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52章 第二十章 - 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米蕾特尔坐立不安。自从帝王从她的房间隔壁搬走过后，她就开始焦虑了：帝王是不是已经不信任她了她的身份是不是已经完全暴露了这一切折磨着她的内心，让她恨不得立马拔剑，了结这一切。当米蕾特尔听到帝王被人下毒行刺时，她的高兴是没有人能够比拟的——田克顿来了，他终于派人来协助自己了。自己告诉过他，她没有办法百分之一百地成功完成刺杀，而田克顿终于将援军派过来了。
    于是小姑娘振作起了精神，每一天都在房间里默默地磨着她的剑，等候那一名伟大的刺客和她会面。在帝王的临时行宫里，终究是彻头彻尾充斥着森严的杀气了。守门的地狱魔军们杀气腾腾，奴才和宫女脸色严峻如临大敌，卫兵们紧绷着脸，手随时都放在刀把上，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拔刀。如今，就连帝王宠妃的闺房也传来了刀剑的鸣声，最后的一丝温情荡然无存——这个行宫终于化成了真正的军营。
    到了夜晚，月色笼罩时，渴望亲情、友情与爱情却无人敢爱的帝王，才会察觉到略微的忧郁。这时候，他就会走到米蕾特尔的房间里去，和米蕾特尔说些不咸不淡可有可无的废话。这段时间里，也是米蕾特尔最忧愁紧张的时刻：她应该回答什么，防止露馅、不让帝王看出她的身份她应该现在就突然出刀杀人吗这么做会不会太突兀了生活在巨大精神压力下的米蕾特尔每天都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她快疯了。
    终于有一天，她察觉到了一点：那一名刺客还没有真正地动手。这是不是代表，他和自己一样，对于这个无法对抗的庞然大物感到异常的棘手，无所适从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必须想点办法给他制造机会了。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要出手，就必须趁现在——帝王的防备都集中在外围时，对他进行刺杀。俗话说得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绝对不可能想到要杀他的人是她。这又是一个晶月之夜。郊外的魔兽们受到了魔气的影响，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甚至有魔兽对天长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军营再次加强了警戒，并且立即开启了临时的宵禁命令，以防魔兽在夜晚潜入军营或附近的城市，伤害到魔族。魔族的男人们都开着异能装甲守在窗边，点着蜡烛，它们要守卫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顺带着也让魔气滋润一下自己的装甲。在魔界的晶月之夜，一切一切都变得浮躁起来，这是身为异族的米蕾特尔最深最深的感受。帝王也好，那守门的三个地狱魔军也好，它们似乎都逐渐失去了智慧生物的理性，又重新沦落到那些没有智商的低等魔族上去了。那些魔族和当初通过空间裂缝进入到人类世界的魔族一样，丑陋、低等而又没有理智，魔界里已经进化完全的魔族都学会避着空间裂缝走了，如今它们好像又重新退化了回来。
    帝王瞪着通红的眼，直梆梆地坐在米蕾特尔的身边；他一句话也不说，眼睛只呆滞地盯着头顶晶莹的像是宝石一样质地的月亮，喉咙里发出了像是野兽的沉吟声。米蕾特尔打了个寒战。月色如水，就洒在她的房间的门口，木制的地板上月光如微波荡漾，确是一个好的调情夜晚；然而米蕾特尔却压根感觉不到月色的温和。这撩人的月色似乎在向她彰示，今天是了结的时刻。
    脚下传来了冰凉的触感。下雪了。米蕾特尔不安地扭着身子，而帝王却视若无睹；等了好一会儿，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的米蕾特尔想着要不要和帝王说一声，帝王才如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飞扬着雪花的天幕，伸手挥掉头发上沾上的雪花：“米蕾特尔回房间去。下雪了，你衣服穿不多，小心别着凉了。”
    冷清的木屋子里，除了冷冰如铁的绷紧了脸的帝王以外，就没有别的人了。米蕾特尔点起蜡烛，凝视着摇曳的烛火，心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悲怆。她又想起了田克顿。田克顿所在的那一片天地，应该也下雪了吧如果没有这个人，自己或许至今仍然沉眠在沼泽的小房子里，不知道帝国帝王、不知道人类和魔族、不知道晶月之夜、不知道异能装甲也不知道这个腥风血雨的世界，单纯地什么也不知道。起初的自己很感激帝王让碌碌无为的自己知道了这一切，现在看来，那时候自己的单纯未免不是一种幸福。如果让米蕾特尔重新来过，她会怎么选呢继续在无知中透过朦胧的纱幕看世界，还是揭开它，闯进这又新奇有趣又血腥暴露的世界里
