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房玄龄》第98章 平定西秦【七】

    这会儿,天已完全黑了,四周闪烁着点点火光。李世民昂起银光闪闪的头盔,一面注视着高高站在城墙上的守卒,一面沉思着。几分钟过后,他那张被火把映红的脸庞上透出坚毅的神色,随即果断地命令将士们连夜攻城。梁实觉得此时进攻有些不妥,一来是折墌城相当坚固一时难以攻破,二来是将士已征战多时,人困马乏,再战恐有不测。于是,他在一片激昂的欢呼声中站了出来,劝谏秦王暂缓行动,待军士休整一番后再攻打敌军。可李世民不想给薛仁杲任何喘息的机会,不论梁实怎么劝,他就是不肯采纳。末了,梁实也只好服从秦王的命令,准备率军从西面攻城。
    就在李世民下令攻打薛仁杲之际,殷开山率部赶到,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已经归降唐军的宗罗睺。李世民看见宗罗睺,喜出望外,当即翻身下马,亲手扶起跪拜在地上的降将,好言抚慰一番,并赋予他重任。宗罗睺见李世民不计前嫌如此礼遇自己,受宠若惊,又伏地连磕三个响头方飞身上马,带领着的部下随同殷开山一道开赴北门。李世民目送着宗罗睺离开,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他还担心宗罗睺这位勇冠三军的猛将会冲破殷开山的包围圈与薛仁杲里应外合,那必定会为自己夺城增添难度和风险。现在这个忧虑已不存在了,这使得李世民内心涌出一阵喜悦,信心倍增。他对着刘文静、房玄龄等将佐大笑几声,然后长槊一挥,直指灯火忽明忽暗的城头,雄浑有力地下令攻城。
    唐军将士得令,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涌向城门。他们冒着如飞蝗般的箭矢奋力攻门,架云梯攀墙。起初,城上守军在薛仁杲的指挥下拚命反击唐兵,一次又一次将企图强行登城的敌人击退,同时也死死顶住了他们攻门的猛烈气势。可惜随着唐军一浪高过一浪的猛攻,到后来西秦守军就渐渐抵挡不住了,军心也慢慢地产生了动摇,一些士卒开始思想开小差,乘黑私下逃跑。
    在响彻云霄的厮杀声中,薛仁杲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城池在摇晃,在颤动,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为了不使自己失去这最后的容身之所,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拯救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于是,他立即从城墙上跑下去,打马飞奔到皇宫之中,调集仅有几千御林军和宫廷侍卫,命他们立马开赴前线守卫城池。这支军队人数虽少,可极为精锐,很有战斗力。然而不幸的是,他们赶到城墙边增援时,那些守城士卒见形势不妙,纷纷跳下城墙投降唐军。他们见此情形,也深感大势已去,不免有些意气消沉。但是由于他们平日深受薛仁杲的厚恩,不想忘恩负义,因此个个舍命抗敌,苦苦支撑着。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难以抵抗人多势众、气势如虹的唐兵,很快就陷入到垂死挣扎的绝境之中。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大殿中,薛仁杲终于坐不住了,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他愁眉紧锁,背抄着双手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踱来踱去,不时对着前来禀报的将士怒吼,以此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惶恐与焦虑。殿前的大臣们见薛仁杲龙颜大怒,暴躁不安,人人惊恐万状,不敢出声。整个大殿一片死寂,那宫外的厮杀声就越发清晰响亮了。这又无端地增添了薛仁杲的忧惧与惴惴不安,他突然一转身,颓丧地跌坐在铺着虎皮的交椅上。
    这时,老臣褚亮缓步上前,跪拜了回薛仁杲。然后,他挺直腰板,两眼盯住斜靠在龙椅上的囯君,用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说道:
    “皇上,事已至此,老臣以为向李渊称臣实为上策呀!”
    “你要朕纳城投降?”薛仁杲勃然作色,怒道,“朕乃一国之君,岂可降于他人,哼!”
    “皇上,此乃形势所逼呀!若不如此,城破之时,恐难全身!老臣实为皇上担忧啊!”褚亮面不改色地接着谏道,“再者,国君临危而屈尊于他人,自古有之。昔越帝赵佗归于汉帝,蜀主刘禅仕于晋朝,西梁后主萧琮入于隋,至今依旧富贵。倘若皇上能效仿他们,或可转祸为福,享受荣华富贵。臣请皇上三思啊!”
