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42章 第十章 - 孤舟夜泊秦淮

    暴风雪降临了。这一片平素和颜悦色地面对着众人的天空在一瞬间变了脸，先是凶残地把自己敷在脸上的云撕开、露出一片混沌的真面目，而后又开始撕云杉、撕松木，撕一切它能够看见的东西，棉被一样的雪层狂欢着被掀飞出去，分撒出绵绵的柳絮。原来被踩结实的雪土又开始墙头草般动摇不定，它的表面的雪粉率先有了主张，迅捷飞速地离开了雪土表面，于是更多的雪朝着无垠的天空冲去，在苍穹下狂舞，直到人的肉眼无法捕捉。这是一场独属于魔界的大自然的狂欢盛宴，也是试验熊人族们坚定内心的地狱熔炉，更是让人类们为之色变的可怕灾难。
    来不及撤回去的田克顿只能带着刘镇宁躲在野外。这时候，刘镇宁在户外实践活动里学到的求生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判断出了哪儿是背风坡，而后在背风坡的雪层里打了个深洞，和田克顿一道躲在里面，只露出几个小孔来呼吸。雪可以冻人，也可以保持人身上的温度——一开始被冻得呼吸都有点不顺畅的刘镇宁只稍微适应了一会儿这不太适合人生存的温度，就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远方的某个高高的山坡上，地狱魔军的成员正顶着暴风雪，居高临下地鸟瞰整片白茫茫的大地。白色的皮毛使得它和这银装素裹的大自然融为一体，即使它主动暴露位置，别人也未必能够找到它的存在。这一头高大的熊人在此时却突然蹲下身子，表面的异能装甲绽放一层温馨的银色光芒过后，在它的手臂的臂铠上，生成了一台像是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
    熊人憨厚的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它在这平板电脑上刮了刮，除去上面的一层薄薄的霜，低声嘟囔了什么。那是熊人族的方言。电脑闪烁了几下屏幕，很快就明亮了起来，如同大梦初醒的婴儿一般，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啼哭；熊人只能好声好气地继续用它晦涩难明的熊人族方言安抚自己的电脑，等到它不再发出哭声、转而变成了婴儿满意的沉吟，它才松了口气。
    这头熊人想了想，又开口了，不过这一次的它用的是魔族的官方语言：“打开控制台。”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控制台，还弹出来一个铭刻着拉丁文的键盘。熊人单手敲着拉丁文键盘，打出来了一串串的拉丁文字母，而后摁下了“输入”。如果有人懂这些文字，那他可以轻松地翻译它们，因为熊人输入的文字实在太浅显易懂了，在句式方面，甚至就连复杂的结构也不存在，状语、主语、谓语和宾语一目了然：“在我的旁边，生成，一个代号为a的‘能力衍生物’。”熊人脚边的雪地上出现了两个不深不浅的脚印；看那脚印的形状，还是熊掌状的。熊人似乎不太满意自己输入文字的速度，理了理自己已经冻僵的手指，又迅速地敲击面前的平板电脑，迅速地将一条条指令输入到平板电脑中。不过几秒钟，它就连续输入了五六条指令，如果要一条条翻译的话，便是“命令单位a向前移动600码”“命令单位a左转”“命令单位a向前移动300码”一类的命令。如果它身边有别人的话，那人一定可以看到，那熊掌的脚印诡异地再次出现，排成了一条整齐的线，一直绵延出去，看起来就像是曾经有一头熊在这儿走过一样。
    熊人沉思了一会儿，又打出了一条新的指令出来：“在我的身边生成监控器，并且连接单位a的视野至该监控器上”。
    一个黑漆漆的方块出现在了熊人身旁。熊人摸了摸这个方块，它便发出了婴儿一般的沉吟声，似乎对熊人无端地打扰它的休息而感到不满。熊人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抚它，让它冷静下来，隔了将近两分钟，它的屏幕才亮了起来。重新振作起来的熊人盯着屏幕上的光景——屏幕上亮着的是一片混乱的白刷刷的风雪，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冻土地平线的轮廓。熊人紧紧地盯着屏幕，继续在自己的手腕的平板电脑上打字，不过这一次的它输入的指令就已经不再是拉丁文了，而是谁也看不懂的古魔族文字。黑色方块显示器的屏幕猛地一闪，突然变成了暗红的颜色，而在这一片模糊不清的暗红之中，隐藏着几点鲜艳无比的红。如果来自人类世界的人看见了这光景，应该会分外惊讶：这是红外线热源扫描技术才能做到的东西。
    它撇除了几个红色轮廓像是老鼠、青蛙一类的动物，在指令输入中命令“单位a以顺时针方向，一级的速度旋转三百六十度”，于是显示屏的视角便轻微地旋转起来，周围的若有若无的红色轮廓们慢慢地显露在了屏幕中。约莫半个小时，非常有耐心地让自己创造的单位“a”走走停停的熊人终于发现了比较大的红色目标：两个人形轮廓。它的眼睛里闪烁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调动出平板电脑的控制台，打开武器库，这大块头熊人便开始选择最适合的武器。这武器库里的东西更加是颠覆了人类对魔族这种蛮横又无脑的种族的认识：屏幕里面显示的几乎全是现代化的武器。虽然枪械的种类不多，全都笼统地归纳为了“连射步枪”这一类里，但各型各色的战术性道具却能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都不知道选什么好。熊人将军悬着手指，很有耐心地挑了将近五六分钟，才选择了它自认为最合适的武器：火箭筒。
