，而我……将喝下这个！”
    魔鬼的赞美语与九日昏晨。
    “啪！”大公忽然就将手掌拍在了大小姐的脑袋上，“莎莎！这种事情你不可以胡闹。”
    “可、可是……父亲大人……”
    “我有办法。”大公将大小姐赶到了一边，“贝琳娜带她去洗个澡，好好地把身上的怪味道给洗干净了，我要带她去见见我们的皇帝陛下。”
    “你倒是能够想到一个不错的方法，在应答者之剑的询问下，只要足够聪明，就无法隐藏任何的秘密，就这点上，你的孩子，那只小灰龙，还太过年幼了。”芙蕾雅可不会放过这个嘲弄大小姐的机会，她站起来，如同胜利者一样地在大小姐的身上瞥了一眼，她比大小姐要高，这种绝对的身高差让大小姐感到了明显的不适感。
    “哼……”大小姐冷哼了一声想要出去，却被大公一把就抓住了手臂。
    “把那个危险的东西，拿过来，这种东西留在你的手上就太过于危险了。”大公毫不犹豫地拨开了大小姐的手指然后从她的手里硬生生地抢走了九日昏晨。
    “……”大小姐的嘴巴嘟囔得很高，看样子，她并不喜欢父亲大人这么做，但她和快就放弃了和父亲的对抗，松开了手的她走到了一边，一把就拉起了蕾莉亚的手臂非常用力地踩踏着地板，离开了房间。
    “大、大小姐？”蕾莉亚看着大小姐快步拉扯着自己离开那个房间，然后在好几个拐角之后才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大小姐将蕾莉亚拉扯到了一边，这才摊开自己的手掌，“蕾莉亚，你是怎么说服那个家伙的？要知道，无论威逼利诱……”
    “恩恩……”蕾莉亚一边听着大小姐的话，一边用力地摇着头，“不是哦，芙蕾雅不是因为我给了她神眷才答应帮大公的。”
    “哈？怎么会！那家伙怎么都看不起你吧？”大小姐在蕾莉亚的身上看来看去，她有点弄不明白蕾莉亚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于，“按照蕾莉亚的性格，应该很快就会放弃了，因为蕾莉亚做事情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半途而废。”
    “呜……就算是大小姐，这么说也太过分了，我明明也有做成功的事情吧？”蕾莉亚撇下了自己的眉毛，确实蕾莉亚足够弱小也没有自己的主见，时刻都在听从着大小姐的指挥行动的她，宛如人偶，“就像是芙蕾雅说的，她和我很像，偶尔我也想试着写大小姐一样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想一想。”
    “恩？”大小姐用些惊愕地看着蕾莉亚，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蕾莉亚有了自己的成长，这样的成长似乎现在已经有些出乎大小姐的意料了，“然后呢？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说了我是如何依靠着大小姐才会如此地幸福。”蕾莉亚近乎用着毫不犹豫的口气说着完全不一样的话，尽管说着这样的话语的时候，蕾莉亚带上了虚心的脸红，但是这样的脸红却恰如其分地让大小姐的心里有了奇怪的悸动。
    “呜姆……”大小姐发出了少见的呜鸣，好不容易才将有些上脑了的血液重新压回心脏里去，“什么时候蕾莉亚也变得而这么伶牙俐齿了？这些话怎么都感觉十分的熟悉，蕾莉亚是看多了小说才会变成这样的吧？”“……大小姐，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用上书里的台词会比较好回答啦……”蕾莉亚的眼睛立刻票到了一边，她知道，尽管这样是最好的回答，但是糊弄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容易让人心安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蕾莉亚现在已经能够帮助到我了，这已经是很大的成长了呢！蕾莉亚。”大小姐有些开心地拍了拍蕾莉亚的肩膀，然后，“好了，父亲大人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好好地休息去吧！带着肉肉去街道上转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