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32章 序章 - 春江花朝秋月夜

    锡站在城头。身为一个曾经的领袖，现在的他虽然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一个棋子，但他的气质还留着；这也让周围的士兵们都情不自禁地向他靠拢了过去。黑夜之中，城墙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和咆哮，敌人的骑兵铺天盖地一般涌了过来，而后在绝望蔓延完毕之前又呼然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在用这样的方式给予人类压力。像这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魔界夜晚，锡实在见得太多了，他也非常明白，敌人纯粹是在虚张声势：这样的环境之中，即使是最优秀的魔族也没有办法看见面前的光景。所以，瘦弱疲惫的锡像是一杆旗子一样立在城头，冥冥之中像是展开了莫大的气场，惹得周围不安的人类后勤兵们都聚集在了他的身边。
    “锡！”城墙下的莉莉用手比喇叭状；她依旧穿着那一套很容易就勾勒出她高挑而苗条的身材的非常具有诱惑性的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衣服的装束：绷带装和军大衣的配合，腰间穿着一条紧身皮带，下半身则是松松垮垮得不成样子的牛仔裤，“我听到魔族的大块头将军的声音了——它们来了！”
    “诸位，”锡平静地说，“准备战斗吧。虽然这一场战斗的主角是我和莉莉，但是，这不代表你们可以袖手旁观——在待会儿敌人进攻的时候，它们的骑兵会协助它们的将领进行攻击，用它们劣质的马枪和短炮压制我们城头的火力、轰炸我们的城墙。届时，到了它们的将军正式进场时，你们就迅速后撤，等我们两个上去结束战斗便可。”
    城墙下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轰鸣：顿时就有一大块石砖堡垒被掀飞，石屑把里面的士兵刺得惨叫连连。战士们迅速地推弹上膛，在锡的周围一哄而散，进入了各自的阵地中。他们是斯图卡特训练出来的真正的战士。望着他们的背影，锡也感慨万分：之前的他也训练过一批像这些士兵一样干练的好手，但随着战斗的激烈化，他们一个个都倒下了，能够跟从着自己一路走到今天的人居然一个也没有。但战况已经不容他去继续回忆了：枪炮声慢慢地密集了起来，不过半分钟的时间而已，便有一大群守城的士兵倒下；城墙下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怒吼，以及魔族语里称颂万岁的大呼小叫：“伊拉！”那一头的莉莉却是脸色发白。这么久的军旅生活的确让她逐渐适应了刀头舔血、枪火不断的生活，但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战斗：枪炮声不断，火光冲天，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甚至还没有时间去缅怀死去的同伴，就不得不去迎接自己残酷的命运了。一个魁梧的龙人将军出现在了残破不堪的城墙上；它混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冷冷地吼了一声，气浪直达莉莉的心脏深处，把她给惊得心脏狂跳不止。在这一瞬间，她有一种在面对无法抵挡的强敌的错觉。这也属于一种生物压制，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的绝对性碾压，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伦敦，金和楩耿展开追逐战的那一次。
    但莉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已经不算是人类这种低等生物了，她是吸血鬼，理论上已经可以和魔族平起平坐。龙人将军挑衅一般地亮了亮自己的异能装甲，又把它重新收了回去、让它的色彩黯淡下来，以表达一种轻蔑和鄙视——你根本不配我用异能装甲来解决这次战斗。然而，这恰恰相反地激起了莉莉的斗志。跟久了莫娜和锡的莉莉在这么久以来，也沾染上了他们的习性，摒弃掉了她在人类的学校中的恶劣性格，养成了狼一样的性格。在文明的现代人眼里，她反倒才是恶劣的代言人吧：不屈、狠辣，敢于向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挑战，拥有相当的侵略性。现在的莉莉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吸血鬼了，而不是以往的披着吸血鬼外衣的人类。
    “锡，给我子弹时间！”莉莉吼一声，整个人如同箭矢一般弹射了出去，与其同时，她的身体也迅速地老化。一直在这几个月里磨练自己的意志、训练自己的猎手能力的莉莉已经对她的能力非常熟悉了，各种用法也几乎了如指掌。现在的她只缺实战经验。
