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20章 Chapter.Twenty-Nine

    半个小时后。那一位名为“伊宁露撒”的小巨人终于被歼灭了——这个地狱魔军的成员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抵抗。即使他的身体被威廉的“原子毁灭”和莱纳的“浪漫之梦”打得几乎体无完肤，浑身上下都鲜血淋漓、内脏都要流出来了，他的身体也被刘镇宁禁锢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但他就是没有放弃。在面对千刀万剐时，他仍然徒劳地继续把自己腰带上挂着的头颅捏碎、继续生成一触即破的血光护罩。而直到他最后的一个头颅被捏碎之前，他都没有倒下。这个小巨人就像是一座横堵在敌人面前的高山，虽然它已经被诸多的能力限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但一直到了生命的尽头，它都在坚持下去。
    如果地狱魔军的人都抱有如此的信念，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路还好走吗不仅是莱纳，就连队伍里参战的威廉和刘镇宁也这么想。米蕾特尔还好，她只是因为好奇、想要出来见见世面，而对和魔族交手毫无所谓；但像是刘镇宁这种嫡系的远征军成员，他们的心态就受挫不少了。
    莱纳见队伍里的草帽黑人不见了，转来的是一个穿着小布甲的小女孩和一个一脸呆若木鸡憨得不行的青年，脸色也没多变化，只闷声地继续带着路。这让威廉有点腹诽：他是故意装成这憨厚模样的，既然对方连理都不想理他，那他根本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花里传来了洛离那温柔的女声，让外面走着的几个大老爷们精神突然为之一振：“田克顿已经治好了。但他的伤势实在太重，所以需要卧床休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不能参战了。”
    转过一个路口，面前的是一个已经完全废弃的村庄。看那些还在燃烧的茅屋，不难看出来这罪魁祸首刚刚才走。两边的街道全都是无辜的人类的尸体，其中还有不少的尸首裹着一件件看起来不甚精致的统一军服，只不过，在被乱刀砍杀之下，这些军服都变成了一坨坨看不出原来样子的破布了。威廉一开始觉得这人类反抗军的统领有点可笑，让自己的部下穿着军服混在平民堆里，和大摇大摆地告诉敌人“你的对手就在这里”又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到了后来他看见许多没穿军服的人也同样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团团肉块过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在魔族无差别屠杀之下，穿不穿军服都是一个待遇。刘镇宁的脸色有点差，但慢慢习惯了这种场景的他已经不觉得这恶心得难以接受了，毕竟人适应的过程不会太长。他又偷偷地看了一眼米蕾特尔，出乎他的意料，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在面对这种景致时居然一脸平静，像是在郊游一样轻松自如。
    这时候，莱纳蹲下身子，用手比划了一下地上的一个蹄子的印，凝神盯着自己放在地面上手指的关节，盯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踢腿在两个蹄子印之间跨了一步，大致地比了比这蹄子之间的距离，开口说了一句话。这时候，刘镇宁手机里的翻译软件也发出了声音：“魔族的龙骑兵来得很快。那两个地狱魔军成员可能只是来协助作战的，身为先遣队和主力军的，应该是这一队龙骑兵。”
    他们继续前进。只不过，这一次刘镇宁被送进了花里，带翻译软件的手机转手到了替换威廉的洛离手里去——为的是保证全体人员的作息正常。长期赶路的威廉、田克顿是最累的第一梯队，其次是刘镇宁，在这种情况下尊敬女士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还是赶紧把精力充沛的洛离和米蕾特尔派上去好。只不过，对于这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孩儿，莱纳的队伍就不是很信任了。米蕾特尔还好，她曾经参与了对抗那两个地狱魔军成员的战斗，莱纳他们可能认为她是一个可靠的队友；但从来没有表现出神通的洛离和她的哥哥洛叶却一直被莱纳怀疑地牢牢地紧紧盯着。魔界的人类只尊敬强者：如果这个娇弱的女孩没有表现出让他们折服的战斗力和神通，那她可不会被同等地看待。
    但无论如何，不论是懵懂的米蕾特尔，还是精明能干什么都知道的威廉，他们都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接下来的路虽然很长，而且待会儿随时有可能爆发战斗，但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战斗绝对不会像刚才那么惊心动魄。像是田克顿被一刀腰斩、又被刘镇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回，这种足够让人的心脏从胸膛跳到喉咙、又重新掉回去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毕竟，按照莱纳的说法，等一下出现的敌人只是一群脑袋发育不完全、除了打打杀杀以外什么都不会就连自己的异能装甲都不会用的魔族骑兵，对于这支有五六个异能者的队伍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约莫十来分钟后，在一个森林的拐角处，几个身影突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骑着长着两条腿的像只火鸡一样的龙的魔族提着长长的马刀，腰带上挂了一长串的脑袋，后背还跨着短短的马枪。不过，看它们子弹带干净整洁的样子，这一群喜欢近距离格斗的残暴的家伙根本就没碰自己的马枪，他们全程都是在用马刀屠杀吧。莱纳只愣了愣，便猛地吹出一个长长的口哨，身边的步兵们毫不犹豫地端起长长的步枪，不到一秒就完成了瞄准，已经上好膛的子弹齐刷刷地飞去，把那个还在探头探脑的魔族给打翻在地上！
