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39章 第七章 - 浓云愁永昼

    老虎的爪子递了过去。按照它刚才进行的突击，它已经摸清楚了面前这个人类的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所以它也格外清楚威廉的速度绝对不能够躲闪这一击；但威廉确实躲闪开来了，为的是刚刚注射的肾上腺素。在旁边观战的洛离眼里，她只看到一人一兽眼花缭乱地交错着拳脚身子，周围的空气都被它们的冲击震得发响，却没有一击触碰到目标的身躯。在这其中，还穿插了一个正用锁链封锁着对手行动的银发少女游离态猎手：单凭一个用肾上腺素强化过的威廉来敌过这一头老虎，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威廉还是需要她来协助作战。
    电光火石之间，威廉又拖住了好几秒，于是他的“原子毁灭”也完成了冷却。瞅着一瞬间的空隙，威廉张手虚晃一枪，看那老虎条件反射地缩到一边，才挥手射出那一发“原子毁灭”来。已经交互过一轮战斗的他们已经记住了彼此的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所以他们的打法会更有针对性——在使用“原子毁灭”的同时，威廉也扣动了网枪的扳机，封锁住了老虎上方的逃跑路线。
    轰然巨响。“原子毁灭”击中了对手，把这个大家伙夹裹进了一团混沌当中；威廉毫不迟疑地后退，让银发少女护住自己身前，借助锁链封住自己的左右，防止敌人突进，警惕地盯着面前激起的一大片烟雾。这时候的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胸口和小腹上的伤口爆出了大量的血浆，而在刚才的搏击里，他也被老虎划了两爪子，虽然只是表皮伤，但足够让他看起来鲜血淋漓。止痛药只能止住痛苦，并不能止血。
    “攻击有效。”洛离低声说。她看到，那一头老虎表面的异能装甲几乎分崩离析，再也没有当初那么耀眼炫目的光辉了；而老虎本体也气喘吁吁，嘴角挂着血痕，看起来伤得不清。异能装甲的确可以坚硬如铁，但这只是对于普通的刀剑而言，面对原子级别破坏力的威廉“原子毁灭”，它依旧抵达不了完全格挡的效果。
    也就是老虎踌躇着慢慢恢复过来的几秒，威廉也差不多等到了下一枪“原子毁灭”了，他慢慢地后退两步，和对方拉开了距离，看着能不能再多给自己争取几秒。但已经没有时间了——老虎再次闪电般刺来，眼花缭乱地就像一枚金黄的箭矢，银发少女只来得及反应、也快速地抬手用锁链去绊，但老虎却轻轻巧巧地越过了她手里的锁链，一头撞向威廉。威廉勾动网枪扳机，手袖里却传来了空洞的“咔哒”声：没有子弹。他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挡住老虎的雷霆一击了。不，威廉还有办法——他直接将偷偷从背包里摸出来的现在手里捏着的一枚胡椒粉塑料弹给捏爆了。一瞬间，威廉本人和老虎都被浓烈的胡椒气味所笼罩，咳嗽声和老虎恼怒的喷鼻充不绝耳。“原子毁灭”的声音再次b响起，不过，这一枪落空了：被胡椒熏得找不到北的威廉只能随手放了一手技能，但却并没有蹭到对方的皮毛。不过，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底牌已经打光，于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烟雾里冲了出来，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洛离见状急忙抓住他，扯着他朝指定的方向跑，落下迷迷糊糊不知所措的敌人不再管了。途中，她想把威廉带进花里治疗，威廉却没有答应，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这个威廉一边跑一边回头还击老虎，洛离可能连两百米也跑不出去。
    就在山脚处，已经到了极限的威廉终于顶不住了，于是轰然倒地。洛离急急忙忙地伸手扶他起来，但他却没办法再向前挪动哪怕一小步了。背后的已经被甩出去一公里左右的老虎的气息又铺天盖地地压迫了过来，远处传来虎啸山林的狂吼，以及树林上空飞过的石头带来的凛冽风声。洛离只能先把他放进自己的花里，由洛叶承包治疗，自己一个人提着脚步朝山上跑去。但这时候的她才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基本上已经用光了，如果要保持全速冲上山几乎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问题是，即使她能够做到全速前进，没有办法阻挡老虎的她也会被追上——现在的洛离只能放弃直线上山，一边和对手周旋一边绕上山去，而这对她的体力要求更高。
    “洛离，自己给自己扎一针肾上腺素！”洛叶喊了一声才钻进花里。周围的树叶颤抖得更厉害了，石头又落在了距离洛离只有十多米的地方，激起了一大片的泥尘。
    洛离从花里拿出针管。总是用猎手能力给别人治病的她虽然深谙医理，但她还是第一次给人打针。第一针扎歪了，没有刺中想象中预订的血管，疼得她直皱眉头；第二针总算刺对了地方，当她把一针管的肾上腺素注进自己的血管里时，差点忘了止血，只好慌忙地用臂弯夹紧医用棉花，头晕转向地适应着浑身上下突然充满了力量的身体，像一个疯子一样大口喘着气，朝着山上扑去。
