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九部》第四十六 旧仇新怨

    ***     众人听得清楚,自是深信不疑,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武琼花竟然就在眼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认识,不禁又惊又奇,都注目观望。
    濮老夫子又摇头晃脑的沉吟道:“琼楼玉宇,莫出繁花;君情妾意,自在我家。哈哈,好一个多情种子啊。真所谓风雨千湖路,雁门独夜行,多情惜别意,始得美人归。”
    常不归听得怒火中烧,第一个腾的就站了起来,鼓起眼睛瞪着武琼花,上上下下的将武琼花打量得几遍,似是要确定一件艺术品的真假一般,冷厉的道:“你真的就是当年雁门关外千里走单骑,独力诛七雄,后来又消声匿迹两年多的武琼花?”他眼神怪异,先是疑惑,逐是恶毒,最后杀机顿起。
    武琼花也不知他如何这般恨意切切,道:“不知常公子有何见教?”常不归嘴角拧起一丝狰狞的笑容,冷森森的道:“子,两年前,你杀了华山派掌门岳仙舟,是不是?”武琼花心中一动,却没有回答。常不归又嘿嘿冷笑,道:“华山派ta的竟然不找你报仇,可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哼哼,他们不找你我可是寻你很久了,这个仇我那是非报不可。”
    武琼花对当年之事,每时想来,自是感慨万千,心道:“当年华山派掌门岳仙舟也是杀害柔儿的爷爷的凶手之一,当时我去找他报仇之时,他自悔罪孽深重,便畏罪自杀而死,临终前恳求我不要向外人透露其中一二,并留下遗嘱不准派中弟子找我寻仇,那自然是他一心要顾华山派声誉。却不知这常不归与他华山派有什么关系?”便谓然叹道:“你是他什么人?”常不归一脸的乖戾,恨恨的道:“岳仙舟是我舅舅,你这仇该不该报?”他冷得刺骨的声音微微一顿,他身后的五个奇怪装束的汉子立时就站了起来,晃了晃手中淬了剧毒的兵刃,完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表情。
    有好事之人立时瞧准机会,不迭时机的叫嚷起来:“打啊!杀啊!不打不杀逞什么好汉?”并不时的大吹哨,随着火光一起一伏,大起推波助澜之势。
    白自在白自由心头暗喜,连忙大叫道:“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这苦海深仇,当然是非报不可!”他这话看似是对常不归而言,其实也是旁敲侧击的对在场群豪所,意思无非是想要挑起在场之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之心,只需场动luan一起,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武琼花也不理会余人如何,望着常不归道:“杀人偿命,原是不错。但岳先舟之死,却是杀人在先,只怕你也未必可知?”常不归冷笑道:“我只知道杀了他的人是你,其他的我可不管。”着侧身一闪,他身后的那五人立时将武琼花围在了中间。
    这五人原是常不归满以为自己此番能竞得宝刀,故不惜以高价请来护刀的高手,此刻宝刀没有买成,心中生怨,又加上旧恨,也顾不上岳仙舟曾留下不准后人或同门找武琼花寻仇的遗嘱,自然要一古脑儿的在武琼花身上发作起来。
    左明月见状不好,走上前拱手笑道:“常公子,我好像听当年雁门一战,七大高手都曾留下遗嘱,是与武琼花公平决斗,无论胜负,均不许向对方寻仇,常公子不会不记得吧?”常不归乜了他一眼,神色怪诞,半天才鼓起腮帮子哼出声来,道:“那又如何?”左明月笑道:“不尊遗嘱,便是对死者不敬,常公子是个体面人物,想必也不愿意多听别人在背后议论阁下的不是吧?”常不归黑着脸,冷声道:“你是谁?如何在这多管闲事?”他本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又一想,此时不宜与人结怨,语气上便也客气了些。
    旁边有人笑道:“常胖子,天天逛鸡院抱女人抱的头昏啦?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三江照明月'的明月山庄'少庄主左明月,难道你竟然也不识得?”顿时有不少人都跟着嘻闹哄笑起来。
    常不归家财万贯,因其沉迷女色,惯走大江南北的鸡院,玩弄各地的鸡女无数,以他的法,就是要体验各地女子的fengsao妩媚,而且他每时大把洒钱,是以极得feng女子欢心,故江湖中人便玩笑起来,便给了他一个“魅力花哥常不归”的浑号,那是人人皆知的,他也因此自鸣得意,只以为自己真的是摧花名手魅力无常,更是骄傲得象大公鸡一般。
    他这时闻知眼前这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竟是大名鼎鼎的左明月,不觉暗叫惭愧,心想:“奶奶的,只顾去玩女人,倒连名动江湖的左明月也不识得,可是叫大家伙儿笑话了。”便将脸色缓了三分,肉笑道:“嘿嘿,原来是左少庄主,失敬失敬。不过左少庄主难道也喜欢要管别人的闲事么?”左明月缓缓道:“别人之事当然犯不上我来多管,只是我曾与岳仙舟岳掌门有过一段交情,也算是朋友了,如今看到常大公子竟大违他生前的意愿,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这话半真半假,他与岳仙舟当年多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来自然也是一种交情。而左明月向来大义江湖,那是人人知晓的事,他与岳仙舟有交情,别人自然只以为他们真的就是好朋友了。
    所以他的话一出,立时有几个曾经受过左明月恩惠的汉子大声附合的道:“常大公子,所谓死者为大,你如此违背一个死人的遗嘱,那可是大大的不该。再死的又是你舅舅,你如此不尊,实为大伙儿所不齿呢!”又有一人声色俱威的道:“这可是有违伦常天道不容的罪孽,常不归,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啊?”
