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58章 第二十六章 -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

    “朕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米蕾特尔这个死性不改的叛徒已经被帝王亲自手刃，前来刺杀帝王的锡也死在了忠心耿耿的亲卫队吾洛手上，帝王知道，最终的会战始终会在最近打响。而这一场决定性的战斗会是怎么样地打响，他自己也已经有了一定的计划：自己亲自出征，亲手将敌人、自己的儿子斯图卡特的脑袋砍下来，来完成自己能力的启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魂核心已经在迅速地衰竭，如果他不再快点行动的话，它或许会就这么被毁掉吧。
    帝王这么想着，漫不经心地踱步，走到了庭院的角落。他清楚地记得，那儿有一口青苔满满的古井。据说，这一口自己不甚熟悉的古井是在魔族联盟时期就建造出的了，岁数比自己还要大上好几倍。而按照当时工匠的悉心测量，这一口古井距离墙壁是恰好的五米距离，一米不多，一米不少。而测量的方式也很简单。铺在庭院里的每一块地砖的长度宽度都是一米，古井的边刚好搭在第五块地砖的边缘。一点问题也没有。
    走到古井旁时，帝王停住了脚步。他清楚地看到，古井的边缘正搭在第三块地砖的正中央位置。它像是被大自然的不满意这构造的天命工匠踢了一脚，无可奈何地朝着一旁移动了好几分。但问题是，这古井根本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一切都是那么浑然天成：糊在古井边缘和地砖上的青苔，古朴的和地砖纹路相衬映的花纹，被风沙打磨得光滑无比的转轴。如果帝王迷糊点儿，他甚至会以为之前父辈流传下来的故事是假的吧。
    可帝王一点儿也不迷糊：他明白这是为何。
    “‘肮脏的想法’蠢蠢欲动的意志已经不为朕所掌控，即使没有亲儿的血为诱导，它还是逐渐挣脱了能量的约束，开始了自我的第一次解放。但是，没有亲儿之血，它的解放迟早会以崩溃为结局。”帝王喃喃道，抬头看了一眼西沉的暮日，再看那慢慢升起的银白色的月亮；月亮的表面朦胧无比，像是被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晶月之夜的前兆。现在的魔界真的要变天了：晶月之夜代表的是魔界纪元年的第二个轮回，而频繁地出现晶月之夜不仅是不祥的前兆，也是大陆地质极其不稳的具体表现。魔气又要外泄了。遥远的前线。田野上，魔族龙骑兵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躲藏在田垄里的人类士兵一边呼啸着、把敌人的气势压下去，一边用步枪噼里啪啦地还击，每一次还击都能打倒一大片的敌人，或打穿一大片的异能装甲。时不时地，会有恐怖的地狱魔军耀武扬威地亮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异能装甲，引来无数龙骑兵的欢呼；它一边笑着一边前进，把坚固的木屋推积木一样推翻，势不可挡地冲向前方的目标——人类反抗军的指挥所。这时候，就会有人类的异能者冲出来和它纠缠战斗，把它死死地缠在原地，即使打不赢它，也要把它留在原地。子弹风暴一般飞驰，把翠绿色的庄稼叶子打得寸寸断裂；战火在房间群里肆无忌惮地飞窜，也不知道是哪位能力者释放的能量所造成的恶果。
    在这修罗场一般的战场中，时时刻刻都有人能够看见，躺倒在四周的横七竖八的魔族龙骑兵和人类士兵尸体。有的龙骑兵死在冲锋的路上，而大多数的龙骑兵和人类是在近距离的战斗中死去的，这代表着，双方的能力者都已经死伤得七七八八，不得不用普通战士的人命来堆出战争的胜利了。
    没有人知道，人类反抗军的最高指挥，即被称为“天命之子”的斯图卡特殿下，就在这一场战斗的人类阵营后方指挥部围观，站在山岗上的他清楚地看见全战场的局势，直看得眼里发酸。他下令：“是时候了。把代表我的旗帜挂出去吧——你们的救赎者来了。”
    红白条纹的画着远古魔兽“古铃”的旗帜被挂到了高高的半空中。斯图卡特站在这一面旗帜下，裹着儒生的白袍，优雅地俯视着身下的战场：尽管他的内心确实非常不好受，但为了保证自己的士兵军心不动摇，他只能装出这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到他的人类士兵们起初揉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领袖居然会亲临战场，在确定这个事实过后都不由得欢呼起来，更有甚者泪流满面；而魔族们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发出了洪水一样的怒吼——生死大敌就在那里！就站在远方的悬崖峭壁上！
