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17章 Chapter.Twenty-Six

    锡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远处的树林处。他拿着望远镜，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已经化成了一片烟火海的土地，想要看清楚那边的两位少女的样子，但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抿紧了嘴唇，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寒芒，却丝毫没有一点儿放弃的意愿，这让他附近的两个士兵急得都快跳脚了：“大人，赶紧走吧！这里的魔气太浓烈了，很有可能会把魔族给吸引过来的！如果是普通的魔族龙骑兵，那还比较好对付，但如果吸引过来的是地狱魔军的人那我们就没办法跑了！”
    “怕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锡嗤之以鼻，长久地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他对于生死这事儿已经完全麻木了，“你们不知道，那块儿地里头，有两个女孩儿，对，就是昨天晚上我带进来的两个女孩儿……”他稍微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似的，“她们的神通比我强多了，那城市的地狱魔军成员就是被她们斩杀的，我不过在旁边打下手而已。不过，这两个人似乎对我们有点意见，所以才离开了我们。如果我们救了她们，卖她们一个人情，或许她们就会跟我们走了……”
    “是吗……”一旁的一个士兵缓缓地抬头，露出了一张略显迷茫的脸，正是昌戈娜，“原来还有这种说法……不过，你刚才不是说了，她们的神通比你厉害多了吗如果她们都会被困在里面没办法出来，那你怎么救人”
    “以她们两个人的能力，从里面逃出来几乎是易如反掌的，但她们却没有成功，这就让我有点怀疑她们是不是被魔气影响了。”锡慢条斯理地道来，这让昌戈娜对他的印象又改观了，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头儿可不是靠运气的，靠的还有这一份严密的逻辑推理和观察细致，“你可能还不知道魔气是什么吧今天是晶月之夜，”他指了指头顶晶莹的月亮，“而这晶月之夜就代表着地底下的魔气会喷涌到地面上去，原来生活在地底下的强大魔兽也会从地底下跑到地面来，吐纳腹中藏着的魔气和天地之气。魔族固然会喜爱这些魔气，因为魔气会使得它们的能力面板上涨一个等级，或许也能让它们的异能装甲进化异变，但如果普通人被魔气影响了的话，很容易会失去理智、狂性大发的。”他凝视着那一片异相，脸上平静渐褪。
    “那魔族和魔兽被这魔气影响了的话，会不会也一样狂性大发”昌戈娜追问。“也会的。”锡一边说一边把军大衣的扣子给系紧了，一伸手，立即有一个部下把一柄短枪递给了他，“但对我们而言，魔族和魔兽时时刻刻都在狂性大发，所以……”他耸了耸肩膀没有继续说下去，只佝偻着身子、拉动手中的枪的枪栓，不再理会部下和昌戈娜，慢慢地逼近了过去。部下们心急如焚，却不敢拉这个倔强的长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向危险；昌戈娜却不以为然，她以为这人是要去偷偷摸摸做什么好玩的事儿，所以也毫不顾忌地抬腿跟了过去。
    此时，莫娜和莉莉所处的土地已经变成了一大片炙热的熔岩之地。已经被融化的岩石层沉下了岩浆中，而地表的泥土也在滚烫的火水中彻底地燃烧起来，一切都呈现出一片荒芜的样子。被切去了半个身体的莉莉无声无息地一头栽进了岩浆中，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而披着紫红和银白相见的铠甲的莫娜只瞪着血红的眼睛，张大了嘴巴不断地吐出炙热的气息，怔怔地站在地上，动也不动。周围的岩浆气浪猛地扑打了过来，把她的衣角给烧得焦黑，她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继续愣愣地立着，像一具雕塑。突然之间，她猛地回过头来，看着一个浑身上下都嘀嗒着岩浆液体的人从岩浆河里爬出来，喉咙里再次发出了“嗬嗬”的像狼的嚎鸣。
    “我居然在岩浆里洗了个澡。在获得猎手能力之前，我可从没想过自己有这样的机会。”莉莉皱着眉头拍打了一下自己已经几乎被烧得精光的衣服，虽然她非常及时地将周围岩浆的热量转化成了动能、把自己身体周围的岩浆全部推开，但她还是没办法阻止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烫掉——好端端的一条裤子被烫成了齐腰的超短裤，身上的衣裳也成了挂在肩膀上的一坨烂布条，除了能把胸膛给勉强遮住以外，光滑平坦的小腹几乎一览无遗。但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对这位美少女产生污秽的遐想——她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整个人轰地突然变得杀气腾腾起来，在周围的火光映衬下，性感的身材反射出点点汗光。
