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34章 第二章 - 铁骑突出刀枪鸣

    锡默默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已经被打成重伤的垂死的莉莉一边吃力地用双手挪动已经差不多完全废掉的身体，竭尽全力地朝着远处的站在血与火中的锡爬去。她知道锡的猎手能力是什么，所以也知道，这个瘦弱的大男孩在面对以近战强悍著称的魔族时就像是赤手空拳的婴儿对上浑身肌肉的巨人，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等级上。自己身为一个能量系的也是靠近距离作战吃饭的战士，固然不能和面前的龙人匹敌，这位手里只有一柄可怜巴巴的像根烧火棍一样的马枪的锡又怎么可能可以在近距离战斗中打赢龙人
    然而，锡的确是要给莉莉上一课。一个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猎手，无论他的能力有多不适合某种场合下的战斗，他总是能够发挥得比那些更适合在这某种场合下战斗的无经验的人。自信的锡知道，自己的经验使得他的近距离战斗力甚至比莉莉要强悍：因为他非常明白自己的缺点和优点，所以他会在任何的战斗中收起自己的缺点，亮出自己的优点来，并且借助外界的东西对缺点加以弥补。
    士兵们已经分散开来了，像被羊群冲散的可怜的羊羔。锡拖着马枪，像是在思考人生一样，半眯着眼睛拖着下巴，一副传说中的贤者先知的模样。但他周围的人就没这个先知这么洒脱了：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喊叫，渴望锡给予他们一个明确的命令；但是锡却，一直半眯着眼睛，就连开口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半分，更别说下一个完整的命令了。于是他们就只能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将后背露给自己的同伴，与其同时也坚定地守护同伴的后背，但因为龙人的威胁，他们可没有胆子和同伴背靠背——这会被敌人一下子就能杀掉两个人——所以只能相当于是把后背露给了敌人。但他们也不怎么怕，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龙人的优先攻击对象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小兵。
    锡抬手了。这是所有马枪的标准起手射击姿势：利用马枪的后坐力，让原本瞄着敌人胸口的马枪射击的子弹最终打中敌人的头。这种基本功之中的基本功对于魔界的人类和魔族而言，甚至根本就不能被称为技巧。在面对周围的来自龙人布里克气势磅礴的压力之时，锡表现出来了出人意料的冷静：他只是继续等待。他相信自己的反应速度，更加相信自己的预判能力：在他察觉到了敌人的攻击前奏前，不管有没有看见敌人，他会先使用能力，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自己预判的位置射击；如果他预判对了，那他就是胜利的人。如果他预判错了，锡相信他也还没输：因为他有后手一着。几乎是在大地开始震撼的一瞬间，锡闪电一般地低头，对着地面开了一枪。为了追求速度的极致，他根本就没有开启能力来浪费这短短的若干毫秒时间，而是像个普通的士兵一样，使用马枪攻了击。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一个浑身上下镶嵌满了土石的龙人将军从地底猛钻而出，而这时候才借用了“子弹时间”的锡像是一条蚯蚓一样躲开了龙人将军的迅猛攻击。在龙人将军的脸上，大块大块的鳞片被穿甲弹撕裂开来——异能装甲的强度看起来就跟没有差不多，几乎是在穿甲弹接触到它的一霎那就被破掉了。这个第一次被重创的人晃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口腔，淌出一大串的混合了血浆的口水，像一只野兽一般狂暴地舞动着身子，像是要把刚才受到的委屈和苦楚都一并发泄出来。
    这是布里克第一次被打得几乎死去。锡精确无比地预判到了他会来自地底，进行突如其来的攻击；他也预判到了布里克的鳞片和异能装甲的强度，才选用了穿甲弹，争取到了打出致命伤害的机会。布里克就像是一条已经被猎手扯开了口腔的巨型鳄鱼，在地上狂暴地翻滚着挣扎着，而人类猎手锡只轻描淡写地闪到一边去，像是正在观看莎士比亚的悲剧舞台剧的观众一般，冷漠而又略带怜悯地注视着地上的大家伙，手却不闲着，再次悄悄地抬起了枪。还有两发穿甲弹。
