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59章 第二十七章 - 谁悲失路之人

    田克顿伫立于城池外。现在的他,才是这个故事里当之无愧的英雄:披荆斩棘,赤手空拳,跨越崇山峻岭,斩杀一路上张牙舞爪的武装到了牙齿的对手,最后还能够站在最强的对手的面前。在面对这个戴着崭新的、根本没有沾染上他过去憔悴疲惫气息的遮阳草帽,而又立在原野上抿住干裂流着血的嘴唇的黑人老人,脑袋贫瘠的魔族们无法理解这个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它们潜意识却向他恭敬地低下了头。这是值得所有生物敬佩的、无论是哪个种族都歌颂的伟大之圣人。
    帝王也站在城头。这一次的他没有再畏畏缩缩地躲在庭院里了:他不舍得让自己的子民因为刺客的入侵而无畏地死去。但当他看到自己的敌人如此光明正大地亮相,把他引以为豪的战士们打倒时,他仿佛看到了古代英雄史诗里具像化的主角。所以,帝王叹誉地道:“所有的人都后退,朕要亲自会一会这个人类。他是值得朕亲自上阵的对手。”
    吾洛,那一只忠心耿耿地抓着帝王的肩膀桀骜不驯的鹰,却发出了不满的啼叫;它不是很明白帝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它身为帝王身边最具有战斗力的近臣,不正是最应该保护帝王的地狱魔军吗如今,帝王却要让它先行退下,帝王自己要亲自上阵,这对它而言近乎一种侮辱。所以,在寂静的旗帜下,只有这只鹰在发声,其他的魔族都只是在默默地注视着帝王,等候他的指令。一时间,空中只剩下空灵的战旗猎猎作响的声音,和鹰魔族尖锐悲哀的鸣啼。很自然地,帝王察觉到了它的不高兴。
    “吾洛,朕好战忠诚的吾洛……去吧,去尝试着和这个人作战吧。”帝王低吟,轻轻地拍了拍鹰的翅膀。得到了帝王鼓舞的吾洛高高地竖起脖子,兴奋地猛叫一声,转身如同盘龙一般朝着云霄直飞而去,一个盘旋俯冲,目标便很明确了:就是要对付田克顿。
    田克顿眼睛都没抬,伸手就是一甩,一道血光以人的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猛突出去,一下子就命中了吾洛的爪子。这倒是出乎了帝王的意料:吾洛的反应速度是全魔族里数一数二地快,但这攻击的速度却已经远远超出了吾洛的反应速度,那这攻击到底有多快
    帝王可能永远也猜不到,田克顿的血弹飞行速度是无限接近于无限快的速度:过程被他跳过了,血弹飞行的时间趋向于无穷小。但吾洛并没有就这么被一发血弹葬送。这一发血弹的攻击只将它的一只锋利的爪子打断而已。没有了一只钢爪的吾洛恼羞成怒地抖动着身子,把血肉模糊的爪子抛弃了,任由它落到地面去;它正准备发怒,但它看见自己爪子的下场时,却被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了:爪子以自身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扭曲的漩涡,周围的空间几乎都开始了无边的变形,把周围的事物也一并卷进去。不过一会儿,那爪子就被自己本身给彻底地绞成了一片粉碎,再也看不清它原来的样子。忍住了剧痛的吾洛剧烈地嘶鸣,声音里全是无奈和痛苦,以及激荡的悲愤。
    周围的魔族叫骂了起来。它们占据着高高的城头阵地,朝着身下原野上站着的田克顿大声地唾骂。一时间,整个城池都充斥着魔族粗俗的谩骂;而田克顿只木然地站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动不动,宛如任由人发泄的可怜的木偶一样。看到这样的情景,帝王皱眉,他仿佛又想起了魔族联盟时期的讽刺文学家的书:一大群无能的人总会找到各种各样莫须有的理由,对有能力的人进行最恶毒的人生攻击。在明智人眼里,这便像是一大群狗在吠拎着棍子的饲主,尽管狗们声势浩大、仿佛不可击破,但却不会有狗敢第一个上去吃棍子。真是可笑至极,魔族骨子里的劣根性,即使延续了数十年也还是存在吗
    帝王向前走出了两步。所有的魔族都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这个中年的男人仿佛走着难以描述的魔力:即使是再桀骜不驯的魔族狂徒,当它们有幸目睹浩荡的皇威时,它们都会乖乖地收敛起自己的傲气来。
    “出来吧,敌人们,”田克顿低沉地说,不过他用的是人类世界的语言,并没有用学习了很久的拉丁语说话:虽然生活在过去那个年代的田克顿对这一门语言也特别熟悉,但他早就把它忘了,“告诉在下,这儿是否曾经有一名少年刺客,向你们的皇帝发动了袭击”
    帝王扶了扶耳边的魔法译听器:“袭击过朕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来晚了。”