    一旁闪烁的火光映得常不归的脸面一阵青一阵白,极是难堪,肥厚的嘴唇颤动几下,歪视着那几人,气哼哼的道:“放屁,你们没听‘死者长已矣,生者多努力’这句话吗,我努力报我的仇,那也是我自个儿的家事,又关你们屁事?”那几人也不气恼,只是连声冷笑。
    濮老夫子远远的听了,拂须笑道:“什么死者长已矣,生者多努力?应该是‘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这两句诗却是另有来源的。‘死者长已矣’一句是出自唐杜甫的石壕吏一诗,诗:‘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他摇头晃脑的还没叨念完,常不归早已怒得不行,喝道:“老子管你戚戚不戚戚,努力不努力,老子舅舅死了,老妈每时戚戚得不行,这仇总是努力报定了!”
    不倒翁怕生事端,打了个哈哈,连忙上前道:“常公子,且听我一言?!”常不归哼了一声,碍于他是今日“卖刀大会”的主持,自然不便失礼,只得沉声道:“请讲!”
    他们二人都是胖子,高矮不同,神情各异,站在一起,肥硕溜圆,显山凸水,倒也相映成趣。
    不倒翁微一沉吟,肃然道:“我不倒翁今日举办这卖刀大会,实在的,那是万分感谢常公子及各位朋友兄弟的赏脸和支持,此时大会渐至尾声,我只想大家和和气气的有一个完美圆满的收场,那自是皆大欢喜。至于你常大公子与武琼花有什么过节,我自然也管不上,但我希望常公子最好不在这里闹事,因为在场的每一位可以都是我不倒翁的客人,若哪位万一有个闪失,那岂不是教我不倒翁为难了吗?”他言辞拘礼,却极是犀利,话的同时,手臂伸展,顿时只听他身上骨骼一阵“咯咯”暴响,足见其功力颇为不凡。
    众人听着他这样来,自觉在理,何况他话中之意更是得清楚,你们有什么恩怨,要算账待出了我这大院,你们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到时我绝不会多一句话。这样一想,那些想借仇恨生事的人自然也不好再多,都将仇恨按捺了下来。
    常不归见不倒翁卖弄武功,直骂龟儿子的显摆奸诈,暗想道:“这死球胖子显然是要拿话来压我,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众怒难犯,今日我这才六人,万一真动起手来,怕是要吃大亏不可,好汉勿犯众怒,英雄不触霉头,还是先忍上一忍再!”想着嘿嘿干笑,吞了水道:“既然你都这样了,我若是再不卖你一个面子,岂不是显得我常不归太不近人情了?武琼花,这大仇场外我却是非报不可了!”不倒翁冷笑一声,心下也想:“好子,听你这话得倒是好听,未必我还要你龟儿子的来给我面子?哼哼,真是自个面上贴金自抬身价,却是可笑!”
    不倒翁不再理会常不归,走回大理石台,尽量站直身子,好让自己显得挺拔些,又激奋昂扬的了一番场面上的客套话,便宣布“卖刀大会”圆满结束。
    场中大多数人本来都抱着侥幸的心理赶来,就是想要抢夺“碧玉七星刀”,如今眼见竞刀无望,早已没了耐心,又听得不倒翁连番的客套陈辞,更是觉得老大没趣。一些帮派中人便约上同伴或是熟识朋友,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不倒翁当即抱拳相送,中一边道:“慢走!慢走!”
    哪知这些人刚出得院门,便个个面色大变的折返了回来,惶然叫嚣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官兵来了!”
    群雄都不由吃了一惊,侧耳细听之下,果然听得院外有马声嘶鸣,接着一人喝令道:“将这大院围了,一个也不许放走!”
