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16章 Chapter.Twenty-Five

    火光冲天。锡又恢复了他原来消瘦、憔悴的没有精气神的模样，一动不动地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眼睛里闪烁着倒影出来的外面的火光。他的嘴唇嗫嚅着，因为长期没有进水而开裂的唇肤渗透出一丝血来，这让他的部下留意到了，急忙将自己的行军水壶递给上司锡：“大人，清扫工作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完成了，请稍安勿躁。”
    “我在意的不是清扫工作。”锡摆摆手，喝了一口水，“我在意的是清扫工作过后的撤退任务，这一点比清扫工作重要得多。你从进攻的队伍里分出四分之一的人手，组织其他群众准备撤离，速度要快。还有，”他的眼睛稍微动了动，“那两个女孩子出城了没”
    “大人，她们已经离开了。守卫的士兵和她们起了一点冲突，但他们还是不敢对她们加以拦截，只能放任她们两个离开了。”部下道。
    一声轰鸣震得这一栋木楼一阵晃动。几个负隅顽抗的魔族看着对手已经突破撕裂了他们的防线，于是在被乱枪扫杀之前引爆了自己带着的炸药，将自己整栋房子连同着他们的对手一块儿送了上天。已经稍微黯淡下去的天幕又被一片血红沾染。远处教堂的钟楼的大钟被敲响了，锡抬头望去，自己的部下已经登到了钟楼的顶部，将上面躲藏起来的两个瑟瑟发抖的魔族一一射杀过后，将大钟敲响；魔族的尸体如同折翼天使一般坠落，他们大声欢呼，浑身上下鲜血淋淋。他有点麻木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正悄无声息地从楼梯口出现，脚步轻得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两个人的视线正对上，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另外那女孩子却一点儿也没有在意，只继续咀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睛却很快地有点怕羞地避开了锡的凝视。这时候锡才想起，她是和莉莉一道被自己抓过来的那个女子。
    他的声音放缓和了：“莉莉已经走了，你没有跟她们两个一块儿走吗”
    “我不知道她们已经走了。”昌戈娜摇头，“而且，她们走了也不关我的事。”“这里很快就要被放弃了，”锡皱了皱眉，很快地转移了话题，“你也准备着离开吧。我这里比较穷酸，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你自己我想办法吧。”说实话，锡对于她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这个女孩子的身上没有一处不在散发出惊人的煞气，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让他想起了杀人如麻的狂徒；但她的纯真无邪的脸又没办法让她把疯子联想在一块儿去。就在刚才那惊鸿一瞥中，锡甚至从昌戈娜的眸子中察觉到了野兽的眼神——这不是什么比喻，是真的野兽的眼神。
    出城了的莉莉和莫娜有点疲倦了：她们差不多一个晚上没睡了。对于作息正常的莉莉和莫娜而言，虽然她们有大量可以用来挥霍的精力，但因为田克顿的看管而从来没有通过宵的她们却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适应：在逃跑的过程中，她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直接睡着了。不过，也幸好莫娜意志力坚强，她是一路拖着莉莉到了一个山洞里头，才放下同伴一块儿睡着的。不过，在那阴冷潮湿的山洞里，人的睡眠质量如何，就不能保证了。
    虽然这一天多过来，莉莉和莫娜都因为这快节奏的生活而无暇感觉到什么，但在真正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很快就被潮水一般涌过来的寂寞吞噬了。特别是在那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即使同伴就在身旁，人也未必能够看得见，唯一看的清楚的就是透过山洞口看见的满天繁星。困倦到了极点的两人想要赶紧睡着，却不止一次地被湿冷的山洞给冻醒，没有办法了的她们只能辗转着等到天亮，再就着太阳光沉入梦乡。到了太阳真正从地平线下钻出来的那一刻，这两个奔波劳累的人才真正地算是开始了休息。
