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走?”景炎望着站在门口磨蹭的凤烨,“等在这儿干什么?当门神?”
凤烨的脸皮已经对这种不算很恶毒的话产生抗体了,他还能腆着脸折回来,“你手机呢?拿来给我当闹钟,明天我早点起来。”
家里有闹钟,景炎自己也能充当闹钟。
可景炎盯着凤烨,紧紧地盯着他,而凤烨也坦然地与他对视。
大约两三秒后,景炎收回视线,把那个只能打电话的老旧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凤烨,“如果明早我醒的时候你没醒。”
他只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凤烨嬉皮笑脸的说:“一定醒一定醒!”
他说着倒退出龙唯一卧室,把门关上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一只手里握着手里,另一只手从衣服下摆探手进去摸,那里面湿湿的,掀开衣服有风灌进去,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隔着门,他一点都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倒是院子断断续续的蛐蛐叫比较明显。平时还不觉得,现在安静地想要听清景炎的动作,才惊觉这虫鸣聒噪。
凤烨像做贼一样,站在门口半天不敢动,忽然发觉自己没必要这么紧张,他现在的身份是可以在这家中自由走动的,于是飞快躲进洗手间里,不知做什么去了。
卧室里的窗帘被夜里的凉风吹得一动一动的。
景炎感受着背后的阵阵凉风,回头看了眼龙唯一。
她没盖被子,不知是觉得委屈还是感到冷了,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就没伸展开过。
风还在吹。
窗外路灯还没灭,窗帘飘起的时候就能看到外面一闪而过的黄光,景炎的心里平静得就如路面上的灯光一样。
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稍停了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向窗户走去。
显然衣柜是个很好的支撑物。景炎扶着衣柜的门,尽量不发出声音,一步一步挪动。龙唯一还睡着,那就让她继续睡吧。
玻璃窗被他缓慢拉阖,窗帘也安分了,但窗外的黄光从他抵着玻璃的手上钻进来,照在他身上、脸上,像镀了一层蜂蜜。
窗缝里最后进来的那道风像用心险恶的推手一样,把他推倒在地。肉身砸在地面,高大的剪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帘上消失了。
从刚才他一意孤行要用自己的能力帮龙唯一开始,惩罚就已经开始,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靠意志在坚持,对于倒在地上这种事,景炎反而没觉得有多难以接受。
只可惜灯还没有关……这是景炎任由自己放空时的最后一个意识。
这一觉龙唯一睡了很久,事实上天没亮她就醒过一次,但她不想起床,干脆又闭上眼睛,纵容自己再睡一会儿。
这种感觉大多出现在长假的最后一天,明明前一天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保证,只要早点睡,第二天就能早起补作业。但到了第二天早晨,一想到这一整天要写的作业,她就毫无起床面对的欲*望。
现在也是。
一想到要去学校,她就不想睡醒,不想睁开眼。
龙唯一闭着眼翻了个身,手在枕头下胡乱扒拉,找自己的手机。她好久没有刷刷微博、看看新番了,前段时间她过得如此积极向上,让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但是手机没找到,她想起前一晚,自己哭的时候把眼镜和手机都放在写字桌上了。
算了吧,就是不想睁眼,一夜没有充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机呢……
要不就请个病假?反正她好久没请过假了,今天先不去了吧?一想到到学校要面对的事,她的头一阵一阵的胀痛。
龙唯一又翻身,床上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景炎大约又在准备早餐了。
他做饭的花样不多,来来回回就都是粥和馒头,偶尔也会给她煮个面吃,昨晚的饭她没吃到嘴,现在想起来,肚子就配合地响着。
不知道今早是什么饭。
龙唯一躺在床上,叹了口气,然后高高抡起景炎的枕头,把它想象成背后恶意中伤她的人,对它拳打脚踢,一人分饰两角,口中还发出被打后的痛呼。
厚厚的床垫因为她的动作抖起来,咯吱作响。
“你挺精神的。”说话的人是景炎,少有地中气不足,像是大病之后的虚弱。
忽然听到只有她一个人的卧室里传来景炎的声音,龙唯一被吓得心脏骤停!
“#*#@¥……”龙唯一嘴里呜呜啦啦说不清楚,想要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被吓得思维紊乱。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好吗!
声音是从窗户那边传过来的,龙唯一以为是景炎在窗外吓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就要跳下去。
结果她还刚从床上起跳,就见床与墙之间还竖着躺了个人,这一下收不住动作,上半身在往前倾,脚落回床上,只好用手撑住窗户,斜着立在床上了。
窗户上的玻璃被她的“突然袭击”拍出巨响,她双手的按压把原本聚拢的窗帘破开一道口子,外面金灿灿的阳光顺势涌了进来,从她的手臂一路撒到她胸前的衣服上。
是个挺好的天气,宜出行。
“你怎么在这儿!”她一想起刚才收到的连环惊吓,还感到心中余留的震撼,那感觉太霸道,硬生生把前一天她遇到的事都挤开,她的所有注意力的集中在刚才的感觉上,整个人都精神了。
景炎这时候才睁开眼。之前他只是被床发出的声音惊醒,但身体的疲乏让他不想看,只是随口跟龙唯一打了个招呼。
等他双眼聚焦后却愣住了。
正上方就是龙唯一,以一个微妙的角度倾斜着,架在床与墙之间,低头看向他。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穿出门的白色长袖,胸口上画着景炎不认识的卡通人物,衣服不太好看,但也不太丑,放在人堆里就认不出的那种,龙唯一穿着就毫无维和。
现在那件长上衣下面的开口,正因为地心引力微微下垂,脱离了它应该遮蔽的身体,两者之间分出一道缝隙。
被光隔着浅色的衣服一照,龙唯一的身体也在泛着光,明明暗暗的缝隙里,内衣下面,双峰间挂着的水钻吊坠一闪一闪,变换着颜色。
景炎立刻闭上眼,但他之前看到的一幕并不那么容易忘掉。
虽然他只看到一截因用力而绷起肌肉的腰线,一对被肉色蕾丝包裹的浑圆可爱。
明明只是衣袂摆动时露出的一瞬春光,连全景都看不清的模糊画面,却引得人心心念念。
再让景炎说他看到了什么,他也只能说出那闪烁折射光彩的水钻。
可景炎还是觉得鼻子一热,差点也得了不能激动的“绝症”。
龙唯一手上用力,把自己弹回到床上,尔后掐着腰,“审问”景炎说:“你怎么在地上躺着?故意吓我的是不是!”
