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137章 燔祭之时（一）

    狄星阁有着一种别人所没有的气质，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高贵感和令人目不暇接的博学感，高贵的势必被信息所蒙蔽双眼，毕竟能够亲身经历的事情会少得可怜，因为大量的琐事和所谓身份的“面子”给束缚着。
    而狄星阁不一样，他是个贵族，从他的一举一动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不仅仅是一个贵族，还是一个经历过许多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的贵族，他来自远东，从海上而来。
    极少听说过有贵族亲自从远东而来，原因很简单，因为很危险，不仅仅是因为南方的海盗的猖獗更是因为不是很太平的远东局势，就像是现在除去了很少的交流才会有外交官前往远东之外，就很少有有着贵族头衔的人亲自踏上旅程一样。
    “和你聊过之后，我觉得你很特别。”这是狄星阁对大小姐的评价，这一点蕾莉亚也很赞同，因为大小姐那不知何时蒙上的贵族的样子的虚伪并不是很熟练，大小姐经常可以从中感到大小姐原有的那股味道。
    就像是，偶尔露出的小脾气和小孩子气，喜欢的东西她会去努力，不喜欢的东西，她会在下一刻就抛弃，珍重的东西会收起来，不想要的东西会随意地扔在地上，上半身可以正襟危坐，而下半身却可以像是小女孩一样来回摇动着双腿，排解她那正襟危坐的无聊。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大小姐那特殊的身份和极为显眼的银灰色头发以及蕾莉亚已经长大了不少的独角，昭示着他们的身份，尽管今天因为皇室的特殊原因，那原本应该只能容许贵族走的道路上现在偶尔也有不少的平民踏了上去，这是少有的机会，很多小孩子都会新奇地跨过那条平时视之为天壑的石砖线。
    真是这样的情况，不少有着自恃清高的贵族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这是有趣的现象，真正的大贵族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而刚刚成为贵族的家族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前者是没有必要，后者是自抬身价，反倒像是斯卡雷特伯爵这样的贵族会亲自出来转转。
    贵族毕竟是贵族，平民会主动的为他们让开道路，蕾莉亚他们自然也是，虽然说，因为人流量极大的缘故，比平时前进的速度慢上了许多，因为皇室的干预，贵族也只能步行，但是，身份就摆在那里，蕾莉亚很快就跟着大小姐来到了骑士团所在的地方。
    那是这条长街的尽头，是一个并不是很巨大的广场，但是，这里距离神庭的教堂很近，距离贵族的居住区有些远，更加贴近平民一些，这里是三条街道交汇的地方，有着一处高台，那原本是贵族演讲、绞刑处刑、宣告平民等用处的地方，但在一些庆典里，也会客串一下高台的位置。
    那是很有趣的场景，人们在绞刑架下发出欢声笑语，扭动腰身挥洒酒水和食物，贵族和平民混杂在一起却又如同一个又一个的圈子，泾渭分明。
    优雅和粗俗硬生生地挤在一起。
    现在也是这样的，不同的是，高台之上现在是不允许上去的，圣枪骑士团的骑士们带着他们的扈从，对着骑士团团长高举着的圣枪祈祷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了洗礼的，受过了燔祭的考验的人，而有趣的是，他们所效忠的，不是象征神明的牧羊人——那些神庭的人，而是那并没有出面的，掌握着象征着神明给予自己所信任的子民以领导其他人的权柄的荆棘花冠。
    这并不与玫瑰经中所提到的玫瑰冠相同，或者说，玫瑰冠和荆棘花冠是两个乐园遗物。
    骑士团的人数并不多，仅有十三个人，但每一个人都是在科诺托喊得出名号的人，也就是说，每一个人都是令人感到恐惧的荣耀级强者，而他们所亲近的追随者，那些骑士团的扈从们，人数则翻上了几杯，足足近五十人的扈从，更加可怕的是，这里的每一个扈从，都是这些骑士的的徒弟，他们平时为骑士们牵马喂草，照顾骑士的日常起居，但是也因此有了与骑士们更亲近的机会，从他们的身边得到了一次两次的指点也是情理之中。