    莫娜看了莉莉一眼，眼神陌生得可怕。她低头慢条斯理观察了自己的铠甲一圈，看着自己新长出来的长长的肘刃，眼睛里的光慢慢地黯淡下去了。她再次抬头望向莉莉时，眼睛里的色彩让莉莉有点看不懂。
    “喂，莫娜，你到底怎么了！”莉莉低沉地吼了一句，猛地向前踩了一步，手掌心中窜出来一大团火星飞溅的电球。回答她的是一道闪光。但已经盯紧了对方的莉莉并没有继续被动地挨打了，她伸手猛地护住了自己的身体要害，腿一蹬，身体内蕴藏着的巨大的生命能量化成让她能够飞窜而出的动能，把她送出了一大段距离；与其同时，由于生命能量的衰弱，她的面容也飞快地老化了下去，但在周围炙热的空气的烘烤之下，脸蛋很快就又变回到了年轻的光洁的模样。没有攻击到对手的莫娜愣了愣，而后惊怒交加地咆哮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嗓子都喊破音了，这一副样子和平时的莫娜可是判若两人——落地过后的莉莉目睹着那些正涌进莫娜的铠甲中的紫色的烟雾，嘴角慢慢地浮现出了冷酷的笑。
    “是这些烟雾让你变成这样的吗”她慢慢地自言自语，突然再次蹬脚，如同一枚箭矢一般朝着远处飞窜而去。在突进时，她已经吸够了足够的熔岩热能，出来的时候样子应该不会再变成老太婆一样了吧。继承了金的血统的莉莉也继承了金的风轻云淡和极端的冷静，在很多时候，她随时都有着大“义”灭亲的准备——这或许不算是人的美德，但这绝对是一个魔王的美德。可惜，她不是魔王。
    同样飞射而出、突破了紫色浓烟的笼罩的还有莫娜。在她飞出时，她的手里多出了两块巨大的烧得通红的岩石，朝着不远处正在飞驰而出的莉莉，她毫不犹豫地将石头丢了出去。莉莉躲也不躲，回头就是一击，巨大的冲击波从拳头中迸射而出，将飞出的莫娜连同着两块巨石也一道打得迸裂——就在附近的锡看得心里暗暗咋舌。如果他知道莉莉是新获得猎手能力的新人的话，他可能会更加觉得难以置信：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新人能够打成这模样！看着那身影翻飞出去、重新落回到远处、被茂密的草给遮得严严实实没办法看清楚了，莉莉擦去脸颊上的汗水，猛地甩手，凝视着远处的莫娜，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担忧的神色来。不管如何，那被自己打飞的人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伴侣，如果她真的因为发狂而被自己打废了，那莉莉也无话可说了。锡看着莉莉没发现自己，急忙跑出去——他的心计可重得不行。正当他打算把自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终于找到你了！听说这儿附近魔气爆发，我很担心你，就把部下丢下来跑过来找你了”，结果猛地瞪大了双眼，过了一两秒才发现有点不适合，急忙回过头去低下头来，但嘴里还是非常熟练地把准备好的话给全说了出来。被突如其来地出现的锡吓了一跳的莉莉定了定心神，听见了他叽里呱啦的听不懂的话语，却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只继续盯着远处的草丛，淡淡地礼貌地“嗯”了一声。这下子，锡可真的忍不住了：
    “喂，莉莉，你的衣服……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锡在说什么啊”莉莉不耐烦地对锡身后脸有点红的昌戈娜道，“给他装个喉管翻译器，免得他在那里乱说鸟语。”
    昌戈娜手忙脚乱地往锡喉咙上丢了一个肉乎乎的喉管。锡才愣了愣，急急忙忙地把刚才那句话复述了一遍。莉莉有点懵，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是勉强地挤出一个在旁人眼里略显可爱的笑容，道了一句“谢谢”。这下子，锡就真的忍不住了，他问了第二次那相同的问题：“你的衣服没关系吗”
    莉莉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立即满脸通红地尖叫起来：“你，你你你你你给我把头转过去！快！不要，不要看我！”
    原本就已经把头转过去的锡很有礼貌地把头埋得低低的。莉莉急急忙忙地从他的腰带上抢过去一卷军用的绷带，用这绷带紧紧地把自己的胸膛裹起来，再从左肩拉下一条绷带在自己的腰上扯成一条腰带，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有点羞涩的她不知所措，只好默默地伸手戳戳锡的腰。然而，锡的反应却远远地超出了莉莉的预料。
    他见昌戈娜已经跑掉了，再认真地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过后，突然反手双手一把抓住莉莉的肩膀，就差把她抱住了：“莉莉！请你嫁给我吧！”
