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36-必须迅速找到突破口

    伊萨姆回到自己领地的速度简直能用飞来形容。
    宅邸内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从他风风火火地回来后，空气几乎有种被抽干、让人动弹不得的压迫感。
    有人进入书房，有人离开，有人再也没能离开。
    仆人们无需确认对方是谁，在这里，他们必须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没多久，两位偶尔拜访的友人出现在大门外。
    按照以往，仆从们会拒绝贵族的来访，但看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有多问什么，任由进入。
    走在前面的是年轻的克洛维耶的老朋友——凯斯·赫士列特。
    一进入伊萨姆的书房赫士列特就觉得气氛极度不对劲。
    他立刻收敛自己轻浮的笑容，认真行了个大礼，这才开口。
    “我敬爱的殿下，是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我需要你的帮助，赫士列特。”
    “那是我的荣幸，您知道，在您面前，忠实的仆人从不吝啬。”
    桌上摊着好几张图纸，几个地方被彩笔划得乱七八糟。双手撑着台面的伊萨姆双眼上抬，扫向凯斯·赫士列特的目光有些凶狠。
    这种表情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赫士列特与身旁人对视一眼，他们双双选择单膝跪下等候命令。
    名义上他们是洛特·伊萨姆忠诚的朋友，事实上——
    他们都是棋子。
    任人摆布的棋子。
    被安置在猛兽身边，他们都无权拒绝。
    “任何女士都会被这种表情吓跑的。”
    伊萨姆冷哼一声。
    “你得到的情报，最近一次‘拍卖会’是什么时候？”
    “大约半个月之后。”
    “‘通行证’办的怎么样了？”
    赫士列特惊讶地抬起头，挑高眉毛，伊萨姆口中的通行证是一家极其隐蔽的拍卖行针对特殊顾客发放的邀请卡，根据他们的了解，那场拍卖会每次开展都售卖极其珍贵的“物品”。
    异形生物，稀世珍宝——
    龙骨。
    他进来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不妙，没想到砸下来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件事之前已经向您汇报过，急不来，那边的警惕心很强。”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
    “这是最真实情况，殿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您这边的人，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们已经付出了一年多的心血。”
    伊萨姆抿了抿唇，似乎认可他的抗议。
    突然间拳头砸在图纸上，发出让书桌近乎崩溃的脆响。
    “到底是什么事让我的殿下这么愤怒？”
    赫士列特脸上的笑意并未被冲刷，很快他就后悔了。
    “你想知道？”
    赫士列特隐隐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该问那么多，只需要照做。
    “以我家族的名义起誓，我会拼尽全力。”
    承诺出口后，他明显地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减弱了许多威慑效果。
    伊萨姆的胸口一起一伏，死死盯着面前的图纸，伴随刺啦的声响，手指压着的纸面已经被抓出丑陋细长的破口。
    赫士列特的手心泌出细小的汗珠，轻浮的伪装下是颗忐忑不安的心，他一直清楚这位殿下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更不是贵族们眼中所谓“合格的继承人”。
    他完美隐藏起的部分能把他们所有人吓到说不出话来。
    稍有差池就会首身分离。
    陪伴在这样一个人身边，时刻都要担心会不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更何况，他并不是自己口中那个忠实的仆人。
    伊萨姆的脸色很难看，他双手离开桌面时，有细小的碎纸片从他的指缝间落下，眼中的深邃是赫士列特从未见过的。
    “确定了时间向我汇报。”
    顿时，他心中警铃大作。
    身边的朋友开口道：“殿下，这个时候您千万不可以出面，我们好不容易才掌握到巴特·索菲娜这条线索……”
    伊萨姆冷冽的眼神扫向他们，赫士列特迅速低下头，按在膝盖上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确定与巴特家有关，对吗？”
    “目前有些证据和证词，但我们应该……”
    “确定了，对吗？”
    “殿下，我认为我们应该更加慎重。”
    身边友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同时注意到雕着繁琐花纹的靴子已经来到他们跟前，赫士列特的头更低了。
    他仿佛能从靴尖上闻出血的味道。
    哪怕下一秒被一脚踹飞也不能有任何怨言，他必须完成那些违背初心的“任务”。
    为此他放出那么多假消息，制造了无数障眼法，以贵族无法撼动的地位让十者团难以靠近谜团的中心。
    在此之前克洛维耶·洛特·伊萨姆对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已经表现得深恶痛绝，名为理智的神经濒临崩断的边缘，现在更是让人浑身冰凉。
    “说下去。”
    他冰冷的话语吐出，友人吞咽了唾沫，小心翼翼地说着。