    “米蕾特尔，”帝王突然说，“开始吧。朕之前一直想和你做的那一件事。”他站起来，伸手拔出了剑。从来不使用剑作战的帝王只曾经在刺杀斯图卡特时抽出了这一柄铭刻着帝王龙脉的剑，那时候，他肆无忌惮地用它饱饮人类将士的鲜血。米蕾特尔明白他的意思。他一直想和在进宫时便向帝王大言不惭道“妾身略懂武艺”的米蕾特尔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比拼，奈何每次要开始战斗时都有他人来打扰，再加上拉里贝泰帝教徒的圣战运动和人类反抗军的自由战争，这比拼便搁置到了现在。如今，无人打扰的凄美的晶月之夜，空荡荡的铺满了初雪的美丽庭院，伫立在门前持虎啸龙吟剑的孤高的魔族帝王，犹如一副画卷一般展开在她面前。
    米蕾特尔不再犹豫了。她要亲手撕破这一张虚伪的美的画卷，把它其中的血肉和内脏都恶狠狠地掏出来，丢在血腻腻的地上。
    “妾身遵命。”米蕾特尔拔剑在手，轻轻吹了吹指甲上的花尘，肃然道。中年的憔悴男子和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漠然对视。
    此时，她突然想到：如果那名刺客就在房檐上待命呢或许，他等候的就是自己和帝王交战的机会只要自己和他动起手来，刺客就会跃然而上，在帝王最脆弱的时候把他给杀死这个念头刺激得米蕾特尔如同触了电一般浑身颤抖。她定了定神，重新拿捏好了手中的剑刃，柳眉一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了，令帝王也暗暗点头、称赞不已。
    米蕾特尔在被田克顿派遣出去前，跟随田克顿队伍和魔族交战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包括田克顿在内，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猎手能力。在这里，将给予一定的说明——有印象之人结合前文经历，便很轻松地能够大致明白米蕾特尔的两个猎手能力了。
    其一，米蕾特尔有强大的自保能力。第一个能力可以使得她的身体在一瞬间虚化，不受任何物理系攻击的伤害和影响——但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这个能力的冷却时间属于中等偏短，是一个压箱底的保命能力，并不能频繁地使用。在致命的攻击来临时，米蕾特尔能够以最快的反应开启它，躲过去。在和人类反抗军的斥候队打响误会之战时，她就曾经用这个能力让对手吃了不少苦头。其二，米蕾特尔使用剑作战。在完成斩杀对手过后，她会有选择性地收集被斩杀者的灵魂，而后把它们铭刻在自己的剑刃上。在需要的时候，她可以把这些灵魂召唤出来，使得灵魂回归虚体化状态协助她作战，并且使这些灵魂回复部分存活时所拥有的战斗能力和身体性质。米蕾特尔若砍死过火龙，就可以把火龙的灵魂收集在剑刃上；在今后的战斗里，她可以把火龙放出来，使它获得原来皮糙肉厚的体质和会喷火的战斗能力，并且指挥或者控制它作战。完成战斗后，她可以把还没有彻底溃散的灵魂收回到剑中，而那些因为耗费了太多魂力而溃散的灵魂就没有办法二次利用了。
    在以往，米蕾特尔都是一个高贵的战场指挥家，她像是乐团指挥一样用灵巧的意志编制而成的指挥棒点这点那，呼唤自己昔日的手下败将为自己作战。但当她需要拿起剑亲自作战时，米蕾特尔又有新的战斗方法——除了把剑刃上铭刻的灵魂给召唤出来以外，米蕾特尔知道，自己还可以借助那些灵魂，完成另外一个仪式。
    米蕾特尔举起了剑。她手里的剑只有一米左右的长度。而当剑刃上的绿色灵魂符文开始迅速地闪动时，那些洪荒巨兽、邪恶上界魔物的影子都开始在她的剑上盘旋发抖，而后在颤抖过后长啸而去，升腾到天际后，迅速地消失不见。伴随着这些灵魂的消逝，米蕾特尔手里的剑刃也在飞快地膨胀变大，最后那剑刃成型时，已经有两米半长和一米宽了。
    沉重的巨剑将米蕾特尔荡了个趔趄；她只能拖着这一把巨剑，在地上摩擦出一道璀璨的金色火花，最终得以把剑刃指向目前惊讶地扬起了眉头的帝王。米蕾特尔自信地微微地笑，猛地屈膝，身体弓成了奇特的弧形，一手持剑柄，另外一只手按在巨大的泛着翠色的剑刃上，摆出了她很久没有摆出过的迎敌的架势。仿佛嗅到了对手认真的气场，帝王在这晶月之夜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米蕾特尔没有让他失望——魔族不存在切磋，战斗不打得死去活来的话，就没有意义。
    他笑容一收，君临天下的霸气在一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而后释放出来的是晶月之夜下魔族祖先和魔兽们共同拥有的最原始的战争魔气。狂暴的气息瞬间裹在了帝王的身体各处。此时此刻，他与一个纯粹的披着铠甲的狂战士无疑。异能装甲披上，半透明的头盔压得他狂乱不羁的刘海狂舞不停，混沌的颜色敷在毛孔上，然却遮盖不住里狂涌的血腥的杀气。察觉到了主人的气势，帝王剑也开始微微发鸣，声音尖锐得让人直皱眉头。
    “好戏开场了，米蕾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