    “不要一口气把子弹打完！大部分敌人应该都躲在旁边的树林里！”莱纳没有直接祭出自己的游离态猎手，而是和其他普通士兵一样用那一柄最多可以装三发子弹的木柄步枪；这种简单构造的斥候步枪因为造价便宜、重量不高，所以每名斥候队的队员都会装备两柄甚至更多，当一柄枪的子弹打完之后，就从背上拿下一柄新的继续打。
    士兵们轰然答应。莱纳才刚刚往自己的步枪里压上大号铅弹，瞳孔便一缩：面前的那个死掉的魔族骑兵被又出现的一匹疾驰龙给踢到了一边去，他的那个同伴兴奋地吼着，从树林里冲了出去。还没瞄准的士兵们根本没时间反应，树林里便又跑出三四个魔族的龙骑兵。有的魔族龙骑兵从背后抽出自己的马枪，把它夹在肋间——这种不到一米长度的短枪装填一枚子弹，射程只有八十步，也不愧是智力素称低下的魔族工匠的产物，即使如此很多魔族骑兵都不买账，因为它们不习惯用这种远程作战的武器。大群的敌人陡然间便出现在了战士们的面前，两边的人马都稍微愣了愣，呼吸很快就紧凑了起来——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了，不到一秒，战斗爆发！
    “扎稳阵脚！”莱纳喊破了声音。和他一块儿喊破音的，还有敌人的魔族龙骑兵领队。只不过，这个冲在最前面的领队几乎是在冲出去不到两步就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两队人马之间的距离顶多也就一百五十米，还在骑兵的最佳冲锋距离之内；但由于村庄外围的树林附近地形过于狭小，进击面不广，而魔族龙骑兵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分散出去寻找突破口（即使有，估计它们的指挥官也没有这样的智力），所以它们只乱糟糟地朝着面前的斥候队扑了上去。尽管如此，这些悍不畏死的骑兵遇上了人数占下风的人类枪手队时，还是取得了优势。莱纳还是祭出了“浪漫之梦”。在战斗时，他一直在留意洛离，但当他看到洛离在面对蜂拥而来的魔族龙骑兵时脸上露出了少许震撼恐惧的表情，而且没有使用什么猎手能力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指望这个神秘的队友了。战斗的节奏实在太快，战士们迅速地将自己手中的步枪的子弹打光，而后抽出另外一柄步枪，把枪膛里的子弹也一块儿甩出去过后，就不得不把刀拔出来了。前排的步兵单膝跪在地上，手中的步枪斜斜地以四十五度指向前方，刺刀亮出；后排的士兵将自己挂着刺刀的步枪重重地搁在队友的肩膀上，一只手攥着枪柄随时准备递出去，另外一只手正紧张地往枪膛里压着铅弹。伴随着一声巨响，已经完成了游离态猎手“浪漫之梦”的射击的莱纳再次将扑到阵前的敌人炸散一片过后，后续的敌人终于踹到了斥候队的脸上。
    一时间，人仰马翻，刺刀见红！
    一直都背着手按兵不动的米蕾特尔也终于有了动作。两个长着长长的羽翼的半透明钢铁天使出现了，它们的手中握着长剑，悠悠地悬浮在半空中，双手却凶猛暴戾异常地大刀阔斧地砍杀着，将那些走路不看路的家伙给砍成两三截。但战斗的局面根本没有改变多少：比人类更加狂暴残忍嗜杀的魔族一旦扑进了人堆里，就像是饿狼扑进了羊群中。扎稳阵脚又如何不怕死的魔族敢一个人迎着两三把刀扑上去，被砍成肉泥后还用身子卡住几柄刺刀，某些疯狂的家伙临死前还能够勾动肋间的马枪扳机，让一大团子弹喷涌出来，让两三个人类给它陪葬；后续的魔族毫不吝惜地踩着同伴的尸体，用疾驰龙的脚把对手踢翻在地，而后再把他的头骨给踩成碎片，顺手举起马刀，在被若干把刺刀捅翻之前削下一两人的脑袋。
    在魔族龙骑兵这样的攻势之下，莱纳开始满头大汗了。战场太过狭小，他根本没办法把兵力分散出去，以至于他所有的部下都不得不在这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地方和对手厮杀成一片，而这种地形恰好是对手最喜欢的。不少的伤员根本没办法撤出战场，非常憋屈地拖着重伤的身体，继续和敌人作战，直到他们断气为止。
    只不过，当他看到大部分的重伤员在途径洛离身边时都奇迹一般地恢复健康时，眼睛里又重新绽放出了希冀的光芒。他隐约察觉到了洛离的战略价值——于是他当机立断地向他的部下下令：“继续战斗！重伤员想办法脱离战斗，到那个女孩旁边去！”白刃战很快就结束了。悍不畏死的魔族龙骑兵原本已经突破了人类斥候队的防线，但挣扎着竭尽全力继续扎稳阵脚的人类斥候队一边节节败退，一边加固防御，最终，魔族的龙骑兵根本没办法突破最结实的人墙的中心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十个魔族龙骑兵都被纷纷打翻在地，它们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身上的伤口超过五处。幸存下来的人类们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衣服上都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莱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之所以让自己的部下和龙骑兵对抗，为的就是要在这些异乡人面前打出人类反抗军的气势出来；结果，气势没打出来，还没对手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那两名外乡人插手助阵，他们还未必打得赢对方呢。立威失败的莱纳憋了一肚皮的气，他暼着地上一动不动残缺不全的尸体，喝道：“集合！报数！”
