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九部》第六十五 一顾倾人城

    ***     萧瑶细细观望片刻,伸手一搭武琼花的脉搏,顿觉跳动急燥热恶,却是中毒之象,不由眉头一蹙,脸色凝重的道:“他是中毒了,你们先让他就这么伏着,他体内有疾热之气流动,以致气血上涌,才使得毒xing随血液从中溢出。”
    萧延宗和左明月又是一惊,虽然是预料的结果,但听来还是难以置信。不过从萧瑶话中之意,知道武琼花并无生命危险,就放下心来。左明月蹙眉道:“要武兄中毒,应该是不可能啊,我们都好好的,他就怎么会中毒了呢?”
    萧延宗也是百思不解,道:“不错,我们同时被下了*,理应所受一样,如果单单武兄中毒,未免令人费解。妹,刚才似乎听到你和谁话,可知这*是谁人所下?”
    萧瑶道:“就是我们喝酒之时,忽然跑进店里头的那个拄着一根竹杖,摔了一身泥泞的老头。”萧延宗奇道:“是他?他用的是什么迷yao,竟是这般厉害?”想着自己不知不觉的竟着了人家的道儿,不免心怵,又问道:“妹,你…你没事吧?”萧瑶微笑道:“放心吧,我自然没事。那老头下的是一种叫‘清风醉’的迷yao,听此药化于清风,无色无味,任谁中之必倒!”
    左明月失声道:“‘泪水不度,牙齿无寒’易竹苍,只有他才有‘清风醉'!”萧瑶道:“不错,正是这个人,他进店里来的时候,迷yao就藏在他手中的竹杖里,竹杖抖动,迷yao就在空气中挥发了出来,所以任谁也防不胜防。”左明月奇道:“易竹苍这人成名甚早,而且已退隐江湖二十多年,他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会对我们下迷yao?”
    萧瑶道:“他是来抢夺碧玉七星刀'的。”左明月脸色一变,叫道:“唉呀,武兄中毒,莫不是他要害了武兄性命?”话之间,其余众人都渐渐醒转,听是遭了别人迷yao,无不愕然。
    过得片刻,武琼花角不再有血水溢出,但依然是晕迷不醒。
    萧延宗和左明月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一齐往萧瑶望去。萧瑶既然精擅毒解,要救武琼花,自然也只有靠他了。
    萧瑶道:“你们看我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左明月嘻嘻一笑,连忙向堂后唤了几声,也不见有人答应。两个契丹汉子闯入后堂,只见后堂早已人去屋空一个人也没有了,就是店二和店掌柜都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左明月心想:“定是店家见我们醒来,怕我们找他麻烦,便偷偷逃了去。”
    当下和萧延宗拼了两张方桌当着床铺,又从堂后客房取来崭新的棉布垫被一一铺好,然后扶着武琼花慢慢躺下,只见他面色一片灰白,竟是无一丝毫血色,仅是忽重或轻、似急却缓的呼吸之声倒是让他貌似非死之人。
    萧瑶观着武琼花脸色审视片刻,又用银针测试了地上血液,然后慢慢将银针凑在鼻前细细的闻了几下,但觉xiexing之中夹杂着无数种药味的气性互相冲撞,不觉心头一动,却不言语,最后才掏出几粒药丸,命丫鬟化水喂武琼花吞了下去。
    萧延宗忧心忡忡的望着萧瑶,道:“妹,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左明月也是忧形于色道:“这毒的确是来得奇怪,未必是那易竹苍对武兄另下了毒手?”
    萧瑶若有所思的道:“不会,他中的不是剧毒。”萧延宗和左明月对望一眼,同时道:“那是什么?”萧瑶道:“依我的测试推断,他中的是自己的毒。”
    萧延宗和左明月不由一怔,又对望了一眼。萧瑶也不作解释,望着左明月道:“你与他最为熟悉,可知他以前是否服食过无以计数种不同种类的药物?”