    “我们派出去的线人已经失去了联系，现在恐怕遭到了和之前被弃尸的混血种族同样的待遇，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冷静应对。”
    说出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面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赫士列特忍不住闭紧双眼，再睁开。
    “你们在我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碰。”
    突然等到他的声音，赫士列特差点连跪都跪不稳——
    克洛维耶·夏缪·萨米尔。
    被当做曾经的大殿下“洛特·萨里耶”替身的夏缪家的长子。
    赫士列特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举动，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触碰逆鳞是最愚蠢的行为，况且他还好好的。
    亦或者指的是夏缪家那两位还未完全成年的少爷小姐？
    他承认自己是有做过手脚，可并没有到伤害他们的地步。
    难道……
    是那个女人？
    他送礼服的那个女人？
    那个突然出现的平民真的对伊萨姆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赫士列特被自己的假设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可能今天他无法活着离开这间房间。
    他的余光已经瞄到身边的友人双脚逐渐伸直，最后离地几公分，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艰涩难听的求饶声。
    “很早前我就听说，那个自称尤瑟王的家伙并没有放弃想要占领克洛维耶大陆的念头，为此他做了很多准备，甚至在他被烙上烙印，被赶出克洛维耶大陆后，还坚持着这份理想，他收了一群能为自己卖命的信徒，让他们以为只有他才是世界上最值得被尊敬的存在。”
    即便不抬头，他也知道身边人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逝。
    一滴细密的汗从赫士列特额间流下。
    他发现了什么。
    他察觉到了什么。
    一直积压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找到了缝隙，正争先恐后地从角落里钻出。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
    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不想在这里功亏一篑，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邱林。”
    邱林是身边友人的名字。
    伊萨姆的语调一派轻松，好像在闲话家常。
    “我们认识的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我们从未见过，我将借来的图书扔在花园里，封面沾染上了花的汁液，你发现后对我大发雷霆。”
    那双离地的脚在不断前后摇晃，他已经连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
    “能让我佩服的人很少，你是其中之一。曾经我以为只有我和萨里耶这样天生就与众不同的人才能在一周内驯服最刚烈的赛马，没想到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到了。所以我不明白，这样一个有着强大意志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尤瑟令的狗？”
    “殿下！您……”
    赫士列特忍不住抬头，他颤抖着声线说：“这一定是搞错了，邱林绝不会做出有损于……”
    在他说话的当口，一声清脆的声响从邱林的脖间传来，那双不断挣扎的手无力地垂下。
    赫士列特的脸瞬间白了。
    伊萨姆松开手，已经断气的友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歪扭着躺在地摊上，双眼爆出，满脸是惊恐。
    “可惜，你们太在乎贵族的地位，为了这个甚至不惜与我为敌。”
    那双野兽般的瞳孔不紧不慢地望向赫士列特。
    “如果邱林不是这么急于开口阻止我，我不会下手，如果你不是试图为他求情，我会放过你，赫士列特。”
    “殿、殿下……我……”
    “袭击卓拉的人是谁我不感兴趣，但我可以说的是，你之前的作为成功了一半。”
    伊萨姆蹲下身与惊慌的男子对视。
    “送给卓拉的礼服上，那条珍珠腰带，你真以为我没发现上面动过手脚？还有那个背后一直在散播有关她谣言、煽动巴特家与特纳家的人，是你和你的情人吧。”
    “殿……”
    白手套挡在他面前几公分外的地方，听他说话的人拒绝他继续说下去。
    “借着流言藏匿传达出宫殿的信息，真是个不错的方法。”伊萨姆眯着眼微微一笑。
    “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赫士列特。”
    “……殿下请说。”
    “将通行证交到我的手里，我可以不追究有关伤害卓拉的行为。”
    他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会放过自己？
    几分钟前与自己共事的邱林被轻而易举掐断咽喉，现在眼前的刽子手告诉他，会放过他。
    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吗。
    赫士列特的心跳稍稍放缓，垂下头的同时忽略了伊萨姆看待牲畜一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