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183章 第十八篇(3)

    “有什么话就直接在电话里和我说,”本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乔塔诺,现在的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讲话,“外面太大雨了,我不想出去淋雨。而且,像是我这种战斗经验和敌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的人来说,就算我怎么让你补课也没有用才对吧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上两句话,就可以抵得上别人成千上万场猎手战的经验,那他跑去打那么多场战斗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那倒也是,我就不给你补课了。”乔塔诺不可置否,“不过,我觉得你的情绪很奇怪。是因为你身世的问题,你才变得这么消极吗”
    本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兆头。他颤声问:“你全部都知道了是威尔逊告诉你的还是杜康告诉你的他们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有没有告诉其他CDH的人”
    “有。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本?A?皮?格林,是一个由死去的支离破碎的尸体和一个从平行世界的魔界拉过来的没有理智的变态怪物合成出来的,”乔塔诺不紧不慢地说,她没办法看到电话那一头的本的身子慢慢地瘫软了下去,手也非常无力地逐渐地松开了电话;她只听见了本无助的像是在质问命运的无意识的轻声呼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乔塔诺摇了摇头。
    事实上,威尔逊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着他自己的道理的。从常理上讲,本还是他亲生的带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像他这样无亲无故除了两个孩子以外一无所有的人,对于亲情的重视是无人能比的。而这个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儿子的儿子,无疑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之一;如果威尔逊不像现在这样狠下心来彻彻底底地和本断绝关系,让本对这个绝情的老爸心灰意冷,那么,亲情和血缘关系的羁绊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在猎手战的战场上出现意外。就像是已经不承认这个本是他的儿子威尔逊,即使他已经如此恶毒地断绝了父子关系、彻底否认他的存在,但在他的潜意识当中,这个表现正常的孩子依旧是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如果猎手战中,敌人朝着本发动了进攻,那么威尔逊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保护他,以至于同时葬送两个人的生命。本也一样:如果他认定了威尔逊这个老爸,那么他也就会受到羁绊,“为了守护重要的人”而去战斗的人总会畏手畏脚不敢使出全力,而这正是威尔逊不愿看到的。明明只是普通的道德关系,但却就在威尔逊刻意的计划盘算下,使得威尔逊和本之间竖起了怨恨的高墙。威尔逊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自己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孩子,但他却别无选择,因为他必须赢得这一场对手是老奸巨滑的家伙的猎手战的胜利;有的时候他也很疑惑,自己牺牲了这么多,只为了在猎手战场上驰骋、胜利,这真的值得吗
    本无声地啜泣了起来。他颤抖着的身躯在此时此刻看起来是如此脆弱。纵然如此,电话另外一头的乔塔诺仍然没有察觉到这个男孩的异样,依旧在自己说着自己的——她本身只是个从外国旅游到金川市的赏金猎人,对于情感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并不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非常地注重,她只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像那些被自己亲手抹杀的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年少女一样英年早逝就好了,情感什么的一点儿也不重要。
    “其实,你觉得你的身份很重要吗”乔塔诺从电话里传出来的一句话让本顿了顿。那一句话的声音很微弱,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本情不自禁地停下来了,“你觉得自己是死尸和魔族的混合体,所以就特别可怕吗真的有什么关系吗”她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你还有意识,知道自己还是一个人就好了。”
    “真的吗”本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你真的觉得这种东西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还有身为一个人的意识。”乔塔诺一个不小心,又把重点往另外一个方向带了过去,“我之前执行赏金任务时,曾经遇见过那种就连自己是个人的事实都忘记了的家伙,那种家伙才是最可怕的。即使我用能力把他制服了把他打得服服帖帖了,但在某种程度上讲,那些人对我的臣服更倾向于野兽向更强的首领臣服,他们的内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了……变成那样的心智全失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电话那一头传来沙哑的轰鸣,乔塔诺那一头的声音也突然变小,背景音嘈杂无比;本留意到,雨又下大了。
    “你还在外面淋雨吗”本问乔塔诺。“是的,我正在做任务,”乔塔诺的语速变快了不少,“薛歆的又一个同伴抵达金川市机场了,我奉命对其进行伏击。先不说了,明天花鸟鱼虫市场见吧。”本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电话就传来了清脆的“嘟嘟”声,那是冷酷的忙音。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就连自己向她说一句“谢谢”的机会也不给吗。一阵无可比拟的孤独和寂寞涌上心头,本突然很想抛开一切嚎啕大哭,但他也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同伴仍然在继续往前走而且已经比自己领先了不少的样子,而现在的自己却仍然一幅彷徨、不知所措的样子。