    斯图卡特回头看着憔悴地坐在一旁的岩石旁的莉莉。这时候的莉莉眼眶深陷，眼睛已经哭肿了，脸几乎是黑了下来，颧骨高高地突起，有点像北方的草原人。斯图卡特用眼神示意身旁的莫娜，莫娜会意，也是呼唤了莉莉好几声，才把她唤起来。山谷的风呜呜地吹过，少女摇摇晃晃地站着，看起来随时都会被这一阵风吹到山下去一般。不管是斯图卡特还是莫娜还是一旁伫立的一众还维持战斗力的面无表情的人类猎手能力者门，都无一例外地叹了口气。他们都已经听说了这个不幸的女孩子的故事。斯图卡特伸手护住被头顶阳光刺得睁不开的双眼，陡然提高了音量：“莫娜！”
    “悉听遵命。”莫娜的声音并不大。但当她身上的异能装甲完全显露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迫感：厚重的铠甲。从刚刚进入魔界时，莫娜身上薄薄的一层异能装甲，到现在的重骑兵身上铭刻着龙纹的铠甲一模一样的异能装甲，她的心态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不仅是身体，就连她淡漠沉稳的面孔也被厚厚的面铠遮住了。这个女武士就像是已经穿上戎装的英武将军，披荆斩棘、在所不辞。斯图卡特望着她，眼里突然出现了一分欣喜和自豪。
    “为我扫除眼前的障碍。把这群欺凌我族的无德禽兽，尽数杀死在这里。”斯图卡特戟指。
    “大人，”莫娜突然开口，“下官请求让莉莉同志为下官掠阵、辅助振威。”
    莉莉慢慢地站了起来。距离那噩梦的一天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久，莉莉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太阳猛地伤到了一般，悲伤被无边的痛苦所取代；痛苦过去后，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双目无神的少女微微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理了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襟，遮住里面的缠裹的绷带。她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这个陌生的自己已经几乎不认识的莫娜：她还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吗语气恭敬，神态拘束，在儒雅的斯图卡特面前完全收敛了自卑和奴性，只完全把它们伪装成军人良好的服从命令。她还是莫娜吗
    “莫娜，我答应你。”莉莉理都没理斯图卡特便开口说话了。事实上，斯图卡特也没说一句话——他有点清楚现在的状况。
    莫娜微微笑笑，突然纵身一跃，翻身扑下了高高的悬崖，直从数十米高的高空急急地向下俯冲，最后轰然落地。她才刚刚把高傲的头颅扬起来，身旁也传来了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但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那重物已经借着冲击力猛地斜斜地弹了出去，一下子把一队正吼叫着冲过来的魔族龙骑兵给撞得人仰马翻，领头的两个魔族龙骑兵直接被撞飞出去，手脚内脏撒了一地。当那个反冲出去的家伙停下来，在剧烈的风尘中露出真面目时，莫娜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是莉莉。这时候的她一手夹着一只长得像火鸡的魔族的头，很有耐心地把它的脖子拧断过后，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少女不灭的身姿再次傲立在血腥的大地上。在整个魔界征讨队里，只有莫娜和田克顿才算是莉莉真正的朋友，其他人都不是：昌戈娜只是一个敌对性质的路人，米蕾特尔更是莉莉见都没见过的人，至于刘镇宁、威廉和洛离那几人，她也只和他们有过数面之缘而已，并不像和莫娜和田克顿那般有过从小到大的深交了解。所以，能够让她振奋起来的人也就只有这两个了。田克顿身处前线无法陪伴她，莉莉最后的精神支柱，就只剩下死去的锡和莫娜了。
    莫娜身上的盔甲猛地化作了紫红的颜色，英武的女战神在一瞬间暴躁无比，成为了残暴的狂战士。长长的肘刃，坚硬的紫红色重骑战铠，极恶的魔气气息，当这些要素全都集合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时，是非常具有震撼力的。就连站在山坡上的斯图卡特也咋舌：看来莫娜已经掌握了新的技巧。对于鸡肋一般的“近距离击伤敌人后能够让敌人失血变成薄膜”的能力，她根本就不打算去用，过度依赖它只会妨碍她的杀戮；而为了增加战斗的效率，莫娜已经掌握了“在魔气爆发时把魔气收集在自己的战甲里、以待日后不时之需”的技巧，现在的她已经能够主动地运用它们了。
    斯图卡特笑了笑。现在的他很自豪，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自豪。
    “莫娜……就这样前进吧，一直前进下去。你一定要相信，没有东西能够挡住你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