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13章 Chapter.Twenty-Two

    “所以说，你们到底把我们这几个当成了什么人啊！”莉莉怒气冲冲地挥动着拳头，另外一只手按着脖子上的喉管，“我们的确是从异世界跑过来的，但我们可没有答应你，要成为你跑腿的跟班……你自己能不能先别把你自己当那么一回事，能不能听我们好好说话！”
    锡凝视着远处的城墙。那灰暗的城墙里，全都是被魔族奴役着的人类。就刚才不久，锡率领的部下已经端着枪踢进了奴隶城里，将魔族大领主、那一名已经是一团穿了洞的薄膜的地狱魔军成员的死讯传遍了全城。他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部下们和顽强抵抗的魔族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因为知道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的剩余不多的魔族守卫边打边退，抛下十多具尸体后躲进了魔族将军的住府里。但锡仿佛看见，那一片宣泄着愤怒的汪洋的人海已经将住府包围，那些恐惧地瑟瑟发抖着的魔族，估计只剩下最后十多分钟的寿命了。这是历史性的一刻。自从他接管这座人类奴隶城的地下黑道反抗军以来，他每时每刻都渴望着解放这座奴隶城，为人类赢得自由。如今，锡成功了。
    他转身无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再也顾不住掩盖内心的激动，紧紧握住了莉莉的手：“谢谢你们！我们城池里所有的人类，都不会忘记你们对我们的恩情！”
    莉莉气得声音都发抖：“你不怕我打你吗”
    “我怕什么，”锡不动声色地说，“你又打不过我。”
    周围的部下们听着莉莉威胁性的话语，都扬起了眉头，怒气冲冲地冲她们几个吼着什么话，有几个急躁的家伙就连锡也不管，端起枪来稀里哗啦地把子弹推上了膛。面对这一队借着什么奇怪的“解放人类”的借口强行把她们扣押下来的伪君子，莉莉直接就要跳起来给他们一点教训了，但听见了锡那一句足够让她气炸的话，她反而暴怒得彻底冷静了下来，不怒反笑，冷哼着抱着胸睥睨着这群待会儿不知道要干什么的伪君子，看着像是要用眼珠子瞪得他们有心理阴影。莫娜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周围刚毅的汉子们，看着他们手上的枪械，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东西。昌戈娜像是要睡觉的婴儿一样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干脆利落地趴在满是死蟑螂和蚯蚓的地上睡着了。锡却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这三人不同的表情，他只激动地东张西望着，心潮澎湃。许久，他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夜风中传来了血液芬芳香甜的气息。锡回过头来，郑重地向眼睛都瞪累了的莉莉：“来自远方的尊贵的客人，你们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我们组织的认可。你们可以进城，并且成为我们的座上贵宾了。请允许我为你们带路。”
    莉莉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不想进去。我可不想跑到一座里头的人全都是像你这样又自大又喜欢欺负人的家伙的城市里。”
    锡花了好大的劲才让他的部下没有一枪托把莉莉给打晕过去。他狠狠地瞪着莉莉，莉莉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莉莉软了下来，一脸不忿地别过脸去。锡满意地吐口气，欢快地拍拍手，大步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在这个地方住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城门正门的大门口。这一支重组起来的队伍走得近了，也就更能看见城墙上的狼狈：本应该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的魔族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城墙上，魔族帝国的旗帜已经被扯了下来，挂上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看不出具体颜色的布。