    “对手就在附近。”一个部下突然说。莱纳猛地站起身来。他听到了一声磅礴的像是洪水一样扑面而来的虎吼，那一声吼叫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冷汗直冒，像是被鬼盯上了一样。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既而燃烧的是熊熊的战意：虽然斯图卡特说面对敌人要以撤退为主反击为辅，但既然要接应的人还没来，而敌人已经欺上门来了，自己还不打架的话，就太不讲道理了。他迅速拉动自己的游离态猎手“浪漫之梦”狙击步枪的枪栓，兴奋得如同一个好战分子，站起身来高高地俯视起吼声传来的森林大地。当他看到一块石头从一片树林里被丢上半空、再迅速地落在自己所在的山的山脚下时，莱纳迅速地将眼睛凑到狙击镜前，托着枪的手猛地一扭，指向了目标所在的位置。
    老虎警惕地盯着自己身旁的石头。就在啥呢几秒，面前的天空突然射来什么，将身旁的那一块石头撞得粉碎；继而传来的是巨大声响和光波能量，震得它几乎喘不过气。那是什么东西应该不是自己正在追寻的那两个敌人的能力：男人只能短距离地发射破坏力强的绞杀冲击波，而那个女人全程都在袖手旁观，如果她有这么强的技能，她应该早就用来对付自己才对，不可能捏到现在才放出来。对手的援军已经到了，自己必须小心一点了。它松开了抓着石头的手。不能再丢石头出去了，这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先把距离拉近吧，距离拉近了、怎么打都好打。
    也就是这一耽搁，洛离已经又冲了好一段距离；但肾上腺素的作用来得快，去的时候虽然不算快、但效果也明显，她很快就体力不支、气喘吁吁了，然而肾上腺素给她带来的激昂和亢奋却支撑着她的身体，让她像个拼命的家伙一样继续冲。洛离的身体就像是已经坏掉但依旧被操作者驱使的木偶，身不由己地在激素的作用下盘旋打转，如果她再不停下来稍微休息休息，她可能会就这么整个人垮掉。可惜，战斗却要求她像个疯子发动机一样继续冲而不能停下来，因为老虎已经借助树林青纱帐的掩护冲了过来，扑到了山脚下。洛离只要敢停下来，就是死。
    在这极端的环境下，洛离的选择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此时此刻的她真的很像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她拿出了两根针管，一根是强心剂，另外一根是肾上腺素。随后，她把它们都扎进了自己的静脉血管中。然后，洛离就像是一头狂牛一样，冲着山顶疯狂地扑了过去，势头一点儿也不亚于同样狂暴的山下的老虎。但所有人都知道，老虎和她又怎么可以比：老虎是魔族，她只是一个脆弱的人！从这以后，老虎便再也不可能追赶上疯子一样逃跑的洛离了：这个女孩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觉悟，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保证自己和自己的同伴能够逃出生天。尽管做出这个抉择很容易，但在对其付诸实践的过程中洛离所需要经历的磨难和痛苦却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做出抉择简单，在抉择中承受痛苦的难度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洛离又回想起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日子。令人战栗的痛苦，没有结局的深渊，似乎要持续到永远的绝望。如今，已经摆脱了那一天的噩梦的她再次沉溺回去，但心态已然完全变了的洛离却不再感觉到绝望。田克顿已经明确地告诉她：穿过绝望的原野，面前就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光明。
    身后传来了令人震悚的虎啸。猛虎四肢踩着坚实的大地，大步大步地朝着山上猛然冲锋冲刺，为了节省体力，它并没有冲成一道金黄色的虚影，但它的每一次前进都将大地彻底震撼，整座山似乎都在它的脚下颤抖。这时候的洛离和莱纳才知道，什么才叫做天崩地裂——那一股气势实在太强，以至于莱纳也有少许色变：原来撼地巨兽是真的存在在世界上的！魔族里面，人才济济，能够出现这种怪物居然也在情理逻辑之内！
    莱纳端稳了狙击步枪。在他的触感中，脚下看似杂乱无章的震动已被他摸清了规则：震源的方向已经被他感知到了。
    同时，猛虎的爪子也在蓄力，只要它愿意它随时都能够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然后甩出去。它的腕带告诉了它，空中漂浮着的正发出呜呜风声的排成一排直线的符号，它已经知道了敌人是从那个方向攻击它的了。
    一声虎啸和一声枪响。高抛出去的石头和直射出去的子弹完美地错过，奔向了对方的出发起点。洛离不敢回头，她只能继续喘着粗气朝着山上爬——但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不需要继续前进了。
    双方的攻击都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