    下午三点多，太阳已经越过头顶、慢慢地西斜了，虽然阳光还是很毒辣，但山洞已经不能被阳光所充盈了，这儿又恢复到了一开始冰冷潮湿的样子。勉强睡够了的莉莉和莫娜从湿漉漉的石头地板上爬起来，眺望向远处的魔界——这是草原和灌木丛的交界处，但也不缺乏那种高大的树木，生态环境看起来有点奇怪。莉莉留意到了，在远处焦黄的草地上正人影绰绰，似乎有许多人正在这一片区域内移动。过了一会儿，她才完全看的清楚了：那些人都披着破烂的衣裳、拖着肮脏的行李，脸上全是坚韧和刚毅的沉默；大多数的人都是青壮年，很少有老人和孩子在这迁移的人群中出现。再过了一会儿，她又看见了几个特别显眼的人时，才恍然大悟过来。那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身上穿着的衣服却黏上了树叶和草枝，一条虽然不干净却很贴身的长裤把大小腿遮盖得严严实实，脚上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穿着五花八门的鞋子，而是用绷带打着紧紧的绑腿。他们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他们手上那一柄步枪了。是锡带的人。不过一会儿，锡也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的锡穿的和以前不一样。他披着迷彩的宽松的军大衣，脑袋上斜斜地挂着钢帽，扎到了小腹处的皮带上还拧了一柄军刀。走在最后面的他一边挥手，让跟在自己身旁的部下赶紧到队伍前方去，一边按着刀柄，紧张地回头张望着，像是在害怕什么。莫娜留意到，人群中并没有昌戈娜。
    没有人留意到藏在半山腰的黑漆漆的山洞里的莫娜和莉莉。两个人都犹豫着要不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下去觅食，毕竟她们已经快整整半天没吃东西了，虽说饿也不至于少等那么一会儿，但她们的感性上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食物。眼看着锡的身影随着队伍慢慢地远去，再也按捺不住的莉莉刚想直接跳下山坡去，却被莫娜拽住了：“再等一下。”
    一分钟过后，远处的草丛一阵摇曳，几个穿着战斗服的人端着步枪钻了出来，警惕地张望四周，才紧跟着锡的队伍远去的方向小步追去。那是锡留下来的断后斥候。
    确定危险已经排除了，两个人急急忙忙地从山洞里钻了出来，开始忙碌了起来。傍晚日落时分，已经做好了烤肉架的她们开始准备这一天的晚饭——已经慢慢熟悉了自己的能力的两个人很快就猎杀了不少的诸如兔子土狗一类的小型生物，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生物也被她们逮到了，但由于那些东西的肉实在太过奇怪，这两个人还没有品尝的勇气罢了。只不过，在烤肉的时候，莉莉看出来了，莫娜的神情有一点凝重，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可熟悉这个小跟班了，莫娜总是杞人忧天，许多根本没有必要担忧的东西她都总会帮别人一块儿担忧了，所以她的人生才多了这么多烦恼。所以莉莉才漫不经心地问莫娜：“又怎么了你在担忧什么”
    “我在想，我们离开锡的队伍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莫娜皱紧眉头，“无论如何，我觉得，我们不能和这个世界的文明脱节，做两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如果我们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文明，就没有办法融入其中，也就更加没有办法了解它的弱点；而锡的队伍是最好融入的文明了，他也是魔界里难得少见的会对抗魔族的势力，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莉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莫娜的肩膀，“你什么也不用想，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好么就算我们不融入这个世界里头，也无所谓啊——我们的任务是和这个帝国的国王对抗，又不是和这个帝国的文明来一场友好的交流。”她抓起肉来，“吃完东西之后就出发吧，趁着夜色，前进！”
    已经将附近的小动物资源洗劫一空的莉莉心满意足地完成了进食。她还非常仔细地做了一个晾肉架，而后把多余的肉挂在这晾肉架上，走路的时候就把晾肉架扛在肩膀上。夜风一点点地吹来，草叶和树叶以一个相同的频率摇曳，落日的余晖一点点地照射在慢慢降温的大地上；另一端，一轮晶莹剔透的弯月缓缓拉起，它像是被光线穿过的水晶，将那些光线折射在地面上，映照出一点点的星点光辉。莉莉和莫娜只觉得这月亮好看，起码比地球上的月亮漂亮多了，但在当地人的眼里，这一天的有晶莹月亮的夜晚又有其他特殊的意义：晶月之夜，代表的是一个魔界纪年的第二次轮回；在这个夜晚，所有的魔气都会从地底下散发出来，进行一定程度的重组后，再在太阳升起前回到地底下。
    “地震了。”莉莉看着自己的脚底下，说。
    但这不是地震，因为地震不会猛烈成这个夸张的样子——一大块的岩石被掀飞了，这岩石的大小差不多有五十多米的长宽；站在上面的莉莉和莫娜情不自禁地飞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那些原本安宁地摇曳着的树叶和草叶在一瞬间都消失了，留下来的只剩下一块块凝固的焦炭。剧烈的震动仍在继续，原本平整的大地出现了皲裂的痕迹，才刚刚站稳的莉莉和莫娜摇摇晃晃地想要认真观察情况，结果，众目睽睽之下，她们身边的又一大块岩石飞了起来。这一次的景致就非常壮观了：那地表的岩石在半空中便熔化了，化成了一大片四处纷飞的熔岩雨，洒在周围的草地和树木上，在一瞬间便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莉莉打量着，才发现莫娜和自己居然在这一两次击飞过后相隔了将近一百多米，急忙朝着莫娜跑过去，但她才刚刚抬起一条腿来，就被一条冲天而起的熔岩柱吞没了。