    左明月想也不想,微笑道:“这还用,那可是多了去。”萧瑶眉目一亮,轻启朱唇道:“如何?”左明月却是慨叹一声,道:“武兄有一位心爱的女人,名叫温柔,他二人虽未成婚,但感情甚笃…”萧瑶哼了一声,道:“那么多干什么?你只拣详细的。”左明月嘿嘿一笑,道:“武兄和温姑娘隐居在桃花谷,本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令人好不羡慕。可是后来温姑娘却忽然身中奇毒,竟是无人可医,就算医了也是时好时发,这样一拖却是两年多。”慨然一叹,接着又道:“病苦之折磨人,唯世间苦难之最。虽然如此,可是武兄却从无丝毫怨言,这两年多来他一面无微不致的悉心照料着温姑娘,一面又不辞劳苦的四处寻医问药,光是远近求医就已达一百多次,治病的药方更是枚不胜数,而抓回来的各种药物也都是他亲自悉心煎熬,他又担心药xing有误,是以每煎一剂,便先试着喝了一,如此用心良苦,以身试药,这两年之间,只怕他煎了无数种药便也试了无数种药,我看他几乎都一个药…啊!萧姑娘,你别是他体内的药物…”
    萧瑶见左明月瞪大眼睛望着自己,不觉脸面一红,连忙别开他的目光,舒了气,道:“不错,世间事物,虽相辅相承,但也多有相生相克。他以前试了那诸多药汁,各种不同的药性便在体内储存,按理长久下来,这些药性是会自己散失的,但他体内却是奇怪,这各种各样的药性以至日积渐多,虽无甚大碍,但谁都知道,只要是药,便有三分毒。而事情就是这般奇妙。那易竹苍所下的迷yao药性可能刚好与他体内之杂七杂八的药物天生相克,以致激发了他体内各种药xing互相冲撞生克,所以他才会中了自己的毒。庆幸是发现得早,又喂他吃了几颗灵丹,只须好生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着又将目光慢慢投向武琼花,心中不由对武琼花执着的情义暗暗赞赏起来,心道:“末路有琼花,难怪当年我哥哥会派人去录下他的画像,原来是如此一个用情的男人!”
    萧延宗吁了长气,道:“原来如此,所幸无事!”心中也不禁想道:“没想到武兄对温姑娘竟是如此痴情,当真是好一个xing情男儿!”想着不由抬眼往唐琳望去,不巧唐琳这时也朝他望来,顿时二人四目相对,心中各自怦然鹿撞,慌忙兔般移了开去。
    幸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武琼花身上,二人眉目传情的窘态却也没有人看见。
    左明月听得武琼花这毒中得憋屈,不觉有些哭笑不得,吁声道:“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否则回去可是无法交待了。”萧瑶不觉问道:“交代什么?”左明月嘿嘿笑道:“温姑娘还在我家里等着情郎归呢!”
    萧瑶俏面一热,略显羞涩,只是白纱遮面,自不可见。她轻轻哼了一声,目光不由的又落在武琼花脸上,少女的情怀竟如风起云涌,莫名的动荡起来。
    萧延宗问道:“左兄,那温姑娘中的是什么毒,竟是这般厉害?”左明月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唐琳,缓缓道:“自然便是天下最为厉害的唐门之毒了。”
    唐琳听了立时杏眼圆睁,如果不是重伤初愈,只怕要跳了起来,叫道:“你瞎,怎么会是我唐门的毒呢?”左明月赔笑道:“唐姑娘请不要生气,我可不是瞎,也别无他意。温姑娘所中的毒本是她表哥楚江南所下,而这种奇异的□□则是楚江南向唐二少唐智要来的。”他这话倒也绝非虚言,却是武琼花曾向他过。
    唐琳听了倒是一怔,知道二哥唐智死前的确是去见过楚江南,而且她也听大哥唐德过二哥与楚江南关系甚密,至于以唐智的为人,要唐智会瞒着唐门的人偷偷的把唐门秘制的□□送给楚江南,那自然也是大有可能的。
    她这么一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生潮红,但女性的矜持还是不减,又道:“那…那你楚江南既然是温姑娘的表哥,他又为什么要下毒害他表妹呢?”
    左明月望着沉睡的武琼花,无可奈何的叹了气,沉吟道:“情之一事,这如何解得清楚。”唐琳道:“你是楚江南也爱上了她表妹?”左明月也不回答,心中想道:“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就怕他还有别的原因了。”
    唐琳见他不答,不觉横了他一眼,本想抢白他一句,但不自觉的一触及萧延宗投来关怀的眼光,心中突地暖洋洋一片,就是有再大的怨气,瞬间也是消弥遗尽,所以一张,到嘴边的话立时又甜蜜蜜的咽了下去。
    萧延宗走近她,柔声道:“唐姑娘,你的伤刚好,千万不要激动。”唐琳垂着头忸怩的低声道:“多谢萧大哥挂怀!”转过身去尽显儿女娇态。
    众人见了,无不莞尔一笑。
    左明月嘻笑着拍了拍萧延宗的肩头,走出客栈门外,只见连绵不断的山峰尽在雨后的烟雾萦绕之中,越发虚无飘渺,四周一片沉寂,心中忽然间充满了无尽的孤寂落寞之感,前时往事无不一一涌上心头,少时背负着光复故国的重任,风雨飘摇的艰难险阻,亲友决别的苦涩思念,更是如涛涛潮水翻滚不息。他想着不由感慨万千,双目之中泪光闪烁,幽幽一叹,轻轻沉吟道:“雨后滂沱沐远山,几近重归不复还,十年沉舟唯一梦,何时遣道还故关?还故关,何时可还故关呢?”