    “是吗……”田克顿的苍老疲惫的脸突然松懈了下来。这时候的他才像是一个筋疲力尽的老人,而不是人们眼中盖世的英雄。他轻轻扶了扶草帽,转身便朝着来路走去,“既然如此的话……那在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正午之日尤为强烈。城头上的魔族们更加不安狂躁地嘶吼了起来,它们瞪圆了眼,冲着挑衅一般来又挑衅一般去的黑人田克顿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就连自诩城府深的帝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得不说,这个草帽黑人实在太嚣张了:“喂!难道你就打算这么离开跑掉吗朕就在这儿,魔族帝国的帝王就站在你的面前——”他狠狠地敲打着胸脯,“你们人类的生死大敌,恨不得杀之啖之的最高敌人,朕就在这儿——不打算和朕激斗吗”
    田克顿回头,瘦削的英俊的侧脸勾勒出岁月的痕迹。那一瞬间,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个英雄年轻时候的影子。
    “抱歉,一开始在下的确是这么想的,”田克顿微笑道,“但在下这一路上已经懂了。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也好,两个民族的死斗的胜败也好,都已经是浮云了。还有什么事情,比目睹着自己亲手抚养大的孩儿一步步成长、助她克服一路上的困难疑惑,直到她长成可独当一面的大人要重要呢”
    世界最终是归谁所有已经不重要了,魔界的征讨队能否达到目的也已经不重要了,魔界的人类能够活下去也已经不重要了。
    一阵疾风掠过,田克顿身体一侧,一把抓住了自己身旁垂着的、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一根钢爪。吾洛气急败坏而恐惧地鸣叫着,竭力地扑打着翅膀,想要将爪子从田克顿的手中抽出来。田克顿微笑,压低了草帽、挡住劈头盖脸倾泻下来的让他不适的阳光,轻轻地松开了手。吾洛急急忙忙地把钢爪给收回去,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巨大的冲击波和漩涡绞杀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钢爪被附带上了田克顿的“慈悲”,所以冲击波绞杀阵的中心也是被附加在那一只钢爪上的;当吾洛把自己的爪子收回自己腹下时,原本只会搅碎它的爪子的冲击波便把它的整个身子一并波及了进去,轻而易举地将它扯成了碎片。
    众人大哗。田克顿再度回头时,是因为身前笼罩着让人不适的黑影。他慢吞吞地转了个身,伸手一扬一架,手指便刺向了飞扑而下的帝王。然而,更加亮眼的一道光闪过,田克顿的三根手指齐刷刷被断。持着帝王剑的帝王一声不吭地完成了这一刀漂亮的血腥砍击,而当他平稳落地时,便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三连砍击。帝王已经打定了主意:在这个老家伙反应过来以前干掉他。刚才的帝王也已经目睹了田克顿奇异的能力,所以,他根本不敢和对手过久地近距离战斗:只要能够重创他一次,帝王就会立即后退。第一剑被躲了,是田克顿下意识的行为:吸血鬼怪物的本能是战斗,所以,在面对疯狂的战斗生物魔族时,田克顿未必会像普通人类那样太过被动。迎来第二剑时,田克顿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干脆利落地躲也不躲,迎面继续递出自己断指的手,小拇指和大拇指狠狠地戳向帝王的脖子。然而,帝王根本不担心:他具有充分的自信,他绝对可以在这个草帽黑人的手碰到自己以前把他的整只胳膊给砍下来。
    帝王剑命中了田克顿的手臂,但却就像是砍中了空气一样,没有一点儿入肉的触感,而他也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仿佛帝王砍的只是一团幻影。帝王就连反应也没有反应,田克顿的两只手指已经扎进了他的脖子,开始了疯狂的抽血。这个时候,帝王根本不敢去想自己为什么没能够剁掉对方的手了,他只疯狂地驱动自己体内的异能装甲——只要异能装甲召唤出来了,那就没问题了!
    田克顿只吸了一秒的血,帝王就已经完成了反击。他再次出剑,逼迫田克顿向后跳了一大步,而帝王也有闲暇时间挣脱田克顿的抽血手指,喘息着后退了好几步。他知道自己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刚才,针对着吾洛攻击的黑人用掉了自己具有杀伤性的能力,所以他才没对自己用那招。帝王很清楚,如果田克顿用那绞杀的冲击波来对付自己的话,自己的异能装甲再硬也没有用。
    田克顿和帝王又对视了几秒。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帝王又按紧了剑柄,目光如炬地一闪,再次冲了出去。他不知道对手的猎手能力的冷却时间,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对手。
    “皇帝,很果断的帝王。”田克顿低声道,“如果那个孩子和你一样就好了。”
    鲜血回转,他的断指伤口处又长出了新的手指头了。不动如山的田克顿依旧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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