莫娜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但她的声音被这天崩地裂的异响掩盖住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铠甲出现在了她的皮肤上，在别人眼中看来，她这铠甲和没有几乎无差别。但莫娜一点儿也不在乎，臂铠处一吐，两柄利刃才亮出来，又一阵火浪迎面扑打过来，已经进入作战状态的莫娜猛地挥手，将那非固体状态的火浪硬生生切成了整齐的两截，任其跌倒到自己的身旁两侧去。莫娜红着眼想要继续前进，才抬起眼睛，便看到了少女——被岩浆吞没的莉莉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炙热的岩石大地上，只不过她的衣服被这熔岩猛地一烫，破烂了许多，上面也多了许多烧焦的疮洞。她看了一眼自己有点火辣辣地痛的手掌心，一脸愤怒地抬头。
    “幸好我反应快，用‘不灭金刚’把熔岩的热能转换成我的生命能量，再把我多余的生命能量以冲击波的形式打到地下去，不然我就要被活生生烫死了。”她自言自语道，看了一眼自己赤着的脚丫子，不由得苦笑，自己在把能量以冲击波的形式打到地底去时，因为这能量太过惊人，自己的鞋子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撕裂成了垃圾，甩进岩浆里不见了。但也因为她往地底下打的冲击波，那大地颤抖得更加夸张了，无数的岩石被震飞，原本的缺口处立即被大量岩浆取代，而重新落回到地面上的岩石便开始在岩浆上漂泊了。
    一声嘶鸣让两个人都怔了怔。莉莉迷惑地看着那从岩浆河中钻出来的一条龙，看着它摩擦着自己身上亮晶晶的鳞片，看着它愤怒地朝着自己吼叫，突出一串串的火球。随着声音的响起，这龙的鳞片之中也喷涌出了大量紫色的烟雾，看起来格外诡异。
    “我不是在做梦吧。”莉莉嘟囔着说，看着这大块头伸手一爪子拍下来，自己也伸出了一条胳膊，手掌对着大块头的伸过来的爪子。
    然而，莫娜的动作更快——就在龙爪拍下来之前，她已经迅速地借助着自己的强大的异能装甲“温柔水瓶”迅捷地翻越到了半空，一记肘刃、用臂铠上的刀在龙的爪子上打穿了一个洞。虽然龙的身上有大量可以抵消攻击伤害的鳞片，但在摧金断石易如反掌的“温柔水瓶”异能装甲手中，这些鳞片也只不过是要多费一点功夫来打破的护甲而已。现在莫娜的异能装甲还处于雏形，没有经过成长，到了她的异能装甲完全成熟时，这种类型的防御她估计信手就能够打破吧。
    与其同时，莉莉也听见了莫娜的声音：“我已经打穿了它的身体，它开始流血了。现在只需要拖时间就行了，当它的血流得差不多的时候，它就彻底完蛋了。”“流血”莉莉盯着这龙的受伤的爪子上不断喷涌而出的紫色烟雾，嘟囔着蹲下身子，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了身下的岩浆里，“我怎么看不懂都不觉得它在流血啊，它现在不是在喷什么烟雾吗有点奇怪。”
    龙狂吼一声，突然猛地站直了身子，它巍峨的身躯立即展露无遗。慢慢地拍动着破破烂烂的翅膀的龙悬空而起，只不过一会儿功夫便窜到了半空中去，对准着落地的莫娜猛地喷出了若干个火球；也几乎是火球击发的那一刻，地面上的裂缝中又窜出来一大片诡异的紫色烟雾，把莫娜给笼罩在了里头。莉莉心道不妙，被这紫雾封锁了视野的莫娜根本不知道火球已经打过来了，她急急忙忙地将手掌上流淌着的岩浆的热量转化为一股强大的动能，微微屈膝，也猛地弹射到了半空中去，正准备挥动闪烁着电光的拳头给予这龙迎头痛击，突然之间，一股巨力将她从半空中给打了下来——
    莉莉下意识地望向那龙，而龙却只惊愕地盯着自己；就在自己的面前，一个泛着紫色烟雾的身影猛地冲刺到了半空中，速度快得惊人！伴随着那人身上狂涌着的紫色烟雾，她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痛苦惨叫——莉莉一瞬间就听出来了，那个人就是莫娜！
    莫娜一边惨叫一边癫狂地继续冲锋。在她的异能装甲的背后，慢慢地突出来了两个小凸角，在她完全腾空的时候猛地张开，化成了一双闪着炙热光芒的翅膀。同时，她身上半透明的异能装甲也逐渐地具现化了，不再是半透明的样子，而是化成了一半紫红一半银白的样子。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在半空中骤然闪过，莉莉看到，此时此刻的莫娜的臂铠上的肘刃短刀已经变成了一柄将近两米长的长刀，锐利的刀刃上沾染上了紫色的烟雾和诡异颜色的龙血；那龙在惊鸿一般闪烁而过的一击之下便一分为二了，颤抖着的它就连一声惨叫也发不出来，就轰然倒地了，溃烂的躯体喷溅出一大股浓厚的紫色烟雾。
    这时候，让莉莉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莫娜颤抖着娇小的身体，在惨叫声中发出了一声欣喜的欢呼，而后一头朝着那些紫色的浓厚烟雾飞去，栽进其中。而后，莉莉便再也看不见她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这莫娜到底在搞什么鬼，眼前突然又是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啪嗒”地掉在了地上。
    她低头一看，是自己连同半个胸膛在内的一大块身躯，以及那身躯上挂着的一条残破的右臂，连着血淋淋的内脏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