    “我绝对不会开枪的。直到我的第二次的子弹时间完成冷却，我都不会开枪。”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冷漠地和这个血肉模糊的大块头保持了安全的距离，像是在安静地等候着什么。整个战场都静默了下来：只剩下一言不发、瘦弱地夹着马枪肃穆地站在一旁的锡，以及在地上夸张地倒腾打滚的龙人将军。士兵们也安静了下来，他们紧张地盯着这两个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骤然之间，布里克眼中精光四射，因为痛苦而变得迷离的眼神荡然无存。它的确被锡的一发穿甲弹重创了，但这不代表它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它只是一边在地上翻滚、假装出一副失去理智的样子，实则也在一边找机会靠近锡，寻找一击毙命的时机。但锡这个老练的猎手已经看透了野兽的动机，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躲了过去，完全不给予对方攻击的机会。只可惜这布里克压根就没察觉到锡已经破解了他的意图，这时候的这个粗暴的龙人只残忍而血腥地狞笑着，想着自己应该如何用力撕开锡的身体，目睹他惊恐而无助的面容。于是它就像一条灵活的泥鳅一样在地上一滑而过，在它的计算中，它的指虎会在一瞬间抹开锡的小腹，把它的内脏放出。锡淡漠地往旁边站了一小步。于是，布里克的指虎就落了个空；在布里克突进过后的不过半秒里，锡夹紧了马枪，毫不犹豫地再次开了一枪。和刚才一样，他并没有给自己加持“子弹时间”，因为这子弹时间的能力还没有完成冷却。但也就是没有“子弹时间”的猎手锡，他也能够在布里克穿行的一瞬间用马枪射中布里克的最脆弱的小腹，将它的异能装甲打穿，连同着龙皮和鳞片也一并撕成了两截。莉莉和布里克的三次缠斗只让莉莉身负重伤，而锡的三发穿甲弹直接送了布里克的性命。之所以说是三发，是因为锡在刚才一脚踩住了躺在地上的布里克，用一发穿甲弹打爆了龙人的头。
    莉莉瘫软地坐在地上，背后挨着墙壁，怔怔地看着锡。如果说锡的战斗是一个猎手和一头野兽的智力较量，那么莉莉就像是一头流浪狗，和一头华南虎面对面地撕咬，不自量力至极。一个以近战为主的猎手，居然还比不上一个持着枪的辅助猎手，莉莉羞愧得都快要一头钻进地里了。一开始，她和锡的约定就是“莉莉正面和敌人作战，锡伺机给能力加持、协助莉莉作战”，如今的情况下是莉莉被敌人打爆了，身为辅助的锡和敌人面对面近战单挑，而锡随手把对手打爆了。这就是身经百战的活在魔界的猎手人类和初出茅庐的幸运地活在人界的猎手人类的区别。
    锡依旧踩着布里克的已经被轰得稀巴烂的头颅。他的神情很平静，甚至还有一种类似大病初愈的恍惚，读起来有点微妙。他如同一个懵懂的孩子一般看了一眼莉莉，才如梦初醒般，用马枪轻描淡写地指莉莉，向周围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道：“给她浇汽油。”
    但周围的士兵并没有立即执行命令——他们高高地把帽子和枪扔上天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汹涌地扑了过来，将功臣锡丢到了半空中，而后又稳妥地接住，高兴得就像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只有几个老兵悄悄地过去，把汽油倒在了身上还冒着火苗的莉莉身上。其他的人都疯了。魔族们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它们夹着尾巴逃跑了；魔族的将军被锡踩在了他的脚底下，脑袋已经变成了一摊烂泥；人类自由反抗军的旗帜，依旧飘扬在这个城池的上空之处。而这一切，都必须归誉于面前的最大功臣，才刚刚加入人类自由反抗军的新的战士，锡。他们认可了这个孤高的人：认可了他的实力，认可了他的指挥力，自然，也就认可了他的人格。锡被放下来时，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他实则是有点恐高。不过，当他看见穿着被烧得破烂的军大衣的莉莉完好无损地朝着他走过来时，锡终日冷冰冰的脸上终于难得绽放了一次笑容。有点苦笑的意味，但也有一点意味深长。莉莉有点气恼地用力给了他肩膀一拳：“你笑什么笑！”
    “莉莉，学着点。”这会儿，锡终于按捺不住那一股如同高原鹰隼的自傲的气，咧开嘴露出了莉莉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开怀的笑，也还手给了她的肩膀一拳。
    如果摆在从前，莉莉肯定会一边大喊“烦死啦烦死啦”一边过去打锡；但现在的莉莉并没有这么做。她凝神地和锡四目相对，后者也缓缓地收敛起了放肆的表情，回归成当初那个疲倦的少年模样。
    “我来替你收拾一下战场吧。”过了会儿，莉莉才轻声地说。锡微笑，转身便走。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不用言语交流便能沟通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