    在雪窝里躲避着暴风雪等停的刘镇宁几乎快要睡着了。正当他准备趁田克顿不注意时打个盹，耳边却传来了尖锐的哨音；他竖着耳朵去听，但那哨音却很快消失在了嘈杂喧嚣的风雪中。刘镇宁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田克顿，田克顿却只神色严峻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用你的凝结空间的能力。快！”
    火箭弹在雪中轰然爆炸，无数的雪粉被烟尘卷裹着升入天际，堕入茫茫的大雪暴中迅速地和同伴混成一堆；白茫茫的天里也出现了黑色灰色的混合物。那些不和谐的颜色除了有火箭弹爆炸所产生的黑烟以外，还有着一个漆黑的区域：那个漆黑的区域静悄悄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也不动，看起来诡异得不行。与其同时，熊人心里也打了个突：屏幕里的人形红色轮廓消失了。目标察觉到了自己发动的攻击，把它挡掉了。
    刘镇宁仔细认真地观察。空间里，现在也就只有他能够移动、看见外界的东西，被他一块儿凝结住的田克顿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和上次在丛林里战斗一样，即使自己和田克顿并肩作战，但整个战局还是得靠自己。已经有了好几次实战经验的刘镇宁清楚，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寻找敌人的位置，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风雪把单位“a”的脚印全都抹平了，地上只有浅浅的代表单位“a”正站在那儿的两个小爪子印，而暴风雪使得视野能见度剧降，刘镇宁不可能看到那两片熊掌的脚印。没有发现目标。但刘镇宁却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敌人肯定在某个地方继续瞄准着自己。敌人能够用火箭弹攻击他一次，就肯定能攻击第二次，他等的就是自己撤除能力的那一刻，再发动攻击。事实如此。熊人一边懊恼自己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选用火箭筒这种武器，一边调整武器为“电磁炮”。这种武器的弹药发射初速度极快，绝对可以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打穿；熊人就是这种生物。它们不会在犯错误后像其他的魔族那样捶足顿首、后悔一辈子，只会默默地将这一次的失败尽收为经验教训，而后尽可能地弥补自己这一次犯下的错误。
    找不到敌人在哪。刘镇宁懊恼地拍拍头，想着要不要走两步、带着田克顿一起走，但当他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被凝滞的田克顿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时，心里就有点不安了。按理来说，当刘镇宁他开始移动的时候，以他为圆心的凝滞空间应该也会一道移动才对，但田克顿却没有和他一起移动；为什么是因为田克顿是生物吗但刘镇宁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原理，他唯一可以清楚的是，自己不能动；如果自己走太远，让田克顿离开了凝滞空间的庇护范围，那么田克顿一定会首当其冲地受到攻击。
    现在唯一可以赌的，就是能力了。刘镇宁撇了撇嘴——这个表情是他从威廉身上学来的坏毛病——在田克顿的耳朵旁边说话，他知道他听得见：“待会儿，我会数三二一，然后把能力给撤销掉。我一数完三二一，你就用你的跳过一个事件过程的能力，把敌人的攻击给瓦解掉。我知道敌人的攻击可能会快到你看不到的地步，所以我会用我的能力尽可能地给它减速。但我知道我的反应速度不可能太快，所以我们就只能赌一把了。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黑色区域消失。刘镇宁想也没想就对着自己的面前使用了减速的猎手能力，而当目标已经被减速到他肉眼能够看见的地步时，那一枚炮弹已经在他的眼前飞过。尽管他已经减速了它百分之九十甚至以上，但它的速度却依旧不亚于一根飞矢。但这已经足够了。田克顿的吸血鬼动态视力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它，而后，他迅速地发动了猎手能力“热情男孩”。目标像是穿过了透明的空气一般在他们两个身上飞过，一头钻进了后面的厚厚的白雪堆中，掀起一片令人叹为观止的巨浪。
    “是时候反击了。”田克顿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