    窗外的一道闪电将天空撕裂成了两半,霓虹灯让飘零的雨点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色。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去了,流光溢彩的夜色像是零乱纷飞光怪陆离的彩色镁光灯的投影,散布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的,依旧是以血为基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颜色。雨点敲打在雨棚上的声音在此时化作了乐队的鼓手,夹杂着幻听的电子音,冲破了命运拘束的重金属音乐撞进了本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本的内心中永久地融化了,本突然觉得,自己如同抛下了什么的拘束一般,整个人都像飞上天了一样轻飘飘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需要顾虑太多东西。
    从前的自己,真的被太多东西束缚了。像是对自己的过去的负责继续前进,对自己无辜的姐姐负责安全,对自己没有目标的懒散的未来负责寻找后路,对自己坎坷不平的命运负责寻找解开枷锁的钥匙。就是因为自己顾忌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从之前一直到现在,自己都没有放开手脚真真正正用尽自己全部的实力来打上一场猎手战。
    明天就是最终决战的开始。本已经做好了好好休息的准备——养精蓄锐,什么东西都不去碰,吃一顿好的睡一顿饱的,作业留到周日再去做。到了明天,精神百倍的他应该有更优秀的表现吧。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安然度过了决战前夜最黑暗的被后世猎手称之为惊天动地的“血色午夜”的夜晚。在这个不安定的晚上,代表着夏半原势力的猎手队伍和CDH的猎手队伍在郊区犬牙交错、厮杀成一片,战线被拉扯到了近八公里之长,横跨了半个市区。这一场猎手战的规模也是前所未有地大,双方的出战人员人数都超过了两位数,在平常人看不见的阴暗面中,他们毫无顾忌地喋血街头,年轻人的热血像是油漆一般不要价地挥洒在地上。这一次的战役,主要还是由从外国飞来金川市增援薛歆的一个敌对猎手引起的。负责狙击他的乔塔诺在出手过后遭受了其身边两个同行猎手的夹击,身负重伤的她丢掉了一条手臂落荒而逃,在郊区的变电站竭尽全力出手借助变电站的设施反杀其中一个追杀的敌人,而后在下午六点十五分整战死——但她并没有真正地“战死”,因为在她死亡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她的游离态猎手“不洁骑士”山姆彻底暴走,处于完全不可控状态,而它也成为了这一晚的战斗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战斗单位。随后,双方的猎手单位迅速地展开了战线,为了那一点儿的情报,他们不惜涉险其中,而后被敌方的猎手使用能力无情地击杀、死亡,没有丝毫周旋的余地。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一个晚上,在其他普通人的眼里头,是一个充斥着离奇古怪和无限未知数的夜晚:无数的人出现在了他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被各种离奇的事件导致死亡,有的人的死法实在太过离奇,以至于专家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他的死亡好。
    哦,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按照上面的情报来说的话,从这以后本已经不再有向乔塔诺说“谢谢”的机会了。
    最终决战就是在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迅疾地打响的。末日的前兆终于来临,仍然沉睡在前辈为他打造的摇篮中的本一点儿不知道战斗的局势在一开始便一面倒了,因为,夏半的两个朋友已经来到了,配合默契的三巨头终于站在了金川市的土地上。这三个组合起来就连外国的强大的猎手佣兵也要畏惧三分的家伙,即将和CDH这个已经有数十年历史的老猎手组织交战;正义和利益,那些早就已经被遗忘了的战斗的目的,最后还是没有被头脑中充满怒火的人所回想起来。
    夜深人静了。窗外的雨小了很多,正俯身在书桌前的薛歆穿着宽大的睡衣,手里仍然握着只剩下一小半电的手机。她仍然在通过网络的地图功能来借助卫星进行勘探。面对着明亮的耀眼的台灯,在被窗帘夹裹起来的你严严实实的四面墙壁的中央,明明是温馨得无可比拟的少女的房间,却被薛歆模拟出了血腥的气息——那一份平摊在桌面上的平面城市地图的花鸟鱼虫市场的周围的街道上都被她用红笔标记上了鲜红的大叉,那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地点,无论是卡视野反打、阻止敌人的增援,还是借助那里的资源进行一波补给,被标记出的地方都能做到。如果那种地方被敌人占据了,那就把它炸掉。下定了决心的薛歆眉头一凝,手指摁在了地图的上方,粉红色的亮晶晶的指甲熠熠生辉。另外一边的杜康也是如此。不过,他正在登记伤亡人数罢了。乔塔诺的身体已经从战场上抬回来了,望着这个昔日的自己看重的后辈,杜康是就连哭都来不及,就必须迎接下一具遗体的签到记录了。狂乱的人们在雨夜中声嘶力竭地吼叫,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缺口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但在惨白的白炽灯永久的闪耀下,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给他们发泄的,在杜康的工作间里,一切都代表着冷酷、严密逻辑和毫无感情。身为一个分析师的他不能够出任何差错,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重要得不得了的名为“决战前夜”的时间,他更加不能出乱子。他甚至做好了迎接最坏打算的心理准备:即使所有人都开始乱,他也不能够乱,因为他是这个组织最坚实最镇定的基石;谁都可以乱,只有他不能乱。
    那些被称为“猎手”的活在金川市的人们,能够活到这一天的早上,都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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