    “士可杀而不可辱,何况堂堂一国之君!朕岂可为苟全性命而降于李渊老贼,受他百般羞辱!”薛仁杲一拍龙案,气昂昂回绝道。
    “皇上,您是一国之主,岂能只为自己的荣辱着想呢?”稍加思索,褚亮正色道,“皇上,您不能为了自己而置全城百姓于不顾啊!若皇上不能出门迎唐军入城,唐军必破城池,到时满城生灵就得涂炭哪。请皇上以苍生为念,置个人荣辱得失于身外吧!”
    薛仁杲虽对自己部下过于苛刻残暴,但对城中老百姓还是比较爱惜的,所以当褚亮这么一说,他的心不由动了下。说实话,他真的不忍心看到老百姓无辜受害,惨遭屠杀。可是,他一时半会也很难说服自己将颈上那颗高傲的头颅低下,很难接受屈从他人所带来的耻辱与痛苦。也是,像他这么个骄狂自大的乱世枭雄,怎能如毫无血性的刘禅、赵佗之辈臣服于他人呢?此乃天大耻辱,宁死也不能这样做!默然半晌,他果决地答道:
    “朕岂可忍辱苟活人世,如此必会像刘禅他们那样为后人所耻笑!”
    “皇上,此言谬矣!”褚亮拱手道,“皇上今日归顺大唐,乃是顺应天命,造福苍生,必能名留青史,为后人所景仰。倘若皇上违天命而一意孤行,殃及满城百姓,那必为后人所诟呀。臣请皇上万勿错失良机,速作决断!”
    这时,其他大臣也一齐跪拜于地,恳请薛仁杲纳城降唐以保全城中百姓性命。
    薛仁杲见满朝文武口里都只有一个降字,不禁气愤填胸,却又无可奈何。他明白,他们嘴里口口声声说是为苍生请命,其实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哼,一群贪生怕死、迷恋荣华富贵的畜生!此时,他真想怒骂面前这群可恶的臣子一顿,可不知为何迟迟骂不出口。末了,他一头靠在有些冰凉的椅背上,叹着气说句:
    “你等只为一己之私而置朕的尊严于不顾,置朕的生死于不顾!朕继承基业不过数月,一旦拱手与人,朕有何面目去见父皇!且李渊老贼向与朕父子有仇,即使朕诚心归附于他,也未必能保全性命。与其如此,不如坚守城池,或许还有一丝生机。朕岂可出城迎唐军?”
    “皇上,今将士皆无心死战,降者不计其数,折墌城危在旦夕。倘若皇上此时不降大唐,待李世民攻破城门,到时皇上您不仅不能自保,恐遭灭族之灾啊!如此,您又怎么对得起已故先皇呢?”褚亮直言道,“再者,唐公李渊素宽厚仁慈,若皇上主动请降,必能善待您,请皇上勿忧!”
    “你等或许可大富大贵,而朕恐在劫难逃。”薛仁杲将信将疑道。
    “皇兄,您手中有唐国大将刘弘基,若以此与城外的李世民谈条件,他敢不答应吗?”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薛仁越突然开口道,“李世民与刘弘基乃生死之交,他一定会为了救刘弘基而答应皇兄的一切要求。小弟以为,皇兄可立即遣一使者出城与李世民谈判,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晋公所言极是!”褚亮连忙进谏道,“皇上,您若以刘弘基为谈判筹码,老臣料想李世民会答应您的条件。此确为良策,皇上不妨一试。”
    殿中的大臣们也都随声附和褚亮,劝薛仁杲拿刘弘基与李世民交换,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薛仁杲沉思默想了好半天,觉得目前也只有这个方案比较妥当。于是,他抬眼瞧着自己的弟弟薛仁越,叹口气说: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仁越,皇兄为了保全你,也只能向李世民低头认输了。可这绝非朕的本意,实为形势所迫呀!”
    “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兄若能暂时屈身于人,日后必可东山再起,重图大业!”薛仁越安慰兄长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须在乎一时之得失。”
    “众将叛离,恐难有此机会了!”薛仁杲悲观地答了句,紧接着扫了眼朝中大臣,问道,“谁肯前往城外传朕的旨意?”
    “启禀皇上,老臣愿前往!”褚亮揖礼应声答道。
    “好!褚大人,朕遣将军钱鸿远护送你出城。”说着,薛仁杲扭脸瞅着刑部尚书吩咐句,“王大人,快派人将刘弘基放出来,随同前往。”
    “是!”老态龙钟的刑部尚书嘶哑着喉咙应道,“皇上,老臣这就去派人把刘弘基从牢中提出来,交给褚大人。”
    说着,王尚书就迈着迟缓的步伐,颤巍巍地朝殿门外走去。
    不多时,褚亮领着刘弘基在将军钱鸿远的护送之下出了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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