    现在，那些骑士们围绕着他们的团长，或许说，他们只是围绕着那柄长枪，跪坐着，那高台之上和高台之下有着明显的交错感，犬牙交错着的静谧和喧闹的两个不同的世界。
    “将炭火与硫磺洒落恶人身上，让众人之命运皆受到烈焰洗礼。”大小姐一边和狄星阁谈论着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一边找到了为贵族们准备的地点，那里有着座椅，不必和平民们挤在一起，贵族和平民的样子非常容易就可以分辨出来，仅仅从着装和气质上就可以分辨得出来，或许有人能够成功地混进来，但而就混进来罢了——贵族们之间都脸熟着呢。
    “但神明也说过，他喜爱公义，正直者终必将得以仰视他的容颜。”蕾莉亚或许因为身为大小姐的女仆的原因，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徒，但她毫无疑问地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信徒，尽管没有接受过任何的仪式，也没有向着神明发过侍奉神明的愿，但她对神庭的了解可以说是在这群人里，最深厚的，“油代表着圣灵，圣灵覆满其身，由此昭示着进化的火焰将引路走向应走向的地方，同样的炭火和硫磺象征着惩戒和审判。”
    高台上的绞刑架并没有被拆掉，只是在距离绞刑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被竖起高高的柴堆，上面被撒上硫磺和油，等待着最接近火焰色彩的黄昏的到来。闲聊依旧继续着，蕾莉亚原本的计划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狄星阁搅得乱七八糟，或者说，单纯的只是因为狄星阁从大小姐嘴里捞出了许多关于最近科诺托的事情，包括了科诺托的不太平，几个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皇室在其中搅来搅去，例如阿曼伯爵家以仅仅一匹马的原因对贝茨伯爵家紧咬着不放，越搅越乱到最后甚至让子嗣开始了私下的决斗，又因为败落的阿曼家不愿意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甚至由此发难和贝茨家搅得越来越乱。
    当然这些只是最近一两个月来大小姐呆在科诺托才得知的趣闻，要知道，阿曼家甚至在贝茨家的宴会上送上了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才搜集到了三条腿的鸡当做礼物，最后结果被贝茨家的女仆一脚踹出了门。
    这茶余饭后的趣谈自然表明了整个科诺托的水似乎在反涌着，贝茨和阿曼很显然是两个首当其冲的先锋，如果想要更加明显地搅开这纷乱的局面的话。
    一定是两个政治圈的互相角斗。
    大小姐虽然读过的杂书很多，也很喜欢骑士小说之类的充斥了少女幻想的书本，但大小姐毕竟是大小姐，那些乱七八糟的趣闻基本都是经过奇菈娜的嘴巴得知的，包括了阿曼家的女儿喜欢贝茨家的次子的事情。
    这一定是被某本骑士小说所影响了吧？想要突破家族的束缚什么的，最后一定是惨剧收尾。这是大小姐对这件事情的评价。
    相比于这两个家伙的闹腾，另一个占据了最近科诺托圈子的趣谈的，就是蕾莉亚这个女仆勋爵的事情，蕾莉亚和圣女受袭的事情因为太过敏感，大多贵族都缄口不谈，但这之前的事情，却连狄星阁这个外来者都有所耳闻。
    当得知蕾莉亚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的时候，明奈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下午，她可是很快就摸清楚了蕾莉亚这非常明显的性格——怯懦。
    只要自己瞪上一眼就会缩成团的胆小鬼。
    很难想象，这样不善言辞，却胆小如鼠的家伙会做出这么需要勇气的决定，近乎于颠覆了贵族们应有的规则，跨越了身份的举动，这甚至是对贵族阶层的挑战，可惜的是，这是一个非常怯懦的家伙，很快这件事情就成了贝鲁达尔未来的女大公对家族所应有的继承权的表态——被很多贵族分析为，一方面为了紧抓住未来的荣耀级强者，另一方面确定家族的继承权以免大小姐才初入科诺托就引来要命的麻烦。