城市里依旧火光冲天，正在搜捕魔族余孽的地下黑道兵配合怒气冲天的平民，和魔族的残党爆发出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望着这熊熊烈焰的城市，莉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攥紧了一般，有一点难受。她有点明白过来了，这原来安宁的城市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她们把那个魔族的大领主干掉了。莉莉小心翼翼地想要去问锡一些东西，但因为血腥和杀戮而彻底陷入了狂热状态的锡却没有空理她了，他一直在指挥部下进行攻坚战，将路上一个又一个很难打下来的魔族据点给敲掉。等到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莉莉才能和锡搭上话来。从锡的口中，莉莉和莫娜得知，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还真不高。大领主带领着自己的魔族子民住在这儿，并且奴役着人类这一种给它们驱使的牲畜。它们住在最光鲜亮丽的街道，而后把它们的牲畜搁在狭小的城市的角落，用通电的铁丝网把圈子锁住，不让自己的牲畜到处乱跑。到了需要开辟新的农田、建造建筑物的时候，魔族就会把人类给拉出来，让他们干活，搞定之后就重新塞回牢笼里去。条件的无比恶劣迫使人类的罪恶本性被激发，人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变得自私残忍，老人、女人和小孩几乎没有办法生存下去。当然这人类的圈子里也几乎没有老人，因为很少人能活到三十岁以上。为了可持续地发展下去，也为了能够减轻利益之间的暴力冲突，这个地下的富有黑道气息的组织诞生了。他们用绝对的武力迫使人们不得不平均地分配食物等生活必需品；与其同时，他们也为了人类的自由而不断努力。
    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甚至和魔族勾结，给他们提供毒品和暗杀服务。在有些时候，富有野心的魔族想要暴乱，它们是不敢用自己的部下的，因为它们怕自己的部下里有上头派下去的奸细；这时候，它们就会雇佣这些像是牲畜一般的人类去当敢死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去撞开目标的防守。借着这些黑暗的收入，锡所属的组织才可以购置到能够满足人类生存需要的生活必需品；否则，这些人类早就饿死了。
    当然了，虽然他们有和魔族进行勾结来获取利益，但他们的本质还是以推翻魔族的残忍统治为主的。在瞒天过海中，他们组建出了这样一支武装力量，随时等候着在敌人的大将毙命时倾巢而出，和城内的魔族决战。他们饥肠辘辘、没有保护的装备，也只能靠着简陋的步枪和拥有异能的魔族拼命，但他们却还是一往无前地上了，像真正的勇士。
    “推翻了魔族的统治过后，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样”莫娜端坐着问锡。锡苦笑，一抹无奈的神采浮现在他苍白的面容上。
    “已经打算好了。我们必须保证将全城的魔族都杀个干干净净，否则，它们会跑到附近的人类奴隶城通风报信，那时候其他的地狱魔军成员就会来剿灭我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大部分的人类居民都会带着魔族储存的食物到城外的山野中定居，就这么永远地隐居下去。”他揉了揉额头，“我们根本不敢住在这个城市里。我们在这儿待久了迟早会出事，肯定会有地狱魔军向我们出手；我们现在要进攻所有的魔族，为的就是不让消息泄露出去，让撤退有足够时间来准备。”窗外又传来了枪声。坐在锡布置下来的一间二楼小木楼、美名其曰“临时指挥所”的房子的脏兮兮椅子上，莉莉却还是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烫着了一半，急躁着不自在着。小木楼很破旧，蜘蛛网还有少许残留在墙角，身前的桌子只有三条腿，但莉莉却坚信，这绝对不是让她如此烦躁的原因。最后，在锡的目光下，她如坐针毡般地站起了身子，身旁的莫娜也起立欠身；莉莉才正打算说些什么，窗外再次传来一阵惊人的喧嚣，她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去。
