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芊顾若言》第35章 （上）

    她颤抖着手痛哭的模样让宋亦儒回忆起那份资料上的内容。
    叶芊芊，女，23岁，N城人，曾因涉嫌谋杀中国籍男子金灿而在美国被捕，终因证据不足释放。后改名叶燃，考入J大对外贸易专业。父母离异，父亲叶予系Y大教授，母亲孙碧华原为医院护士长，现因患有躁郁症于安佳疗养院疗养。
    这只是那份报告的梗概，里面有更加详细的内容。他收到报告已经一周有余，可未曾翻开，他隐隐在逃避一个结果。而今，那个女孩满身伤痕的躺在楼下的客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所有的事情。他一页页翻阅的时候想起了家里王阿姨帮她换衣服后说的话。“这个孩子一定过得很苦。她的身上有很多很多的伤疤，后背上，手臂内侧都有香烟烫伤的痕迹，看样子，都是旧伤。真不知道是谁会对这样的小姑娘下手。”
    那份资料的最后一页夹着一沓照片，她的父母，她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毕业照，仅仅依靠这几张照片，他仿佛看到这个女孩从笑靥如花的天使到最后一点点败落的模样。高三的毕业照上，她站在最外侧，苍白的脸上没有笑容，像一朵枯萎的杜鹃。
    这摞照片的最后一张是一个少年，抱着篮球，脸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对着镜头大笑的样子单纯又灿烂。他翻过照片的背面，白色的底页上有黑色碳素笔写着这位少年的名字。
    “金灿”。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明白了叶燃那每一个悲伤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已经烟消云散的少年有着与自己，近乎一样的眉眼。
    宋亦儒靠在椅背上按压疼痛的太阳穴。原来，窥伺旁人的人生，是这么，沉重的事情。他把所有的资料狠狠的扔进了冰冷的保险箱，他的疑问已经尽数解开，这个女人并不是谁的陷阱，她只是利用自己去回忆另一个人，另一个已经无迹可寻的人。
    他心里明白，她是很好的选择，几乎是上天送来的完美的棋子。昨夜，酒醉的宋亦儒站在客房门口，望着房间里那个沉默的熟睡的影子，陷入长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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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芊芊，不如我们重新认识。”
    “宋亦儒，你究竟是谁？”
    叶燃在他喊出那个名字的瞬间曾经有过匪夷所思的想法，面前的人会不会是她的金灿，他依然活着。只要活着，是哪张脸又有什么关系呢。可冷静下来，她就明白，一切不过是一场痴心妄想。
    “仔细想想，到现在，你已经住在我家，我们却还未能好好介绍自己。”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腕，左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你好，我叫宋亦儒。”
    叶燃和宋亦儒日后朝夕相处了很长一段岁月，亲密熟悉当然远胜今日，可她始终觉得，这一天的师兄是最温柔的。
    宋亦儒没有隐瞒，他如实告诉了对方自己曾派人去调查她。“我是一个不相信任何人的人，你的出现，你望向我的表情，你与我的一次次相遇，包括你救我时的决心，我都难以相信只是巧合。我的人生已经有太多被刻意安排的巧合了，所以我找人调查了你。叶燃，我很抱歉，我的抱歉不是因为我窥探你的过往，而是在知道你过往发生的种种后，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为什么？”
    “嗯？”
    “为什么在知道我的曾经后，现在你选择相信我。”
    “首先，我还不能说完全相信你，可是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的确让我对你有了改观。另外”宋亦儒微微沉吟，“我看见了他的照片。那是一个笑起来，非常灿烂的少年。”
    “他的照片？”叶燃的心仿佛被人用力的向上抛掷，她没曾想在这个城市会有机会和另一个人聊起他，更不曾想过还有机会再看一看他。她的双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可以让我看看吗？”
    叶燃坐在沙发上等着宋亦儒取照片下来的时候一直在咬自己的手指，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她突然很害怕，害怕面对，哪怕面对的只是一张照片。
    宋亦儒将照片放在她的手上，叶燃看着那个笑起来全世界都灿烂了的少年，她一遍遍摩挲他的眉眼，他的唇，他那双到最后都牵着她的双手。她把照片抱在怀里，一遍遍重复他的名字，哭的不能自已。
    “你知道吗，这是我拍的。那一年，他买了新的相机，这是我们抢着玩时拍下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他走后我才发现，我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其实，好多次，我都觉得自己要忘记他的模样了，他的眉眼，他的嘴角，他的头发，他身上的气息。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知道我应该把他刻在血液里，所以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他的模样。直到你出现，你出现的每一个瞬间，都会令我想起他。其实你们不像，他爱笑，他爱动，他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叶燃看着宋亦儒，眼中氤氲如青山薄雾，“可是你们真的有着一双一样的眼睛。”
    “叶燃，”宋亦儒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以此避过她的悲伤：“叶燃，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留下来，我需要你。”
    他的怀抱是僵硬的，也不算温暖，叶燃的下颚搭着他宽阔的肩膀之上，这陌生的身体接触，她比他更加僵硬。可她醉酒后在冰冷的房间，抱着冰冷的自己，偶尔会想，遇见他是否是老天给予的机会，一个让她赎罪的机会。
    那个大雪的夜晚，当她孤身去寻他的时候，她内心难得是安宁的。如果能拯救他，是否就能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呢。
    “好。我答应你。”宋亦儒，或许我们之间，是我更需要你，需要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