    只听身后一人微微“咳”了一声,却是范思责,轻轻道:“你想起了十九妹?”左明月微微叹气,道:“应该有六年未见了。”范思责道:“我们这次来四川,何不去见一见她呢?”左明月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却没有回答。
    王莹握着范思责的手,满心的幸福如冬日的暖流迅速流遍身,心想:“少主幼承复国重任,克道维艰,连相爱的人也不能相见,我和范大哥却能够天天相伴在一起,虽然居无定所,过得很艰辛,但对于我来,也知足了!”她心头激荡,不由抬眼望着范思责的脸,但见他满脸沧桑之色,关爱之情更是油然而生,握着丈夫的手便是微微一紧。
    范思责自有灵犀,转过头来,满眼温情的望着爱妻,更是让王莹觉得幸福之极。
    忽然听得“铮”的一响,一缕琴声清绝,却是萧瑶在按微调弦弹起琴来。但见她五指翩翩,琴弦拨动,一道道妙曲清音立时宛如江南烟雨飞花,又似北国风光漪旎娓娓而出,极是动人。
    客栈内众人一听到这等悦耳的琴声,仿佛如沐仙乐一般,无不满脸如痴如醉的神色。此时谁也不敢稍乱的动弹一下,人人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一丝丝的杂音声响,一不心就破坏了这突然降临人间的绝世仙乐。
    左明月只听得一会,却是暗暗吃了一惊。因为他忽然听出萧瑶所弹的这道琴声却正是她为睡墓人神农奕的妻子“还毒”之时所发出的那种神秘的鸟叫之声,只是这鸟叫声此时由琴乐奏出,声音却远比那死尸喉内发出的声音更为婉转悠扬,清幽圆润。左明月不由惊佩之极,心道:“萧姑娘果然是琴技惊人。谁人只道世间仙乐,唯天上宫阙,却不知凡间独有妙音!”
    此时堂中空气一片祥和舒泰,温韵流芳,人人心头如泉水甘霖,雪后含春,就好似完美的世界里已无一丝那种感觉多余得失和的瑕疵,什么痴缠怨恨、苦闷哀伤、贪求欲绝早已随着绝美琴乐的妙音化风淡雅。
    左明月痴痴的望着萧瑶,只见她身周泛起一片氤氲漫漫,宛如仙境之灵,而她一身白衣胜雪,面玉白纱,虽看不清面容,却也更增添了一种丽质生天的朦胧之感。
    她奏琴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无不优美曼妙,虽不舞而雅致,若静微而传神。
    左明月不觉悦然脱赞道:“昔李延年一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形容之绝妙,只怕就是当年汉武帝那位妙丽善舞的李夫人此时见之也要自惭形秽了。”
    汉武帝时,宦官乐府都尉李延年起歌舞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汉武帝叹息道:“唉!世间又哪有这样的绝世佳人呢?”平阳公主于是:“据李延年有一个妹妹,也是能歌善舞,皇上不若召来一见?”于是汉武帝召见了李延年之妹,果然是妙丽善舞,逐得武帝宠幸。于是因此一曲,李延年的妹妹得幸被封为嫔妃李夫人,而这一首描写美女佳人的精妙经典词曲也得以名传千古,绝世独立。
    左明月为萧瑶的绝世琴声所震撼,心潮波动,这一声油然而生赞叹,却也完是出于一种内心的渴慕和赞赏。
    也不知为何,萧瑶忽地手指一颤,但听“铮”的一响,琴声突断。然而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蓦地店外的树林之中忽然传来一道鸟叫之声,声音悦耳之极,赫然正是妙音鸟的叫声。
    这种妙音鸟的叫声,此时对众人来,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哪知此时众人一听之下,还是怵然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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