    当大家的视线集中到蕾莉亚的身上的时候，蕾莉亚整个人都变得坐立不安起来，她想要讪笑地将事情的中心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够在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在嘴里塞上一点吃的，装作正在吃东西，不能开口说话的样子。
    或许只有安吉拉才发现了这一点——尽管只是询问了姓名和最近科诺托的一点儿事情之外，但是，狄星阁却已经对大小姐的信息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而反过来的，大小姐他们对狄星阁的了解仅有姓名和对方可能是远东的一个贵族的地步。
    “打搅了你们这么久，实在太感谢你们了，我们来到这里没多久，对这里的事情有些不太清楚，我想我现在知道我应该去哪里做什么了。”狄星阁意外地结束了对话，她似乎在高台之上看到了什么人，有些焦急，但还是很冷静地保持了自己的镇定。
    相比于狄星阁的嘴巴足够有技巧，明奈那边就要冲出去了，但狄星阁很快就拉住了明奈的辫子，让她稍安勿躁。
    “不打算看一看难得一见的燔祭吗？那可是可以很少能够公开看到的神迹呢。”大小姐尝试着做出挽留和邀请，但她却可以很明白地知道对方想要离开的意思，这么做只是为了礼貌。
    “不了，我们到这里也是因为有需要去做的事情。”狄星阁摇了摇头，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如果下次有机会，我还希望能够和贝鲁达尔小姐一同逛一逛科诺托。”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呢。”大小姐没有站起来，只是单纯地点了点头，“我很期待下次与你的会面，狄星阁小……恩，先生。”
    “我也是。”狄星阁留下这句话就扭头离开了，尽管步伐不是很迅速，但看得出来，有些焦急。
    “呜……终于走了。”看着狄星阁的离开，大小姐才旁若无人地摊在了椅子上，发出了一阵呻吟，像这样的贵族之间应保持的仪态，能够让大小姐支撑着到现在的，狄星阁算是地一个人了吧？
    不温不火，进退有据，狄星阁很好地在大小姐爆发的边界线上来回晃动着呢。
    “蕾莉亚，走吧，我们去逛一逛。”大小姐并没有想要在这里看完燔祭的想法，她看向蕾莉亚，手不自觉地环抱上蕾莉亚的胳膊，略有疲倦地将半眯着的眼睛的脑袋，靠在她的手臂上，“只要在燔祭之前赶回来，就足够了吧？”
    “啊……恩……”
    蕾莉亚这么回应着，她忽然就觉得，或许再来十个狄星阁，大小姐也不会真正地对他看上一眼吧？
    蕾莉亚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安心感，她甚至觉得，看不看燔祭，受不受洗礼都已经无所谓了，能够得到大小姐这样明确的态度比什么都要珍贵一样，她再一次点了点头，“恩。”
    “那么走吧。”大小姐这么说着，松开了蕾莉亚的手臂，站了起来，仿佛刚才是在向蕾莉亚撒娇一样。
    “大小姐……”安吉拉倒是有点犹豫，“那个狄星阁……”“是远东的皇子。”大小姐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来，“似乎是在内斗中处于绝对的劣势，再留在那里也只是自寻死路了，所以，干脆就跑到这里来寻求政治避难了，当然，也有到这里寻求助力找到回去的办法，但……很渺茫吧，这种希望。”
    “啊……吾……大小姐你怎么知道的？”蕾莉亚很惊讶大小姐的聪慧，狄星阁只字未提自己所经历的，自己的身份什么的，但是大小姐却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所以说，我和蕾莉亚看同一本书的时候，蕾莉亚脑子里只有‘主角好帅啊’这样的想法吧！”大小姐哼哼直响，就像是骄傲的小猪一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