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195章 Chapter.Four

    两个人步行在夕阳晖照的街道上。可能是因为狂风暴雨才离开了这城市不久的原因，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大部分的被吹袭过的地方还是一片狼藉。田克顿的余光留意到，莉莉的肚子还扎着绷带，这让他有点不理解这个叛逆期的女孩子的内心真正想法了：她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一路走来，两个满怀各自心事的人都一言不发，他们都有想要说的话，但却欲言而止——这真是一幅讽刺的光景。莉莉更像是田克顿的从小带到大的小女儿，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心里是在想着些什么，但青春期的到来却让他们中间隔了一道隔阂，非常深的难以置信的隔阂。
    当他们两人走过一条人迹罕至的马路的拐角时，田克顿看了一眼拐角处的凸面镜，确定这儿附近没有人了，才开口说话：“莉莉，我有话要和你说——我相信你知道我想问你一些什么东西，所以请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东西”莉莉满腔都是神似张鹏的嘲讽的语气，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田克顿依稀看到了她的父亲的神色的影子，但秀气的脸庞中多带了一份金没有的不安和情绪低落——田克顿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丫头正抑郁着呢。想想也是这样啊，被自己所信赖的朋友差点骗取了冰清玉洁的身子，又在送去少管所时被别人莫名其妙地捅了一刀，是谁都会开始怀疑人生的吧，“你以为现在的我还像小时候的我一样什么心事都摆在外头吗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的我的心思，就算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了你也会理解不了！”
    “你的猎手能力叫什么名字它的具体能力是什么”田克顿懒得和这个青春期的脾气暴躁的女孩子闹脾气，直接挑明了说；这下子便轮到对方愣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草帽黑人先生，像是过去的十多年都在他身旁白活了一样，她压根就不清楚朝夕相处的人的真实面目。田克顿轻轻挡住莉莉，让她别一脚踩在正黏在洒了的牛奶的表面的蚂蚁。他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女孩子，心里突然像是被吊坠了一块万吨巨石一样沉重；但他别无选择，过去的罪孽须由罪孽的制造者偿还，莉莉虽然和她的父亲没有任何瓜葛，但她有义务为了父亲的罪孽付出一切。田克顿是这么想的，但敏感的他察觉到，身旁的莉莉或许并不是这么想的，但他也只能将所有的事实全部讲给她听了。詹姆士提前赐予给她改变生活的能力，而他不能让已经拥有强大能力的莉莉随着詹姆士误入歧途，他必须确保莉莉会跟着自己走，而不是跟着詹姆士，继续走那一条金已经走过的、他也亲身证实了那是错误的道路。猎手能力是双刃剑，而刚刚获得这一把双刃剑的莉莉就在他的身旁，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幸运，因为田克顿会告诉莉莉这把剑应该攻向何处，从而不会使她误入歧途。
    “这些事情都是你早就应该知道的，但是它们太过沉重了，不应该是那时候的你应该背负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帮你把所有的罪都替你背负了，现在，是时候轮到你来和我一起赎罪了。”田克顿轻轻地揉着莉莉的柔软的头发。但后者很不给面子地把他宽厚的手掌甩到了一边去，瞪大眼睛警惕地望着田克顿。
    “等一下……我父亲犯下的罪孽为什么要我来背负你不是说他早就死了吗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他的过错和我有什么干系”
    田克顿整个人愣住了。在他生活的过去的时代里，血统的荣耀和家族的继承是最重要的东西，父债子还那是天经地义，血脉中遗传下来的东西是不能被抛弃的——不管是罪孽也好还是荣耀也好，它们都是随着岁月一代代地传承下去，决不能有后代无视掉先祖所做的一切，否则那便被称之为不孝。田克顿还没来得及说话，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莉莉已经连珠炮一样向他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他自己犯了错就应该自己承担，为什么他不自己赎罪为什么他要把这一份责任推给我们这些仍然活着的人他就这么自私吗”她挥袖，怒气冲冲地瞪着田克顿，“一个自我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的父亲，不仅没有给予我任何的东西，还妄想着我偿还给他什么，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宁愿不认这样的父亲！”“闭嘴！”田克顿怒声道——那声音喝出来过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是自己发出来的，自从数百年前自己决定修心养性、抛下屠刀之时，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大动肝火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丝毫不吃这一套的莉莉也怒气冲冲地向后退了两步，她已经生气得就连田克顿为何懂得猎手能力也忘记了，“你终于把自己的伪君子面目抛下了需要我来给你这个表面说一套底下做一套的家伙一点教训吗——”她吼道，“反正我心里想什么你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那你就别用道理说服我！”
    田克顿也后退一步，他已经察觉到，对方因为愤怒而变得气势汹汹了，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变得和她的父亲一样霸道；他已经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地变化，如果自己小看了这个娇小的从小便由自己养大的小女孩，那自己很有可能会被这个女孩子痛扁一顿。他紧紧地盯着莉莉的因为愤怒瞳孔而扩散开来的眼睛，沉声向对方解释：“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拥有着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猎手能力；但你的父亲和你不一样，他拥有四个不同的能力；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渴望借助自己的能力，去成为这个世界的王，导致累得许多个家庭家破人亡，无辜的人只因反对他而血流遍野……”