她全然不觉自己和景炎刚才的位置有什么玄机。
看到她现在精神抖擞的样子,景炎提起唇角,一个淡淡的笑转瞬即逝,等龙唯一意识到之后眯起眼睛想要看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了。
她心中闪过一丝懊悔,后悔自己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
景炎低头扶着墙面,缓慢而吃力的站了起来。
“你今天想吃什么?”他没问龙唯一关于昨天那些事的感想,事实上他也有点饿了,前一晚的饭他也没吃,不知道凤烨有没有把桌上的饭收拾好。
龙唯一在景炎富强起来之前就猛地推了下窗户,借助反弹的力量站稳在床上,在床上一蹦一跳地走,到另一头把自己的长毛拖鞋穿上。
脚踏实地之后,那些被她刻意忘记的事就都回来了。
她又开始想请假的可行性,于是一边照写字桌边的镜子,一边问景炎:“你看我像不像生病的样子?”
“不像。”面色红润,连黑眼圈都几乎看不出来。
景炎回答得很干脆,还问她:“怎么了?”
龙唯一嘟囔着戴上眼镜,“没什么,我想请病假的。”
没想到这次景炎回答得很干脆,“想请就请。”
“诶……”龙唯一疑惑地转过头来,“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还都顺着她的意,一点都没有以前的毒舌了。
她戴上眼镜才注意到,景炎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很重,像一晚没睡的那种。
有了开头,她又继续向下看,景炎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这不正常,这个人龟毛得厉害,一定要每天都换衣服的。她自己有时候还可能偷个懒,两天洗一次居家服,这个人连家居服都要天天洗的!
这个人有秘密!
龙唯一兴奋了一秒,下一秒就蔫儿了——她自己还有秘密呢,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回想起这些事,她心里的海绵又开始膨胀,噎到她喉咙口,令人作呕。
景炎从床里侧站起来,把窗帘拉好,让那道侥幸闯进来的光重新被赶出屋子。“我去洗澡。”他打开柜子,安静地取衣服。
“你昨晚没洗吗?”龙唯一也想洗澡,就挤到他跟前,等着他拿完要换的衣服才过去挑选。
她的疑惑没得到解答,景炎径自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这人今天不对劲啊!龙唯一打了个哈欠,投身于选衣服的工作中。
景炎走到门口,一拉开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正准备溜走的凤烨。
凤烨听到门响也慌忙回头看。
他摆了个老鼠一样提起双手举到胸前的姿势,脚尖还踮着,被景炎看了一眼才慢慢落地,“早啊……”僵硬的开场。
要是知道这两个人起得这么晚,他绝对不会被景炎一句恐吓弄得早上四点就醒啊!
凤烨苦着脸向景炎打招呼,心中却苦中作乐地猜测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他一向自律的表哥就赖床到现在!
“几点了?”景炎抱着衣服与他擦肩而过,“手机用好了就还我。”
凤烨一拍手,想起有事情要向表哥汇报:转过身告诉他:“对,刚才有人送来了这个!”
他说完步履如飞地赶到客厅的沙发前,再回来时手中握着一个小盒子。
“里面有两份身份描述,两张证件,还有……”他拿出那张款式很大众的卡,“一张银行卡。”
“这下我们不用出去挣钱了。”凤烨这句话说得都有点委屈了。想他一个身价数亿的总裁,为了来看表哥的热闹,现在还要为这一个月一两千的“工资卡”感到开心。
景炎没接那张卡,而是把盒子里那一小本十六开纸装订的身份描述拿起来看,那上面给他编了一个还算详尽的身份,并在末尾说明,盒子里附带的银行卡里有给他们两人每个月两千元生活费,定期打款。
“……”他沉默地读完那只有几张的薄薄册子,又放了回去,这次连盒子一起端着了。
凤烨没防备,手中一空,东西就都没了,只留手中的银行卡,“喂……你干什么?不对,这张卡你不要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景炎举着盒子研究了一下,看过自己干净的衣服后,皱着眉头又把盒子放到凤烨手上。
“嗯?”凤烨不明所以,刚一抬头就看到景炎又飞快从他手上抽过银行卡,丢进盒子里,这才端起盒子转身折回龙唯一的房间。
只留刚获得“巨款”,没暖热就被抢走了的凤烨,盯着在他面前被砸上的房门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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