    一个狰狞的黄色皮肤魔族正拖着自己已经露出来的肠子，艰难地在地上挪动着。周围的地上，包围的战士倒了一片，尸体里甚至还混杂了人类平民的身影。它狂怒地发出一次次没有意义的嚎叫，正准备用自己的异能做一些什么，一声命令让它怔了怔，而后是一连串的枪声。一旁的房屋里的两名战士将手里的步枪里的三发子弹尽数打在了那魔族的身躯上，而后便举着枪吼着跳了出去，毫不留情地用刺刀把魔族打翻在地，把它给捅了个贯穿。周围围观的人群一片欢呼，他们解气地将空的玻璃瓶、腐烂的木板、已经碎得看不出原样的砖头丢在魔族的尸体上；那两个战士兴奋地叫着嚷着，高举步枪，将刺刀上挂着的血腥的肉块亮在众人面前。
    “莉莉小姐，以后，你们要跟我们组织一起行动吗”也正凝神看着窗外血淋淋的光景的锡平静地问，像对那情形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们组织非常缺乏拥有异能的人才，特别是你们这些来自异世界的人才。如果你们加入我们的队伍，且不说你们能获得什么货真价实的利益，最起码，你们能够和我，这个组织的老大平起平坐了……”
    莉莉条件反射性地摇头。但一直凝视着窗外的锡却没有看见——他看着一队战士呐喊着将燃烧瓶和手榴弹丢进了一间民房里，而后用步枪的枪托把民房的门砸开；第一个冲进去的战士被一团从房子里猛地窜出来的火给一口咬住，一瞬间就被吞了个干净，但他的队友却一点儿也不惧怕，只继续怒吼着端着枪往里面一通乱射，直到整个小队都被魔族那小火球精准的点射给烧了个精光。过了好一会儿，另外一支小队包围那民房，他们商量了一会儿过后摸索了过去，在房子的四个角都埋了炸药包，只听得一声轰鸣，那房子便塌了下来；在倒塌的一瞬间，他们齐心协力地踩了下去，在废墟上浇上汽油，借着之前燃烧瓶的火焰，把整个房子给烧干净了。锡再次回头看向莉莉。莫娜的脸色有一点苍白，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手指关节已经发白了；眼中的莉莉一脸凝重，她似乎察觉到对方是故意不看她回头的了，但她还是在思考着争取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莉莉终于抬起头来：“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为了将那些魔族给杀干净，还要死多少人”
    “不知道。事实上，也没人知道。”锡坦然地回答，“我们不知道魔族居民的异能。如果它们的异能很强，我的部下会全数战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午夜的钟轻轻地嘀嗒地摇了摇秒钟，示意人们，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锡毫不妥协地盯着莉莉，莉莉则紧抿着嘴唇，一脸凝重。莫娜嗅出了面前这个衣冠禽兽的狂热的渴求：他对于目标的追求几乎是无人可挡的，为了能够更快更好地达到他自己的目标，他根本不会去管别人的心情，也不会管这一条路会牺牲多少人。这个恐怖的家伙，会借着一个堂皇的理由去利用信任他的人，而后在抵达目标时宣告着自己目的的达成的同时，顺便笼络了人心。这个人非常可怕——若不是这一场巷战的爆发激出了他最原始的本性，或许，莫娜还是会认为这个锡真的只是一个会害羞的、身体有点孱弱的没有心机的少年呢。莉莉，你千万不可以答应他，如果你答应他的话我们迟早有一天也会因为他而死的……莫娜迫切地看着天人交战的莉莉，心里一阵忐忑。
    莉莉突然扭过脸去。她看着莫娜，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迷惘：她是在问“怎么办”。莫娜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又是一通爆炒豆子一般的枪声。锡轻轻地抬了抬下巴，起身，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你们好好考虑吧。如果你们想要走，现在走出城外面去或许还来得及；如果你们想留下来的话，就坐下来，在椅子上呆着不要动。五分钟之后我会回来找你们——我去前线指挥一下作战，你们好自为之。”
    看着锡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莫娜猛地抓住了莉莉的手。“快跑吧，”她情不自禁地低声说，“他太可怕了，赶紧跑吧……在他打算对我们下毒手之前。这个人实在太会利用别人为他服务了，千万别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不然我们会死得很惨的；而且，还会愚蠢得死得心甘情愿，就像是那一队士兵一样……”
    “我知道了，”莉莉盯着地板，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坚定，“走吧，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