    “闭嘴！”莉莉把田克顿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UnbreakableKK！”
    “HeatBoy。你无法伤害我。”田克顿冷静无比地再次后退，声音却变大了不少，为的是让莉莉能够听得清楚他说的话，“你的父亲的魅力让他集结了一大群的部下，他们借助你的父亲的威名和威信在世界各地为所欲为为虎作伥，干了许许多多的坏事。当时的我也是那些部下中的一员，也是你的父亲的知心朋友。变故发生在二十三年前，也正是你的父亲从黑暗中觉醒的第二年……”一阵剧痛突然传递到了他的后背，他情不自禁地蹲下了身子，回头，不可思议地看见了自己背上插着的一柄飞刀；他把飞刀拔下来，看见了飞刀的刀柄上黏着的一双翅膀。“我叫你闭嘴。”田克顿还没来得及琢磨这飞刀到底是什么东西，莉莉冷酷的声音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中，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启“热情男孩”跳过受到攻击的过程，莉莉的小巧却又充满力量的拳头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脸颊，而后在一瞬间把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在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了脸颊上无比的炙热，脸上的肌肉都快像是要熔化了一般，一块块一片片地黏在自己的骨头上。他狼狈不堪地从马路的另外一边爬起来，用手去摸自己的脸上的伤口时，只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像是血痂一样的东西；用力一撕，撕下来一大片黑色的烧焦的肉，血从暴露的血管里喷了出去。
    “再见了，糟老头子。”莉莉冷笑，看着视野里的田克顿被马路上的接二连三路过的车辆遮住，回头便走。刚才的自己直接一拳教他飞到了马路的另外一边去，应该够他懵上好一会儿了吧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一直在用“不灭金刚”释放的电磁炮没有轰中他，害得自己只能利用飞刀冷不丁地给他一下子，这还浪费了自己一点儿的生命能量。莉莉这么想着，还在思考那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伙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耳边的汽车路过的轰鸣还没有消失，有什么东西已经撞在了自己的身上；它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掀了个跟头，而后，自己的内脏就像是正在翻江倒海一样，诡异地扭曲绞痛了起来。
    马路那一边的田克顿揉了揉被自己的指甲划破的手指，目光坚定地站了起来。他的脸颊上的伤口仍然在缓慢地愈合，但因为蓄血量实在太少，所以愈合速度非常慢。
    “莉莉……你让我失望了。好人和恶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在于他们渴望实现的目标，或者他们实现自己的目的的手段，而是在于他们是否自私。”田克顿再次用力咬住自己受伤的食指，将自己的血吞进肚子里，促使着自己的后背更快速地愈合，尽管他知道这种方法一点儿用也没有，“你觉得继续过你这平庸的一成不变的生活很好吗你觉得你救沉迷在短暂的安逸中就可以得到救赎吗你觉得你的骨子里流着的血不应该注定让你成为像你的父亲一样有志向的人吗”他陡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别忘了你是谁的孩子！”路灯亮起来，夕阳沉下去。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的街道上更空旷了——偌大的大街上就站着这两个人。可能是因为冬天已经降临了的原因，所以金川市入夜变得特别早，不过一会儿，天色就完全阴暗下去了。莉莉的脸色已经发白了，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就在自己的身体中心，似乎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流动不停的漩涡，正将自己的内脏也一并拧进去。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再用过如此暴力的“慈悲”的田克顿长吐了一口气。当年，那个陌生的男子带给他的感觉实在太震撼了，破釜沉舟的战斗者的气势根本不是他学得来的；而为了威慑住莉莉，他不得不找回遥远的记忆，尽可能地装出一幅颇有威势的模样。
    “田克顿……我敬你在之前的十多年里把我养大成人，我不想对你出手。但我想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激怒我。”莉莉压抑地说话了，她踉踉跄跄地向对方走出了两步，田克顿听到了她的骨头发出的清脆的声音，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或许真如过去的你所说，我就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的吸血鬼吧……如果你再不住手的话，我可能就会将吸血鬼弑杀亲人的优良传统继续发扬光大下去的！”她紧紧地盯着田克顿，翡翠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刀锋一样的杀意，“赶紧住手……住手！”
    田克顿没有理她。他用双手的拇指轻轻一抹自己其他的手指头，用力一挥，一排血弹朝着莉莉飞了过去；与其同时，“热情男孩”开启，八发附带巨大血弹整整齐齐地扎在了莉莉的身上，莉莉整个人被掀翻了出去，冲击力把她推开到了墙边，滑行了足足快要有十米多远。要不是田克顿发射的这一波血弹没有附带“慈悲”的攻击效果，莉莉早就被缠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了；纵使如此，莉莉的身上仍然是无端端地多了八个洞，她伏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一开始，田克顿还暗暗后悔，自忖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但慢慢地重新爬起来的莉莉让他收回了这一份心思，开始认真地以面对大敌的态度去应对她。
    莉莉站了起来，疯狂地冷笑着，她的眼睛里充满的狂乱和迷离说明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理智：“田克顿……来吧，击败我吧，如果你成功击败我了，我就听你说的，去为我的混账父亲赎罪，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