    莉莉懵了。然后，接下来的反应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己会果断地一个穿胸拳把对方的心脏给捏爆，或者抬手一耳光把他给打得七荤八素，再不济也会一脚把这东西踢开然后把他压地上一阵拳打脚踢，然而她没有这么做。莉莉只羞涩地挣扎着，却被对方的力道给压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她甚至就连运起猎手能力把他震开的力量也没有了。她脸上红晕泛起，小声地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凭什么要我做这种事！”
    “因为我们魔界人民的优良传统。”锡说。“不管怎么说，能先把我放开吗”莉莉终于竭尽全力地定下了心神，但脸上依旧一片泛滥的红晕，她强自镇定地回答道。
    锡一边恬不知耻地说“我们这儿的男人都很听老婆的话”一边把莉莉放开了。这个憔悴的少年脸上已经没有了在城内时毫不掩饰的杀气和野心，那对城内无数生灵的杀伐果断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疲惫的温柔。消瘦的少年披着军大衣，脸上挂着柔和的笑，英俊瘦削的脸上像是用刀刻出来一般，带着棱角的同时却又有无法诠释的美感。莉莉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温柔得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在不久以前曾经显露过多疯狂——那时候的他是一个杀人狂，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断绝后路的狂徒，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唯利至上的奸商。
    “真是的，自己居然对一个魔界来的蛮子发情了，丢死人了。”莉莉摘下喉管，别过脸去羞涩地嘟囔两句，待她回过头时，表情才终于变得正常了一点，但脸上的红晕却没有丝毫地褪去；她终于定下神来，重新把喉管装上去，便朝着远处莫娜落地的位置跑去，“我的朋友，莫娜，就是和我一道的那个女孩，她可能受伤了，我得去看看她……”
    锡耐心地看着莉莉跑出去，眼神里充斥着的感情像是一个年轻男子对自己顽皮捣蛋的调皮女朋友的纵容和溺爱。这时候，不论是莉莉还是锡，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到，锡根本没有看见被莉莉打飞的人的面容；而在上次对抗那地狱魔军的敌人时，莫娜身上的异能装甲却又因为太薄，即使被看到了锡也不以为意，所以锡压根不认为莫娜身上那东西就是异能装甲。也就是说，锡根本不知道莫娜拥有异能装甲这一神通，更加不知道莫娜就是他所痛恨的魔族。
    锡告诉莉莉，城市被他们打下来的事情已经被魔族知道了，所以这一整座城市的人都趁着夜色将魔族的物资都洗劫了，而后带着这些物资逃出了那儿。在他的指挥下，这些平时自私吝啬而又阴险残暴的人非常不情愿地朝着他指定的方向前进——如果他们不是拥有充沛的吃穿的物资，而锡的部下手里也端着雪亮的钢枪，这一群桀骜不羁的人会不会听他的话还是一个未知数。尽管这群人暂时性地听从了他的指挥安排，但他们却仍然很不稳定，像一个炸药桶一样，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突然爆炸。而莉莉也遵循了昏迷过去的莫娜的意见，选择了跟随锡的队伍。虽然她口口声声地道这个同样阴险的少年根本不值得她信赖，但潜意识里，她却还是觉得他并不会加害于自己。非常不靠谱的潜意识。但无论如何，莉莉这个女孩子就是相信这些——与其无意义地分析一大堆东西、而后提防对方，去提防那些只有百分之一可能性发生的事情、美名其曰有备无患，还不如直接靠着直觉行事，干净利落地信任这个少年好。
    只是，莉莉有点觉得，自己这上半身什么也不穿、就裹了两三层裹胸布实在不雅观，和锡说了这事儿过后，锡也不含糊，直接将自己披着的军大衣送给了莉莉。凛冽的夜晚寒风中，身体单薄的少年只穿着脏兮兮的白色西装衬衫，看起来像是被风一吹就倒；而最让莉莉啼笑皆非的是，这个少年居然还用沉稳的语气口口声声说“我会保护你们的”，这个家伙的猎手能力如此没用，即使他有数十个全副武装的部下，莉莉也坚信自己一个人可以把他这一伙人全挑了。但不知为何，听见了对方真挚的承诺，她心里反而充斥着一股安心感。不可被信赖的安心感。
    魔界的人民便是如此艰辛。他们经受着魔族的奴隶；当地的反抗军将它们剿灭过后，获得了自由的奴隶们却不敢停留过久，只来得及卷走必需品，便匆匆忙忙地背井离乡，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有时候，一场迁徙会长达数月，穿过的土地有贫瘠的沙漠、荒芜的草原、连绵的山脉，甚至跨过上古冰川和熔岩火山，越过悬崖峭壁和流水深渊。一些运气不好的迁徙队伍会在半路上被追上，全军覆没；也有抵达目的地的迁徙队伍，能够重建家园安居乐业起来，但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队伍里的人少了可能不止三分之二。
    在魔界后世的历史书上，这一种远征被称为人类的“避难大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