    群雄听了无不动颜,霍然而起,不少人怒骂道:“操他ma的,是不是他□□的不倒翁把我们卖了?”要知道场中群豪,有不少都是打家劫舍的绿林大盗,而且还有的更是身负血案,自然为官府所不容,所以一般都不愿与官家碰面接触。这时闻言有官军到来,无不骇然。
    顿时黑暗之中,灯火闪耀之下,只听“哗啦哗啦”的拔兵刃之声不绝于耳,声势浩壮不亚于怒海波涛。不倒翁连忙鼓劲扬声叫道:“大伙儿不可惊慌,否则自乱阵脚,反而不妙!”他这声音以内力传送,便已传遍场,人人都可以听见。
    众人稍静声息,闻得院外传来几声铳响,然后有人大声喧叫道:“都巡检张纪张大人到!”跟着脚步声大哗,一大帮甲胄分明的官兵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紧接着又步入几头大马,马上坐着几个武将。中间一名甲带官员身材高大,面目憎恶,颌下三绺长须略现威严。其余几人则个个双眼浑然,一副酒色未醒之相,显然绝非善类。
    那高大官员便是西川路都巡检张纪,只见他双目如针一般在场中一扫,嘴角展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忽然脚尖在马蹬上一点,人便已掠下马来,身势倒也干练爽落。余下几名副将也跟着跃下马来。
    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官狐假虎威的奸笑一下,显得中气不足的道:‘尔等今日非法聚会,人人携带兵刃,莫非是要谋反朝廷不成?”不倒翁瞧见这官是青城管带李大才,急忙上前陪着笑脸道:“大人息怒,人等今日聚会,怎么可能是要造反呢?就是给人等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身子向前凑了凑,向那李大才耳语了几句,连媚带谄的不知了些什么话。
    李大才装模作样的脸色变换了几次,稍稍点头,便也依样对那居中蔑视群豪的都巡检张纪耳语了几句,神情谄谀得令人作呕。
    张纪却冷冷的哼了两声,显得极是傲慢而专横。只见他嘴角蠕动,也不知道是了什么话,那李大才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待张记完,方才一挺腰杆,干咳着大声道:“张大人了,有人联名举报你们在此非法聚会,有违律法,密谋造反,本应一并治罪。但向来皇恩浩荡,张大人慈悲为怀,只要各位坦诚的放下一切财物,就可以安的离开这里,从此不再予以追究!”群豪顿时哗然一片。
    不倒翁为难的道:“大人,这…这样只…只怕不妥吧?”李大才眼一瞪,生厌的道:“有什么不妥?未必非要吃刀子坐牢才算妥么?”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嘿嘿,拿财消灾,何乐不为,张大人一番好心你们竟也不领受,难道区区钱财也比命还重要吗?”
    场中群豪无不心知肚明,暗暗叫苦道:“这些狗官只怕他ma的是要趁机打劫来了?”有些性情暴烈的汉子忍不住大声道:“官老爷们是想要搜刮钱财,便直了,何必要搪塞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还有人在混乱的人群中尖声尖气的叫道:“老子没有钱,要命倒有一条。他奶奶的,逼急了老子,连你这狗官一并杀了!”这人是捏着嗓子话,夹杂在人群之中,声音听来忽东忽西,却也不易寻找。
    李大才面色大变,惶恐的回头望向都巡检张纪,只见张纪黑着一张方脸活象一块冰冷的铁板一样,满是杀气。
    不倒翁叫苦不迭,苦着脸向那官陪罪道:“李大人,这些江湖粗野之辈,话没上没下,但都是毫无机心的,希望大人看在平日我们交情匪浅的份上,向张巡检大人多多美言几句,免生事端,待日后我自当登门拜谢,决不忘了大人的好处!”李大财贼眼转了几转,面有难色的道:“不倒翁,不是本官不帮你,实是圣命难违。有人这里有辽贼奸细混入,这事情可是严重得很。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本来在场的众位都是嫌疑身份,免不得有牢狱之祸,但张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实不忍心拘罪于你们,故有心要放你们一马,所以只要你们大伙交些罚金,就啥事儿也没有了,那不是很好吗?”不倒翁心中想道:“你ma的,得好听,看来今日这些狗官是不得到钱不罢休了。”面上装得一副可怜委屈的表情,畏畏缩缩的道:“李大人,可是你也知道…”李大才也不待他完,冷冷的哼了一声,不悦道:“未必你非要惹恼了张大人才甘心吗?不倒翁啊,看在我们交情上,我看你还是劝劝在场的诸位,别执迷不悟了,不就是一些身外之财吗?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拿钱消灾,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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