    稀稀拉拉的数报下来，莱纳又是差点气得要骂娘了：人莫名其妙就少了十多个！这遭遇战还真是亏本得不行。但他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怒气，指挥他的部下，继续朝着目标地点前进。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就小心谨慎很多了，如果树林里又杀出一支魔族龙骑兵队伍来，他们可能就要全灭了，想要不死还得拉下脸皮来，请异乡人们帮忙呢。莱纳可拉不下这样一个脸来，自己杀自己的人类反抗军的威风。
    不过，到了最后，他们还是顺利地抵达了人类反抗军的总指挥部。在一路上，他们遇上的盘查很明显严密了不少。在过去的几个山头里，不少的村庄和人类反抗军有生力量都被干掉了，看来，人类反抗军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收缩了大部分的军事力量，把它聚集在了这个山头附近——这里就真的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了，周围树林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绊马索，暗哨的影子到处都能够有所察觉，不少的重要山路高地上还架着七八把步枪，精锐的士兵掌管其中。在这一座山的外围，还躺着不少的魔族龙骑兵和人类反抗军的尸体，或许战斗才结束不久，那些尸体就这么躺着，就连负责草草将其掩埋的人也没有。莱纳这一众人穿着很明显的人类反抗军制服，再加上他们的军服上普遍都染上了魔族人的血，所以他们没有收到任何盘查就被允许上山了，顺利得一塌糊涂。“这个小山洞里面，住着的就是人类反抗军的最高首领了。”莱纳伸手介绍道，手机翻译软件里同步地吐出一串串字来，“你们最好全部都出去一趟，见一下我们的殿下吧。”洛离注意到，这个跋扈的人在面对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山洞时，大部分的戾气都被他很不情愿地收敛了起来，“因为我只是一个斥候队的队长，等级还没高到能直接不写申请就去见殿下的地步，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让所有人都进去，还是就几个人去见这位首领”洛离传音到自己的花里头去。
    “放我出来吧。就我一个人见他就好，其他人都回花里面吧。”田克顿虚弱的声音回答。一道闪光亮过，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出现在了洛离和米蕾特尔面前。米蕾特尔乖巧地回应了田克顿的命令，非常自觉地进了花里；只有洛离担忧地注视着这个身体非常不妙的前辈。在不久之前，洛离让洛叶用灵魂针线对田克顿进行治疗时，洛叶曾经告诉她，田克顿的灵魂已经出现了溃散的迹象，也就是说他距离大限已经不远了；如今，田克顿又遭遇了这样残酷的待遇，估计身体更差了。才只是在地上站了五六秒，田克顿看起来就有体力不支的样子了。他以这样的一个身体素质，还能够继续参战吗
    留意到了洛离担心的目光，田克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压低了草帽、遮住了充斥着疲惫的眼睛，轻声说：“不要担心在下。赶紧到花里面去吧……在下要动身了。”
    山洞里面湿润而凉爽，虽然有点阴森，但通风口里照射进来的阳光总能够让心情有点抑郁的人儿变得心旷神怡起来。山洞的主人似乎很喜欢爬山虎，墙上除了一些题写着魔族文字的字画以外，全都是爬山虎。田克顿凝神地盯着那些抽象画一样的字画，努力地想要分辨上面的文字，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得出那些画大致是什么。他正准备继续向前，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与其同时，手机的翻译软件空洞死板的声音也响起来了：“你好，我是斯图卡特，人类反抗军的最高首领。欢迎，来自异乡的客人。”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画眉鸟婉转的啼鸣，让人一听，精神便为之一振。“你好，我是我的队伍的领队，田克顿。”田克顿回头，非常有礼貌地向声音的主人鞠躬致意。或许这世界的问好方式便是鞠躬，又或许斯图卡特看见田克顿鞠躬了，便迎合田克顿的习俗，也一块儿鞠躬了，总之，这位名为斯图卡特的人很快就让田克顿对他有了好感，并且给了他一个相当高的评价：这斯图卡特天生就是为了做首脑而存在的。他的声音、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斥着绝对的自信，但这些自信却又会因为斯图卡特的刻意隐瞒而收敛得丝毫不露放，从而不给予其他人一种盛气凌人的印象。穿着战甲的斯图卡特和田克顿借着翻译软件寒暄了好一会儿，最后，斯图卡特才将话题转进了正题里，正中田克顿下怀。
    于是，两个人如火如荼地密谈了起来，山外那些游弋着的魔族龙骑兵，对于这两个定力十足的人而言，似乎都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