    锡更为老道。他并没有直接就把能力给莉莉加持上，而是在远处漠然地目睹着莉莉和龙人三拳两脚对上了两三个回合，瞅着那个龙人一个比较大的失误，才突然给予莉莉“子弹时间”的猎手能力加持。纷飞的火光中，莉莉看着，周围的一切事物都突然变得很慢、很慢，就连她面前的敌人的动作也一样。她慢慢地伸出了拳头，就着耳边鼓起的低沉的飓风之音和龙人面目可憎的狰狞模样，狠狠地敲向对方的太阳穴。随着一声诡异的音调非常不对劲的闷响，周围事物的流动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的眼里，莉莉就像是在和对手拆招对招的间隙中，有如神助一般从它的双臂间穿过，狠狠地把龙人布里克打得倒飞了出去，一头栽下城墙。周围憋了一肚皮气的人类士兵们纷纷大声地叫好，士气猛然地拉升到了最高点。莉莉站在破烂不堪的城头上，看着脚下纷涌的面目可憎的魔族骑兵，手里握着牢牢扎在地上的人类反抗军军旗，耳边回荡的是人们狂热的崇拜的呼声以及不停歇的枪炮声，炙热的火焰带来的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在空气中爆炸的马炮冲击波，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真实的存在。心中豪气壮生，她如同一只野兽一般朝着城下的布里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吼，犹如猛虎临渊一般势不可挡！
    布里克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有一条晶莹剔透的锁链。这一条锁链一直连接到了莉莉的脖子处，而她却恍若不知。它含笑着将它猛地一拽，于是锁链从莉莉的脖子里被源源不断地拖了出来，像是长度无限的不知何时混进了她的身体里的蛇。手里捏着这样一条长长的锁链，布里克也不怎么含糊，只抬头看了看周围，两只粗糙的龙爪子在锁链上一搭一挪一捏，灵巧至极地做成了一个房子的模样；而后，它打了个响指，目送着锁链迅速地熔化成了红色的模样，而后又迅速地冷却成了一个模具，便像一只轻快的麻雀一头钻了出去，“啪”地钻进了莉莉的身体里，就连末端也看不见了，这时候的布里克才揉着自己的筋骨，像是根本没有被攻击过一般轻松地站了起来，大踏步地再次朝着城墙前进，迎着密集的枪林弹雨而巍然不惧。
    而在莉莉眼里，世界则翻天覆地一般地变化了：在她的周围，无论是这个奴隶城里低矮的平房、还是并不高大的城墙，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像是会飞一样。就这么踩在半空中，悬浮着不掉下去。莉莉惶恐地张望四周，看见了她的后勤士兵们：那些人类也和她一样，站在根本看不见的城墙上悬空着，却依旧在战斗。当有人倒下时，他的尸体便悬浮在空中，血液像是一片几乎没有厚度的椭圆在他的身下蔓延开来，像是在一个透明的画布上盖了一个猎奇的印章。
    “锡！我被那个家伙的猎手能力打中了！”莉莉转头冲锡喊道，“我看不见房子了……”有什么东西天崩地裂一般地响了起来。莉莉神经质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一只不知为何突然从脚下的空气里伸出来的硕大爪子，在她的视网膜中无限放大。而在锡的眼里，莉莉身旁的城墙像是被攻城锤撞中了一样，猛地撼动起来，龙人布里克的大块头一头撞进了城墙中；这个小巨人就这么整个人镶嵌在城墙里，突然猛地一跳，壮硕有力的爪子从下方开始撕裂开城墙的地板，把城墙上的走道打穿，直直地扑向莉莉的头颅。反应非常快的莉莉抬手就要挡，但也无济于事：巨大的爪子轻而易举地把她的整条手臂卸了下来，血液在空气中四处纷飞，在旁边的透明画布中糊上了抽象画的墨笔。她还来不及惨叫，锡已经提着手中的马枪，凄厉地吼了起来：
    “所有人听我口令，向莉莉射击——”
    他也不管其他人听不听，率先推弹，将枪膛里的三发子弹全都倾泻在了莉莉脆弱的身体上面。其他的士兵虽然不明白，但看见长官铁青着脸下了这样一个死命令，老兵们也端起枪表了态，促使更多摇摆不定的士兵也开了火。这让锡非常欣慰：这支队伍的执行力如此强，里面人绝对都是清一色的好兵；自己有这样坚决执行命令的部下，这一场战斗便多了不少的胜算。
    在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来的能量下，莉莉就像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一般，一头栽倒下了城墙。但当她重新站起来时，人们可以看到，她的胳膊就像变魔术一样又重新长了出来。除了她的脸色比起之前更加苍白以外，现在的她和巅峰状态的莉莉无异。与其同时，布里克也像是狗抖着身上的毛一般，把鳞片上塞着的碎屑抖开到一边去，慢慢地从城墙中走了出来。
    两个纯粹的战士怒目而视。不过三秒，他们如同同时听见了冲锋的号令，一起向对方发动了狂暴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